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赏

    许砚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韩宁驰的双眼。

    令他意外的是接下来许砚竟然开始配合他们。

    “大人不是想知道我都知道什么吗?那我就跟大人细细说说。”

    阿善也很不解,不过,既然许砚愿意配合那就太好了。

    许砚:“我外祖父是粮商,父亲也是粮商,耳濡目染之下从小我就对粮食一事颇为敏感。我们家的天福粮铺生意遍布邶国,鹿城也有几家分店。虽然我爹不让我管,但这边的生意我一直都在照看着。约摸在三个月前,我察觉到有人私下收购粮食,于是便暗中调查了一番。”

    说到这里,许砚看向韩宁驰:“我本来并未怀疑什么,只想着查一查是谁买走了粮食。令我意外的是我什么都没查到。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我渐渐察觉到此事不简单。若是正常收购粮食,绝不会这般隐秘的。而一件事越是查不到,便越是可疑。”

    “不瞒大人,我是家中独子,不远千里来求学,家父不放心,为我安排了一些人手,再加上天福粮铺在鹿城规模也不算小,因此我手上有些可用之人。于是我吩咐身边身手最好的几名暗卫跟随两名来天福粮铺买粮食的商人离开,结果折损了四名护卫方才查到一些端倪。”

    说到后面几句话时许砚扯了扯嘴角,眼睑向下,声音有些沉重。

    很快,他又继续说道:“我的人查到这些人带着粮食离开鹿城前往了离城。离城虽是我邶国边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姜国若是想对我国挑起战争,多半会从西北方向的怀城进攻,而不是西南方向的离城。多年来,离城一直很平静,甚少发生战争。这两年也并未有什么灾祸。所以,我推断离城并不需要粮食。而如今恰恰是姜国和临水国正在发生战争,离城的对面就是姜国,我便有了些怀疑……”

    许砚转了转茶杯,眼睛盯着杯中的茶水,道:“只是这些怀疑并没有根据,但事关国家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着,大不了就是损失几千两银子。于是接下来我一方面伪装成石姓商人,在鹿城收购粮食,另一方面我派人去离城调查。一个月后,我派去离城的人传信说并未有粮食入城。此时我的人在离城听到一些流言,姜国前线需要粮食。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将粮食全都收购了,零零散散地放在了我在鹿城的产业中,然后再按照正常的价格慢慢往外面卖。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怀疑,做不得真。”

    许砚放下茶杯,看向韩宁驰:“直到最近有一大批粮食入了鹿城,而这批粮食去了离峡,我方知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韩宁驰看向许砚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果然敏锐。

    许砚竟能从一些细节猜到这些事和姜国有关。

    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你怀疑谁?”韩宁驰问。

    许砚:“我怀疑鹿城大营齐参将,以及横山县安县令。”

    这些他昨日并未与小杜将军说。

    韩宁驰:“有何根据?”

    许砚:“齐参将做了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那几批伪装成沙石的粮食就是齐参将的部下安排人运出城的,名义上是修缮离城的城墙,实则是将粮食运到了离峡,而离城所缺的沙石是从别处运送过去的。

    既然他们早已监视这一批粮食,肯定会发现这一点。

    阿善:“对,知道。”

    许砚:“至于安县令……林县粮仓失火一事大人应该也知道吧?”

    阿善:“自然是知道的。失火当日程县令吃醉酒睡了过去,没能及时发现,结果粮仓被烧得干干净净,程县令被贬为县丞。此事你不应该怀疑程县丞么,为何怀疑安县令?”

    许砚瞥了阿善一眼,道:“林县的粮仓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烧,粮食全都被烧毁,我不相信你们没有去查。你们一定查了此事。”

    阿善:“的确查了。”

    许砚:“可有结果?”

    阿善看了韩宁驰一眼,道:“这位程县令平日里喜好饮酒,时常误事,但……他应该与此事无关。”

    许砚将阿善未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了:“但他有一个好内兄,兵部侍郎,所以即便粮仓里的粮食全都被烧没了,犯了这么大的错,他也只是暂时被贬为了县丞。此事更是被那位兵部侍郎一力压下了,并未广泛流传,甚至林县的百姓知晓此事的人都不多。估计等粮仓的粮食想办法填满了,又得官复原职了。”

    许砚话中不无讽刺之意。

    接着,他又道:“说实话,一开始晋地的粮食入鹿城时,我本还怀疑过是程县令找人偷偷运送的,后来发现并不是他。估计他仗着自己有个兵部侍郎做靠山,没把那些烧毁的粮食当回事,所以就没想到去调查,这才让人钻了空子。想必那位兵部侍郎将来定会为他想办法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韩宁驰脸色微变。

    兵部侍郎……粮食……粮草……叛国……

    四年后周侍郎被贬,当时的缘由就是因为私自挪用粮草。他记得这件事是隐查司的人查的,所以定不会出错,具体情况如何他并不知,因为那时他已经被派去了前线怀城。

    周侍郎被贬之后,王枰木成了兵部侍郎。

    所以,这一切早在此时便已经开始谋划了。

    京城之中定有人帮助他们了。

    韩宁驰微微眯了眯眼。

    许砚那边又回到了正题上:“言归正传,我之所以怀疑安县令是因为林县粮仓被烧当晚,安县令和程县令在一处饮酒。而在那之后的半个月里,安县令之子频繁来林县寻程县令之子,每次都要带几箱子好玩的给程子房。程子房是我的同窗,此人最喜炫耀。他若是和哪位官宦之子结交定要宣传的所有人都知道,可他平日里极少提及安公子,可见与安公子关系一般。而在那段时间里却频频提起来了。我怀疑那些箱子是用来转移那些从林县粮仓里偷走的粮食。”

    阿善:“许公子可有证据?”

