章文泽早就猜到了陈嘉茵想要看成绩单，便抽出压在书底下的成绩单递了过去。

    陈嘉茵压低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

    章文泽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一只时常缩在壳里的小乌龟想要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嘴角不经意上扬了几分。

    陈嘉茵一路看到中间稍微偏后的位次，才找到自己的名字，109分，只是过了三位数，甚至还没有达到班级的平均分。

    章文泽稳稳当当的排在第一名，149分，是她永远可望不可及的优秀。

    他们之间，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不说别的，单单是成绩。

    一个耀眼如星辰，一个平凡如尘埃，似乎要用这种直接冰冷的数字，告诉陈嘉茵，她无法跨越这种鸿沟。

    下了晚自习，陈嘉茵把成绩单还给章文泽，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章文泽明显感受到他的同桌看完成绩之后，心情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之前是隐隐的期待，看完之后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的失望。

    章文泽扫了眼成绩单，找了一下她的成绩，应该是觉得自己考得不太理想吧，所以表情才那么落寞。

    注意到陈嘉茵压轴题只有3分，而整道题满分是12分的，章文泽明白了她内心的失落，内心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陆宇峥在打了下课铃后就喊章文泽一起走，结果章文泽自个儿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一张纸。

    陆宇峥也好奇起来，难道是什么竞赛难题，能把他给难倒的。

    陆宇峥探过头一看，就是刚刚老高给他的成绩单。

    “有啥好看的，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陆宇峥催促道。

    他爸知道有开学考，老早把他的手机给没收了，一想到今晚终于能回去打游戏打到天荒地暗，这晚自习简直是度秒如年。

    “等会儿，我去贴个成绩单先，你要急你先走。”章文泽一副游刃有余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

    “行，那我先走了。”陆宇峥归心似箭，看章文泽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贴好成绩单后，章文泽带上数学试卷，然后在抽屉里找了本打稿纸，放进书包里，才慢慢地离开教室。

    陈嘉茵回到家里后，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在书包里翻出数学试卷和答题卡，看了很久，似乎把它们要盯出个洞来。

    以前，她的数学和物理成绩再差，也不至于连班里面的平均分都达不到。

    想到自己还略带试探地去找章文泽看成绩，就觉得自己很丢脸，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谁都希望在仰慕的人面前能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而这一刻，名为自卑的潮水几乎要把她给淹没。

    陈嘉茵像是不肯接受现实一般，又在新买的教辅材料里找出了一张数学试卷，同样的初高衔接专题，按下计时器后就开始刷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基础题她做得很快，但一遇上难度稍微偏高的题目，她又卡住了。

    深夜，苏韵端了一杯牛奶进来，看见陈嘉茵还在埋头苦干，便让她喝完早点休息。

    看到压轴题的惨状，陈嘉茵只觉得挫败无比。

    周末两天，陈嘉茵都宅在家里，梳理错题和相关知识点，她知道自己天赋本来就不行，只能更加努力地弥补先天的不足。

    可是理科思维哪里是单靠刷题做笔记就能轻易培养的，只要题目稍微转变，她就会立即被打回原形，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一的数学课，高旭华重点讲解了试卷的压轴题，并且举一反三，开了几道类似的题目，让他们作为课后作业完成。

    陈嘉茵本来就听得云里雾里，这下看着这几道题目，更是头痛。

    中午和周馨妍一起去食堂吃饭，陈嘉茵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馨妍问过才知道她是在为数学无从下手。

    “拜托，你也不看看哪位大佬坐在你旁边，他不也经常和别人讲题，多你一个又怎么样？”周馨妍疯狂暗示她。

    “可是我……”陈嘉茵有点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

    “别可是了，你一个人不好意思开口，我和你一起问他嘛。”周馨妍一锤定音。

    午休结束后，周馨妍转过头来，直接开口道：“学神，今天上午老高讲的最后那道大题，我和嘉茵都没听明白，能麻烦你给我们俩讲一遍吗？”

    章文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拒绝，直接在桌面上随手拿起一本打稿纸跟她们分析起解题的思路。

    陈嘉茵听得很认真，生怕自己漏了哪些字眼。章文泽讲题更注重引导，他会一边讲一边抛一些问题给她们自己独立思考。

    慢慢的，一道看似很繁琐无从入手的压轴题被他拆解成几个知识点，解题思路讲解得十分清晰，虽然学得还是很吃力，但也让她们比原先在课堂上透彻了不少。

    周馨妍和陈嘉茵听懂了之后忙向他道谢，他笑了笑，说了声：“不客气。”

