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日,刘欣洛的睡眠质量不知怎的一日比一日差,这天才大清早的,她却早已哈欠连天。
她猛掐大腿,强打精神摆水果,就这样她苦熬了半个早上。
就在刘欣洛正要切已削完皮的芒果时,芒果如游鱼般在手和切板间一滑,刘欣洛持锯刀的右手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划伤了左手。
看着手套上破开的一道口子,刘欣洛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只以为是轻微的划破皮。不料只是几秒,那血液便从皮肉中股股地往外涌出,好疼!刘欣洛瞪大双眸,这时她早已困意全无,神经可以敏锐察觉到手中传来的剧烈疼痛。
怎么办,还要摆水果呢!刘欣洛想摁住伤口,可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用自来水冲洗伤口,想要洗去那触目惊心的血,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不一会儿,鲜血便充斥了整个手套,刘欣洛看着染红的手套,瞒着师傅们悄悄地去换了个手套,还在裱花间各处找了找创口贴,可惜没找到。
算了,等中午下班了,如果伤口还流血,就去对街买创口贴包扎一下。
刘欣洛边打算着,边将桌角的血迹擦干净。
换了新手套后,为防止鲜血流出,她拿出碰巧随身带有的橡皮筋,将戴好的手套套口扎住,然后继续干活。
一早上,那伤口处总是撕裂般的疼,刘欣洛忍不住地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说真的,如果没点意志力,她还真撑不住。
中午下班后,来到员休室,左右观察没人后,刘欣洛小心翼翼地摘下手套,这才发现一手套的血液,扔了手套,再看原本白皙的手此刻已是一只血手,其中大部分沾在皮肤表皮的血已经凝固。
流一早上的血怕是伤处的血都给流干了,因此血才会出现发干的情况。
刘欣洛叹了口气,她翻转过手,细看掌间,手指已被泡得发白、褶皱。仔细观察这只受伤的爪子,她发现连指甲缝里都尽是血迹,刀伤处还流着脓血,属实触目惊心。
刘欣洛觉得这手简直要没眼看了。
得尽快把这手处理了!刘欣洛工服也没顾得上换,她将袖子拉下,血手藏进袖口,尽量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往洗水池边走。
她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在伤口以外的皮肤冲洗血迹并擦拭。
这血干了,怎么这么难擦?
刘欣洛正一心擦洗,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血手被不远处观望的一导购看了去,而此人偏偏是属于她知道了,全世界人也都知道了那种,也可以说是典型的“大嘴巴”。
刘欣洛后来撞见正要离开的她后便暗道不好,师傅们等会儿肯定得知道这事,估计店长都得知道,噢,我的天!
咋办?我得先找个地方躲躲,这血手准会吓到他们。
刘欣洛关了水龙头,擦擦还没洗干净的手,算了,去厕所藏藏吧!
刘欣洛正要转身开溜,可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文凯径直朝这儿走来。
刘欣洛赶忙将双手背后,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天!跑不掉了吗?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刘欣洛紧张到了极点,她多希望文凯不是冲自己来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她下意识想逃,却发现腿脚都不听使唤了,怎么也挪不动。
“师,师父。”
刘欣洛颤抖着嘴唇,看着逐渐逼近的文凯,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此刻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把手伸出来。”文凯看向刘欣洛背后的双手,皱眉说道,声音中莫名带着长辈的威压。
刘欣洛伸出了右手,嗯,白白净净,很漂亮的一只手。
“不是这只,另一只拿来。”文凯向她递来了个你知道的眼神。
不行,死也不能让他看到!刘欣洛低头不语,背着受伤的手往后退了退,与文凯保持了些距离。
见刘欣洛不配合,文凯也不多废话,直接亲自动手,查看伤势。
刘欣洛自是肯定不会让他如意,想当年刘欣洛小学读的可是少年军校,刘欣洛护住血手的同时,身子一连几个敏捷的闪躲,最后竟还来了个下腰。
一时之间,二人在公厕门口僵持不下,但刘欣洛刚才毕竟失血较多,体力在迅速消耗,她知道不宜久战,但在文凯眼皮底下她人实在无法脱身,再加上后来店长何椿也来了,刘欣洛敌不过对面人多,孤军奋战的她还是败下阵来。
就在刘欣洛分身乏术时,文凯趁其不备,一把抓过她的左手,只是一眼,文凯便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怎么弄的,嗯?”
不待刘欣洛开口,文凯又生气问,“怎么会伤成这样,我要是不知道,你还打算流多少血,瞒多久?嗯?”