    许砚摇了摇头,道:“此事是我事后方才想明白的,为时已晚,所以并无证据,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诸位大人去调查一番。”

    阿善看向韩宁驰。

    许砚也看向了韩宁驰,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是有证据的。”

    在场三人全都看向了许砚。

    说到这里,许砚停顿了一下,沉声道:“那日程子房带着安公子来了书院,我在安公子身边的小厮身上发现了我死去护卫的一块玉佩。后来我调查过那名小厮,小厮的父亲是横山县县衙的一名衙役,武力高强。那玉佩应该是他觉得好看,偷偷戴出来的,他父亲应该不知道。因为后来那小厮没再戴过那一块玉佩。我觉得那名衙役是个好的突破口。”

    阿善:“所以许公子怀疑是安县令安排人杀了您的护卫?”

    许砚点了点头,道:“对,不过,不止这些。那块玉佩是我买的,花了十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他一时看走眼以为这块玉佩是值钱的东西也应该去当铺当掉才对。可他偏偏留下了这么一块普通的玉佩。我猜他是怕被安县令灭口,又或者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故意留下的。以此推断,他手里应该还有安县令的其他证据。”

    有了那块玉佩,事情就好查了。

    阿善看许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佩服。

    这位许公子好聪明啊,且不说他这一系列的操作,单单是从一块玉佩就能想到那么多事情,也足以看出来他心智不凡。

    见许砚面前的茶杯空了,他端起茶壶为他倒满了。

    韩宁驰眼中同样有赞赏之色,他问:“许公子没去查那名衙役。”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声调。

    因为许砚若是查了此刻就不会这样说了。

    可按照许砚的性格,为何不去查呢?

    许砚嘴角露出来一抹轻笑,似在自嘲。他微微仰头,眼睛看向屋顶,道:“本来准备动手了,结果发现此事极有可能与姜国有关,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敢动手。”

    那几名护卫从小便跟在他身边,如今却说没就没了,说不想报仇是假的,他早就想杀了他们,也有无数次冲动欲冲向横山县去抓人。

    只是,身为邶国人,当以大局为重。

    他相信,此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到时候这些害了他护卫之人都会受到惩罚。

    所以,第一步他找到了小杜将军,想着徐徐图之。

    想到许砚遇到事情没有蛮干而是找了杜从武帮忙,韩宁驰深深地看了许砚一眼,道:“多谢。”

    许砚吸了吸鼻子,眼睛再次看向韩宁驰。

    “谢什么,身为邶国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许砚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事情已经说完,既然朝廷已经介入,那些护卫的仇也可以报了,只可惜自己不能亲手报仇。

    许砚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韩宁驰,忽然说了一句:“你们不是隐查司的人吧?”

    闻言,阿勇神色突变,看向了韩宁驰。

    阿善也看向了韩宁驰。

    韩宁驰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镇定自若。他开口问道:“你如何猜到我们不是隐查司的人?”

    许砚把玩着茶杯,懒懒说道:“从看见你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不是隐查司的人。”

    韩宁驰更加好奇了:“哦?为何?”

    许砚:“味道!你们身上没有隐查司的人身上的那种味道。”

    阿勇吸了吸鼻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除了有一丝汗腥味儿,什么都没闻到。

    “什么味道?汗腥味儿吗?我不信隐查司那些人身上没有,是人多少都有点吧,那里面的人也都是糙老爷们儿。”

    刚刚他一直在听许砚说话,许砚太聪明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句话都没插上,此刻总算逮着机会说了句话。

    许砚看着阿勇的动作,忽然笑了。

    他开口道:“和你相反的一种味道。”

    韩宁驰也看向了阿勇,明白了许砚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阿勇开始疑惑了,他身上有什么味道是和隐查司的人相反的?

    韩宁驰看向许砚,道:“许公子见过隐查司的人。”

    许砚点头:“对,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隐查司的做事是奉皇命,此事韩宁驰没有多问。

    阿善:“既然许公子知晓我们不是隐查司的人为何还要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

    许砚:“因为你们虽然不是隐查司的人,但令牌却是真的。隐查司的人各个武艺高强,想抢他们的令牌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且,倘若他们的令牌丢了,朝堂上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既然最近十分平静,那就说明这令牌就是你们的。所以,你们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说到这里,许砚眼神中流露出来自信的光芒:“而且,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身份。”

    韩宁驰剑眉微挑,看向许砚。

    “愿闻其详。”

    许砚:“几位手上不仅有茧子还有伤疤,伤疤不止一处,有新有旧,显然是多年留下的。再从你们的坐姿、动作、谈吐来看,应该是军旅中人,同时又有世家大族的一些规矩。听你们的口音是京城口音,又称呼杜大人为小杜将军,所以你们是京城人。不是隐查司的人,却能够拿到隐查司的令牌,想必是奉了皇命。京城人,军旅中人,极得皇上的信任,又姓韩,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满足。”

    韩宁驰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许砚,眼里的赞赏之色越发浓郁。

    许砚站起身来,朝着韩宁驰躬身行礼:“许砚见过安宁侯,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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