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你让我猜你的唇语?”

    江逢奕都正襟危坐听赵月芽的下文,不料,她垂眼半晌,掀起眼皮与他对视后,唇瓣张了又合,连声音都未吐出。

    这哪是赵月芽不想说?

    她都打算对江逢奕说掏心窝子的话了,可刚想对他说自己推断的关于时间回溯的原因,下一秒,就像被人点了哑穴,声音都发不出还有一点疼。

    赵月芽连忙灌了一口茶水,温热的液体划过喉管,并无任何阻碍与疼痛,她烦躁地骂了一句。

    惊得江逢奕眉头一挑,他困惑地眨眼:“?”

    赵月芽摸了摸喉咙,说不出话的感觉属实诡异。她略微思忖,改了话:“刚刚是逗你的,实际上我只是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梦,这几天被梦魇住了,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过现在想清楚了、”

    不是梦。

    结合几处疑点,是她生活的这个世界不正常!

    “这也就导致我现在记性不好,话都到嘴边了忘了要说什么。”赵月芽拍了拍脑袋,干笑解释道。

    她歇了与他人倾诉的心思,算了,就这样吧。

    不一样了。

    江逢奕对于人情绪的变化十分敏锐,现在的赵月芽又多了那若有如无的愁绪,一看便知藏了心事。眼下她这副遮掩的模样,恐是不想多言说。

    最近能有什么值得她烦心的呢?

    思及今日齐元裕脸色阴沉的样子,还有他们二人奇怪的氛围。

    吵架了?

    江逢奕很快又否认这个猜想,如果是超级,赵月芽定会像倒豆子似地跟他讲述,而不是遮掩。

    江逢奕想不通,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应当做什么——让赵月芽开心。

    一曲毕,琴师歇息片刻打算继续弹奏,他走上前让人退下。江逢奕端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几下试试音色,尚可。

    于是他亲自为赵月芽弹了一首《无忧》。

    少年人垂眸弹琴,唇角犹带笑意,眉眼似乎天生无忧无虑,琴声让人闻之忘忧。

    可他怎会是无忧虑之人?

    只是在她面前如此。

    赵月芽注视江逢奕,心神微微恍惚。江逢奕眉间那颗血色小痣,在偏白的肌肤衬托下,似雪中红梅,为琼秀如玉人般的脸增添艳色。

    真好看。

    她还记得江逢奕小时候觉得不好,显得他像个小姑娘,还老用脂粉将这颗痣遮住。她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还拿手捂住额头,不许她看。

    曲终。

    江逢奕抬眼,眉目含情,只是顷刻间又隐了下去,眼眸弯弯,笑得灿烂,方才的倾慕仿佛一闪而过的错觉:“如何?”

    赵月芽微愣,而后拊掌称赞,江逢奕的琴艺自然是极好。不过,她心情微妙起来,若是以往她还能自己骗自己,现如今,应当审视她与江逢奕的关系了。

    “江逢奕。”

    “嗯?”

    “我们继续逛街吧。”

    “好。”

    ———

    赵月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她从小就经常上街到处溜达,不是“捡破烂”就是当烂好人帮助人。

    捡破烂也不是真的捡破烂,不花钱的是形状漂亮的花石头,好看的落叶,花钱的是随便进一家店铺,买些她觉得有用但是用不上的东西。

    当烂好人就是她喜欢与陌生人对话,从言语中知道对方的难处后,若是她能解决,她就会帮,若是吃力不讨好,她就会拒绝。

    现在赵月芽像野猴子似地爬树,帮小孩拿下纸鸢,三下两下地落地,递给小孩后,他们送了一只草编的蚂蚱给赵月芽。

    真的。

    她真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发时间。

    赵月芽低头用手指戳了戳放在掌心的草编蚂蚱,天知道刚刚小孩掏出来的时候她心头一颤。

    惟妙惟肖和真的一模一样。

    她不喜欢虫子,不管是什么虫子都不喜欢,也不是怕虫子,只是觉得碰触就很难受,犯恶心。

    不过手中的这个只是草而已,她戳了几下递给了身旁的人,说道:“送你了。”

    江逢奕接过后,唇角微勾:“你啊,什么都往外送。”

    忘了说,这些东西大多都送给了朋友们。他们也不会嫌弃,再无用的东西,如果是赵月芽送的,有些人甚至会当做宝物供着。

    有位和她关系很好的贵女就是这样,把她送的东西全都放在匣子里装着,要知道外部的匣子比内里的物件更加贵重。某次家里遭了贼,那贼私以为偷了什么宝贝,打开一瞧无语得要死,被官府抓到的时候还觉得不服。

    当然,赵月芽不止是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给朋友,值钱的东西也会送,甚至会掺着一起随手送,因为在她眼中,物件都是一样的。

    京城很大,光凭走路是逛不完的,路过马市的时候,江逢奕拎着赵月芽到挂着自家招牌的店,吩咐一二,马夫牵着两匹骏马出来。

    一黑一白,风姿绰约,浑身肌肉线条优美,一瞧便只是上等马。

    “这么温顺?”

    赵月芽纳罕,少有名贵马儿见到生人时会这般,她摸了摸黑色马的脖子,它顺从地与她手心挨蹭,鬓毛扫过还有轻微痒感。

    她今日穿得一身红衣劲装,骑起马来也方便,于是利落地翻身上马,手握缰绳骑着它在原地走了两圈。

    江逢奕牵着白色的骏马,同样利落地飞身到马背上,勒了几下缰绳,他纵马走到赵月芽身旁,侧身看向她,答道:“哈,你竟是没认出来?它是青黛,名还是你取的呢。”

    青黛?

    赵月芽惊讶地看向身下,竟是长得这么高大,上次见还只是小马驹,犹记得它出生的时候还挺艰难。

    她又摸了摸,回道:“我许久没见它了嘛。”

    与齐元裕定亲后,赵月芽与江逢奕都没怎么见面,更何况这匹他们共同见证出生的马。

    江逢奕抬眼瞧她,少女低垂眉眼,温和中带着怀念,语气无辜。身下的马更是同她亲近,浑然不知道自己被遗忘过。

    他一时情绪上涌,唐突问道:“若是我与你长久不见,你是不是也会认不出我?”

    赵月芽闻言,讶然。

    她好笑道:“哈哈哈你怎么这样想?你的容貌任谁见过都不会忘记,除非……变成老头?不对,就算你变成老头,我也能认出你。”

    眉心痣可不是谁都有的。

    江逢奕深深凝视她一眼,在她察觉到不对时,他才弯眼笑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他可不是这笨马,被忘掉还会傻呵呵地凑上去同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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