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胜

    少妇的神情慌乱起来,“芸儿你听娘说,娘肯定是爱你的。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忍心不疼你呢?”

    这问题问得好,宋芸也想知道答案。

    宋芸的母亲很疼爱宋芸,不是那种娇生惯养,而是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

    也正是有了母亲的关爱,宋芸才能一路过关斩将,通过难度极高的艺考,如愿进入表演系。

    也可以说,如果没有母亲的支持,可能宋芸就不会有今天。母亲不仅给了宋芸生命,还给了她强大的内心。

    宋芸与母亲十分亲近,也因此愿意去相信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爱。

    如果说初时看到小说的宋芸,可以用“惊讶不解”来概括心理活动,如今的宋芸就可以用“不愿留情”来概括。

    便是如圣贤所言,“生而不养,断指可还”,原主也已经还清。

    原主曾去地主家求见母亲,却被母亲指使家丁打昏。

    那个年代医术并不高明,原主家也没有条件去治,才有了宋芸的穿越。

    何况宋芸从来都不是圣贤。

    认识宋芸的人都说,宋芸从来不记仇。宋芸知道,这是因为她往往有仇当场就报了。

    “好一个生母怎么忍心不疼女儿,”一道男声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来人是个飒爽的小少年,年纪比宋芸略大些,手掌轻拍走来,此刻气势全开。

    “这位夫人莫非不知道,全县连年收成不好?朝廷尚且知道减轻赋税,你等荒年加租,可曾知道王法?”

    宋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身上,少年一字字铿锵有力,维护她的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个冤家。

    那个冤家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演技差,每每听到类似的话,总要冲上去为宋芸辩护。

    “宋芸如何不好了?她的演技,是老教授都承认的。是,她有时是演技差,那是因为她不愿在你们面前演!”

    宋芸失神的片刻,少妇绷不住了,避重就轻。

    “我倒要请教请教这位公子,你与我的芸娘非亲非故,如何这般相帮?该不是看上了我的芸娘?”

    少年谢渊心口一滞。来之前只听说这里有个地主家的少夫人违令加租,却不想里头还有这许多家务事。

    顺着少妇的话偏头一瞧,这姑娘当真长了一副好容貌,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神飞,小小年纪便可窥知来日好颜色。

    谢渊自认是个重德不重色的君子,眼前这姑娘讲话条理清晰,思维敏捷,想来若是去做生意,也定是一把好手。

    如今家中父母催得紧,要他学习接手生意,谢渊正发愁没有合伙人,还真是巧。

    宋芸皱紧眉头,原身母亲怎么又在扣帽子,“娘亲休要胡言!公子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如何在娘亲看来,竟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演好一场戏,需要有波折,宋芸以为,这话放在这里也是一样适用的。

    人都是有情绪起伏的,一种语气用的多了,旁观者自然会腻。

    “芸儿论才貌不及娘亲多矣,自然做不到娘亲这样的好运,遇见这位叔叔。”

    谢渊心中飞快盘算,这少妇不简单,能扔下亲生孩子改嫁,脚踩女儿来稳固地位,也是个狠心人。

    狠心人,或许不会在乎脸面,可也看重实打实的利益。

    “不知夫人有备而来,携带了装粮食的斛吗?若是不曾,小子也愿意借出家中的斛。”

    少妇和宋芸同时怔住了,少年不是来帮宋芸的么,如何竟提起了斛。

    少妇拍拍手,跟来的家丁立刻呈上斛,“多谢公子美意,这点事还不劳公子挂心。”

    谢渊唇角一勾,劈手夺过少妇手中的斛,细细观察起来。

    “夫人,您这可是罪加一等了啊。这斛分明不是官府规定的木制,而是竹制。”

    木制比竹制的斛要厚,同样高度装的粮食要少。王家收租用竹制,不声不响地多收了许多粮。

    一个小孩子罢了,当真懂得这么多?

    少妇不甘心地追问,“你说是竹制就是竹制啊?空口白牙污蔑人,谁还不会了。”

    谢渊信誓旦旦,“是木制还是竹制,劈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时周围已围观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粮食歉收加上海水上涨无法正常捕渔,村民的心情也是急躁不堪。

    “好家伙,这王地主家多少年都是这么收的,合着竟是一直在坑我们?”

    “也不一定,毕竟这如今管事的,是这家孩子的娘。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呢。”

    “就因为是血浓于水,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啊。娘怎么了,不是一样不管孩子死活?”

    “我看也是,她就是算准了宗怀和芸娘懂事孝顺,不会不管她。”

    周围的议论纷纷这次真切地传进少妇的耳朵里。从前知道村民的风言风语是一回事,亲耳听到的冲击力又是一回事。

    少妇脸上挂不住,憋得通红,“芸娘,你就这么看着你娘被人这么说三道四?”