    陈嘉茵终于弄明白了这道题，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似乎，她能用这种迹象暗示自己，其实自己也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她还是有希望的。

    临近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之前，章文泽把他之前周末做的关于压轴题的一些笔记给了陈嘉茵。

    “这个你应该能用得上。”章文泽之前还想着怎样把笔记给她才不显得突兀，而今天她又来问过题目，顺便给她再好不过了。

    陈嘉茵打开一看，简直受宠若惊，这对她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满满的两页纸，都是相关知识点和一些拓展延伸的思考，陈嘉茵小心翼翼地收好，再次郑重地向章文泽道谢。

    章文泽还表示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题目都可以来问他。

    陈嘉茵完全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等正式上课之后才按耐住那颗躁动的心。

    语文课也是评讲卷子，语文老师郑重地表扬了陈嘉茵，因为她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名，144分，要知道平时语文能考130分以上已经很不错的了。

    而且，陈嘉茵超过了班里语文第二名将近十分，大家都不由得啧啧称赞起来。

    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她，一下子成为了全班关注的焦点。

    陈嘉茵不由得有些飘忽，原本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丧到极点，但就过了短短一个下午，她的心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她自己也是有青春期少女那点小小虚荣心的。

    溪城一中每次考完试就是表彰大会，期中期末表彰还有相当可观的奖学金。

    从前，陈嘉茵无所谓这些表面的东西，但如果能和他一起走上领奖台，她便觉得这些对她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起码，在那一瞬间，她可以骗一下自己，他们是相衬的。

    章文泽在那一刻不是天上月，对自己而言，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晚自习的时候，陈嘉茵将章文泽给她的笔记抄了一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还把老高布置的拓展题目也做完了。

    虽然做题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卡壳的地方，但她问过章文泽之后，也有了继续做下去的思路。

    快下课前，陈嘉茵把打稿纸还给章文泽，陆宇峥却觉得十分新奇，便问道是什么东西，想拿来看看。

    章文泽当时在做物理题，没空理会他，陆宇峥好奇得很，不依不饶的。

    陈嘉茵见陆宇峥这么执着，就把自己抄过来的笔记给他看。

    “就是章文泽给我的这次数学试卷的压轴题笔记，你看看吧。”陈嘉茵说道。

    陆宇峥接过，越看越吃惊，自己可是从来没见过某人这么认真地写过笔记。

    以前初中一起去物理培训班的时候，他有时候没来得及整理笔记，看见章文泽的笔记本，就顺了过来。

    结果发现里面就随手写着几个核心的知识点，简洁的要命。

    而其他的他自己想出来的拓展问题，笔记也是潦草简单到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

    如今，陆宇峥亲眼所见章文泽写得那么认真的笔记，字里行间都生怕漏下了哪些解题步骤，他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最离谱的是，这道题的难度，远不值得章文泽费这么大的功夫。

    陆宇峥越看就越觉得自己似乎简直见了鬼。

    陆宇峥把笔记本还给陈嘉茵后，看她的眼神也不禁意味深长起来。

    放学路上，陆宇峥一直旁敲侧击，试图从章文泽嘴巴里套出什么话来。

    结果屡战屡败，章文泽一直都很冷淡，完全忽略他说的话，用以往那种“你又犯病了”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不是喜欢你同桌，不然你会这么费尽心思去整理这笔记？”

    陆宇峥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他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章文泽原本淡薄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转而又克制地收敛了几分。

    “怎么，我热爱学习做个笔记你都能想这么多别的。再说了，帮助同学又有什么不对？”章文泽面无表情地反问他。

    陆宇峥见他这模样就明白了，如果真没这回事，章文泽是自己无论说十句他也不会搭理一句的。

    这长篇大论的解释，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陈嘉茵都过得很开心，开学时的不适应和偶尔涌上心头的自卑感，她都慢慢调节过来。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好朋友，还有一个愿意在学习上帮助她的好同桌，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陈嘉茵的悲观主义被周围的善意和温暖慢慢地压了下去。

    周五，高一举行成绩表彰大会。

    陈嘉茵等这天已经很久了，甚至晚上还有点兴奋得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自己明天能和章文泽一起走上领奖台，她就好高兴，像是整个人都飘到了外太空。

    激动和兴奋完全占据了她的头脑，她甚至觉得哪怕现在叫她下楼去跑个三圈，她都不会喊一个累字。

    而且，她是语文单科第一，章文泽是数学和物理的单科第一。

    不过无论如何，按照顺序来，她都能站在章文泽旁边。

    陈嘉茵一想到明天，就是满心的欢喜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