哪怕想过了文凯的反应,刘欣洛还是被吓到了。
“小伤口,我没事。”刘欣洛抽回手,惨白着一张小脸说道。
“就你这还小伤口?”文凯被眼前这傻憨的女孩气得够呛,“疼不疼?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先治疗,其他别管,你不会这样泡了一早上了吧?”文凯说话的音调越拔越高。
“师父,小,小声点。”刘欣洛看了看隔壁大厅的餐客,可怜巴巴地拉了拉文凯的衣袖。
“给我进来!”文凯咬牙切齿,却还是压低声音,将刘欣洛一把扯进了员休室。
店长何椿不放心二人,也紧随其后进了员休室。
也难怪何椿不放心,因为此时的文凯就像一头失控的狮子。
何椿进入员休室,就看到刘欣洛已经被文凯逼到了墙边。
何椿为缓和气氛,取出医药箱,将刘欣洛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给她上药包扎。
可此刻的文凯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儒雅与镇定自若,他的双眼猩红,两条长腿在员休室内无目的地来回走着,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终于他停下脚步,声音粗重地说道,“说,为什么受伤不汇报,不治疗?”
刘欣洛:“呃,师父,我是看早上很忙,就,没顾上……”刘欣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鼻头一酸,声音略带哽咽,眼眶也渐渐通红,但她不想让文凯发现自己哭,就努力将头埋下。
因埋得太低,她盘起的长发散落几缕,遮住了半边脸颊,发丝被淌下的~泪水打湿,沾在了脸庞。
一旁眼尖的文凯又怎么会没发现刘欣洛的眼泪,可他这大直男注意到后不仅没有安慰刘欣洛,反而还是一眛地指责,细数着刘欣洛的过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文凯:“你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听着文凯的话,刘欣洛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两行清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抿着唇无声任眼泪落下,情绪积压到顶峰时,她终于不再收着了,放开喉咙,嚎啕大哭,还越哭越凶。
文凯一定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认为我笨我傻,他肯定也对我讨厌得牙痒痒了吧。
刘欣洛受伤后没治疗,心里还不都是想及时把文凯交代的任务完成,她敬心敬责,最后还不都是为了文凯的裱花间。
自己吃力不讨好,还碰一鼻子灰。刘欣洛暗骂,这个大坏蛋,我都伤成这样了,不安慰我,还说我……
亏刘欣洛前不久还说喜欢文凯,刘欣洛此刻觉得自己当时定是被猪油给蒙了心。
要说平时有多喜欢,这时就有多恨。刘欣洛心里越想越憋屈,她的心痛得就像被人□□过般,疼痛感远超手上的伤。
“你包扎轻点,别弄疼她了。”文凯冲何椿道。
“店长没弄疼我。是你!是你让我痛到现在还在哭!呜呜呜!”
刘欣洛冲文凯咆哮。
文凯不去看刘欣洛,“明明就是你自己痛得哭,还怪我!”
刘欣洛:“文凯,你,得寸进尺!你走!我不要你在这儿可怜我!”
“砰——”
她用尽全力将文凯推出了门。
门外的文凯愣了愣,他自己怎么出来了?
刘欣洛哭得只剩抽噎,泪水还在赶着趟儿地往下掉,她永远,永远都不想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
包扎完,何椿也默默退出了门。
文凯见何椿出来,就上前拉开一道门缝,往里窥去,临走前他还特批刘欣洛回家休息。
众人走后,员休室里安静了许多,刘欣洛一人在桌前坐着,吸着鼻涕。对于文凯她此时只有满满的讨厌与伤心。
突然目光一撇,刘欣洛发现了文凯放在桌角的双肩包,为了解气,她拿起文凯的双肩包朝墙角无情地扔去,就这样双肩包重重落在了地面,激起一片粉尘。
那一刻,刘欣洛的心里仿佛舒畅了许多。
刘欣洛不想听文凯的话回家休假,她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就照常来到裱花间自顾自的在大伙儿中忙活起来。
文凯:“下午不要再忙了,回去休息。”
文凯意外刘欣洛怎么还在。
“我没事,不用回去。”
刘欣洛和文凯犟。
他叫她回去,她就回去?刘欣洛可没那么好打发。
刘欣洛左手很疼,但嘴上她就是不认输 。她偏不走,就是要继续投入工作。
后来文凯又劝了多次,刘欣洛实在有些不耐烦,再加上她也不大想看见文凯,才勉为其难地回去了。
这件事后,冷静下来的刘欣洛也想明白了文凯的愤怒和失控。她知道文凯是怕自己受伤,却不反映,他这做老大连自己手下出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是关心人的,只是不善表达,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关心则乱吧。
自从刘欣洛上回受工伤,文凯不分青红皂白训她,已过去了几天。
日常工作上,文凯好像忘了前几天俩人间的不愉快,待她又如寻常。
可刘欣洛的心里还是耿耿于怀,她一连几天都不找文凯说话,除非文凯来找,刘欣洛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回应,她不再对他笑,话语间也没了平时的亲近。
刘欣洛和文凯渐渐拉开了距离,刘欣洛还是不愿低头,也许是刘欣洛太敏感,但文凯那天真的伤到她了,她不求别的,只希望文凯能向她道歉,只要道歉她也许就会与他和好如初,他们就还是好师徒。
最近的大订单有些多。有一个大的方形蛋糕到刘欣洛手上做最后装饰,是儿童款的。没有具体的图片,在询问导购要求后,她就自由发挥了,平常这种类型的蛋糕文凯都是让她自己看着摆。
论装饰蛋糕,因为是文凯亲授,那时在裱花间,刘欣洛是仅次于文凯的存在。
等到刘欣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装饰好这个大蛋糕后,店长柳青却很不满意。
柳青用尖细的女高音生气地责怪道,“啊!这蛋糕怎么装饰得这么丑啊,让我怎么拿给客人?这么重要的订单怎么会弄成这样?”