    宋芸被点到名字,无奈地出列,“娘,芸儿知道您的为人,自不可能如他们说的一般。”

    宋芸漫不经心上前敲了敲斛,斛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围有聪明的已经听出了不对。

    她大大的眼睛里藏满了疑惑,“只要娘答应劈开斛,不就能证明娘的清白了?”

    少妇内心叫嚣不满,这死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拿捏不了了?

    “你说的倒轻松。真劈开了,证明了是木制的,这斛也不能用了。”

    谢渊又一次站在宋芸身前,“夫人勿忧,只要证实了夫人的清白,小子一定赔给您一个新的。”

    精瘦青年拽走少妇,在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答应了劈开斛。

    条件是,如果是谢渊冤枉了他们夫妇,就要把宋芸带走,由王家教养。

    夫妇两个算准了宋芸不懂收粮的秘密,又与宗怀兄妹情深,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宋芸略一计较,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好啊!芸儿一直思念娘亲,一夜一夜地睡不好觉。如今能有机会得到娘亲的陪伴,自然是荣幸之至。”

    精瘦青年和少妇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把她这个“女儿”当仆人一样驱使如牛马吧。

    说时迟那时快,谢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手起刀落。砰的一声,斛被当众劈开,露出里面的竹屑。

    村民的议论不再收敛,渐渐要淹没少妇,少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宋芸的兄长宗怀姗姗来迟,刚把午膳准备好的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一路飞奔赶来。

    宗怀腰背挺直,一板一眼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娘亲给了孩儿生命,孩儿当然要回报娘亲。如今娘亲犯下错误,孩儿理当帮助娘亲改正。”

    从前听朋友叙述,宋芸只道女主的兄长是个有些板正得可爱的少年。

    在书中,宗怀因拒绝给地主家交额外的粮食,令地主家少爷怀恨在心。

    那少爷指使家丁随意找了个由头打断了宗怀的腿,从此伤口感染。

    女主的祖母也因为孙子的离开诱发了疾病发作,一命呜呼。

    从此,女主便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宋芸只以为兄长耿介正直,如今才算看出来,兄长还有腹黑的一面呢。

    宋芸走入中央,“兄长此话不假。娘亲从前教育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芸儿不能眼看娘亲欠下因果。”

    这时候的人是信奉因果轮回的,他们坚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理论,以此获得内心的安宁。

    谢渊从旁附和,“这位兄弟所言是极!小子观夫人面相,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愿夫人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啊。”

    少妇掐紧了掌心,涨红了一张脸,“如今,我倒不如几个娃娃有见识了。这回是为娘被人蒙蔽,对不住你们。”

    少妇的话,宋芸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但逼得再紧一些,恐背上一个不孝的恶名。

    如此见好就收,不是宋芸的风格。即便眼下宋芸的身份不适合直接对少妇开刀,为虎作伥之人也得付出些代价。

    宋芸沉吟半晌,“娘亲既是为人所蒙蔽,便不可轻纵了这小人。不然让外头人知道了,还以为是娘亲指使的他们。”

    宗怀目光如剑,对准为首的家丁。“我妹子去寻你们少夫人,你们不是不知。不加通禀不说,还将我妹子打的几日下不了床。”

    谢渊添了一把火,“夫人慈悲,不忍加罪下人,就由得你们践踏宋姑娘了?”

    少妇被当众架在火上烤,支支吾吾,“芸娘,你是明白的,娘那时候也是有苦衷啊…”

    却绝口不提处罚家丁的事。

    有客来访主人家,告知主人乃是家丁应尽的义务。这些人不敢开罪主人家,便将原主打伤来邀功,宋芸实在无法同情。

    何况这里头,还有些未雨绸缪的意思在。

    她既代替了原主活下去,便是为了自保,也该保下一向维护原主的兄长。

    只要能逼迫这王家少爷开口处罚家丁,便能打散一部分人心和凝聚力。

    如若自己到时还没有积攒足够的力量,这就是兄长来日虎口逃生的关键所在。

    事情一闹大便没了影儿的精瘦青年重新出现,还带了一串铜钱。

    精瘦青年咬碎了牙,“你们是月儿的孩子,我本该多照顾你们些。如今为奸人蒙蔽,实在对不住。这是二百个铜板,拿去吃点好的。”

    少妇缓过神,不甘示弱,“对对对,宗怀芸娘,以后常来看娘,娘一定给你们做好吃的。这些家丁,娘回去会教训他们的。”

    按照大梁如今的物价,二百个铜板可以买到一百个馒头。

    以宋芸家里老小的饭量,一人一天要吃两个馒头。

    也就是说,这些钱可以让他们吃上一个半月。

    一文钱难到英雄汉不是没有道理的,宋芸家如今快要揭不开锅,宋芸的伤还需要钱来治。

    启动资金不多,先拿第一桶金当演出费。

    以这王家少爷的张扬个性,忍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卷土重来。

    精瘦青年见宗怀犹疑,狠狠心,“再减免宋家庄一半的地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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