柳青的话让刘欣洛的大脑嗡嗡响,她慌忙埋下了头,她此刻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柳青那圆瞪的眼睛。
滑铁卢了,怎么办?我把事情弄砸了。可是这蛋糕我很用心地装饰了呀!
刘欣洛:“店长,你说一下,哪,哪里不好,我马上改。”
柳青:“这还改得了吗?弄成这样!”
刘欣洛:“店长,对不起!”
……
“这蛋糕怎么了?”文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到了刘欣洛的身前,立定,对店长道。
刘欣洛看着文凯的脊背,心里有些感动。
“文凯,你看看你教的徒弟,这蛋糕装饰成这样,这么重要的蛋糕你怎么能把它交给一个学徒?”柳青越说越激动。
文凯的眼眸透过镜片仔细看了会儿蛋糕,低头摸着下巴道,“我觉得这装饰得挺好,再说,是我让她这样装饰的。”
文凯继而抬头看向柳青,眼神犀利,“你们开的单子并没有明确具体装饰,裱花间也就只能这么做这个蛋糕了。”
文凯直视着柳青的美眸,眼神中似乎在说你是在质疑我这个裱花组长吗?
重重的压迫感,终是让柳青退了一步,她没想到文凯竟会如此地维护这个学徒。
从文凯那儿讨不到好处,柳青只得收敛了些脾气,走向刘欣洛。
刘欣洛下意识后退,文凯转头对她耳语,“没事,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刘欣洛注视着柳青,停住后退的脚步。
柳青来到刘欣洛身旁,较缓和地向她提出了些她的装饰建议,一番修改后终于这个蛋糕装饰在她们二人的合作下完成了。
下了班,刘欣洛在员休室遇着了文凯。
看到文凯,刘欣洛下意识想躲开,但想起文凯今天的相助,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今天,谢谢师父,你的,解围。”想了想,刘欣洛还是向文凯道了谢。
算了,上回工伤那事,还是看在他今儿帮忙的分儿上,一笔勾销了吧。
“嗯?这没什么,你是裱花间的人,又是我徒弟,自然不能让你受了欺负,尤其是导购那儿的人。”文凯的眼中似有暗芒闪过。
停顿了会儿,文凯又说:“你要记住,今天这事你不用挂怀,不是你的错,她们楼下开订单老开得乱七八糟,其实这种蛋糕最好都她们自己装饰,我们帮她们装饰都不错了,你不用向她们道歉。”
“嗯,明白!”刘欣洛嘴上答应着。
还好有文凯护着,这师父果然选得没错,是个靠山,关键时刻,还能与店长抗衡,护下自己,不然自己这个小学徒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
刘欣洛心中有庆幸。
“上次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文凯突然问道。
说起那回工伤,刘欣洛又想起文凯训她的模样,心存余悸地退了一步。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工作都不大影响了。”刘欣洛轻声道。
文凯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她还以为文凯都不记得这事了呢。
文凯:“是吗?我看看。”
“上了药,还贴着创口贴呢。”刘欣洛看着文凯关切的目光,笑着挥了挥自己的爪子。
文凯看着刘欣洛,有些恍惚,她,似乎很久没对他笑了。
文凯:“这几天尽量不要沾水,我也有和其他人说了,你们工作互相协作下。”
刘欣洛:“遵命,师父。”
文凯看着面前女孩甜甜的笑容,心底也不觉温柔起来。如果可以,他要一直守护住这个女孩的笑,他真的不愿,也舍不得再让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