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申请了员工宿舍，在图书馆后面的小区里，步梯，八楼。
一大早，她踩着点出门。
隔壁的门此时也被打开，男人身穿纯色运动服，脚踩一双篮球鞋，简单利落。头发剪短了些，露出白净的额头，他懒洋洋倚在门框旁，活脱脱一个青春靓丽的男大学生。
温越目光短暂落在他眼下的青黑，冷哼一声，目无斜视从他面前走过。
从陈家村回来也有一个星期了，她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熬夜写材料，昨天还接个任务去了上城区一趟，夫妻俩加八胞胎住在江市最高档的临江别墅区，女主人晚饭后带八胞胎散步，被邻居富太瞧见了，当场吓晕过去，第二天，计生部门就收到了举报，了解完情况后，计生部长又一个电话打给了他们的吴馆长，表示这事他们管不了，就这样，温越被推了出来。
吴馆长特意嘱咐：“他们有正规的居住证，不能采取暴力措施，以教育为主。”
于是，她一个下午都在别墅里，无视八张一模一样的脸，跟他们的妈妈科普“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她想通了，反正如果不是主动离职，她大概率不会失业，那她怕个毛。
该反抗就反抗，该拒绝就拒绝。
总之她不会再受徐鹤归半点压迫。
“等等。”徐鹤归在背后喊她，声音带着困倦，“温越，我们谈谈。”
温越：听不见，听不见。
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逐渐逼近。
温越下意识加快脚步，面前多出一只手，纸根白皙，手背青筋凸显。
徐鹤归挡在她身前，眉眼低垂，“就三分钟。”
“你想说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迟疑道：“今天我生日。”
“？”
“你不给我送个生日祝福……比如祝我睡得好之类的。”
温越眨了眨眼睛，笑道：“送祝福我不在行，但我认识一个大师，专门干这个。”
徐鹤归面露犹疑，“谁？”
“蔡国庆蔡老师啊。”
“……”
“三分钟到了，我先走了。”她从徐鹤归身旁绕过，边走边哼着小调，“一年有365个日出，我送你365个祝福。”
今天周一，没什么事做，温越摸了一上午的鱼。
到饭点了，她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暖阳从窗台洒下，微风夹杂不知名的花草香，她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这才是她梦想中的工作状态啊！
怕什么来什么。
中午从单位食堂回来，那台专门负责办公的座机响了起来。
声音清脆，宛如地狱恶鬼在嘶吼。
徐鹤归接完，目光在剩下四人中徘徊，面上是难得的认真。
霍北辰：“老大，什么事？”
“江城私高疑似出现偷渡者，馆长让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江城私高吗？我先看看导航怎么走，下午开车直接去。”
“不用。”他话语一顿，“涉及学校，我们不能把事情放在明面上查，馆长的意思是，我们先想办法潜入学校，再找机会私下查清楚。”
弗兰了然，“馆长是要我们当卧底？”
乌那拉：“卧底是什么？”
霍北辰：“就是让我们去学校上学。”
徐鹤归适时插话道：“只需要两名，我一个，剩下一个谁来？”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嗯？”
徐鹤归眼神微眯，目光如冷箭射向在场四只鹌鹑。
霍北辰最先招架不住，“老大，我孩子都生了，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高中生啊。”
弗兰在旁附和，“我都算半离异状态了，我也不行。”
“对啊对啊。”乌那拉疯狂点头，“本宫也想帮忙，但你们现在学的什么物理化学我也不懂啊。”
那只剩下……
三人齐齐回头望向温越，眼里的光亮让她想到了动物世界里深夜捕食的恶狼，他们的眼神都在传达一个意思：抓到你了！
温越心脏一抖，腿悄悄往后挪，“那个，下雨了，我先回家收个衣服。”
徐鹤归：“今天晴天。”
“嘿嘿，对对对，那是明天，我记错了。”
“明天也没雨。”
“……”
“未来的一个星期都是大晴天。”
“……”
温越摆烂了，两手叉腰，咬牙道：“行了，我知道了，我去，我来当卧底行了吧。”
徐鹤归眼里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信口道：“可以，那明天早上八点，宿舍楼下，不见不散。”
“好啊，不见不散！”
由于这个任务，今天管理部难得下了个早班。
霍北辰偷偷摸摸来到温越桌前，“温越，我给你找了点卧底秘籍。”
温越慢腾腾整理自己的桌面，闻言抬头，“什么秘籍？”
霍北辰左右看了下，见没人往这看，偷偷从包里拿出三张光碟，“你看，《逃学威龙1》、《逃学威龙2》、《逃学威龙3》。”
他见温越不出声，觉得她大概是觉得这些都太普通，纠结了下，忍痛从包里掏出一只包装精良的盒子，“实在不行，我还有《逃学威龙（全集未删减）精装版》。”
“……”温越干笑两声，“谢谢啊。”
“没事没事。”霍北辰把盒子往她手上一塞，不舍道，“记得还我哈。”
温越觉得好笑又感动，点点头，这回是真心实意道了声谢。
晚上回到家，她洗了个热水澡，回房翻箱倒柜找衣服，最后在衣柜角落里找到了当年高中拍毕业照时穿的水手服。
她试了下，长度刚刚好。
这时门铃响了，懒得再换，她干脆穿着这身去开门。
一开门，她便跟门口的人面面相觑。
徐鹤归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错愕了下，她穿着藏蓝色的校服裙，露出纤细的脖子和瘦长的双腿，裙摆落在膝盖以上，露出的肌肤宛若凝脂，她微微歪头看过来，杏眸圆润，像极了一只乖巧的猫。
“徐队，你怎么来了？”
徐鹤归回神，不动声色将目光挪开，他这几天也算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气，有事叫老大，没事就是徐队，生气的时候直接喊他的大名。
整个管理部也就她敢这么喊他，但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有些有趣。
“霍北辰说给了你秘密武器，让我也来看看。”
温越眼珠子转了下，打开门，“你先进来吧。”
徐鹤归看了眼拖的瓷白发亮的地砖，问道“有鞋套吗？”
“一直忘了买，你穿这个吧，新买的，一直没人穿。”
徐鹤归伸手接过，是一双粉色拖鞋，一看就是女生款式，他穿在脚上，后脚跟露在外面，显得格外的滑稽。
温越走到茶几前，伸手拿起光碟冲她扬了扬，“秘密武器。”
徐鹤归走进，看清楚了上面的名字。
“看过没？”
他摇头，短暂停顿后问道：“你看过吗？”
“那当然了，我小时候电视上经常放这个电影。”
“噢。”
温越见他没了下文，气氛安静下来，忍不住嘴贱问了句“要看吗？”
“嗯？”
“有些剧情我忘了，再看一遍，就当做做攻略？”
徐鹤归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好啊。”
……
温越是被闹钟声喊醒的，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第一时间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北京时间上午七点五十分”。
她从沙发上坐起，熬夜后遗症就是她现在头疼得厉害。
昨晚两人一口气看完了《逃学威龙》123，结束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她将徐鹤归送走，关上门，连房间都懒得进，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想到昨天约定的时间，她强制开机，快速洗漱完，换上衣服下了楼。
徐鹤归已经等在了楼下，旁边停着辆黄色的出租车，她抬手看了下腕表，八点整，不多也不少。
徐鹤归见到她，招了下手。
男人手插兜站在树荫下，微风轻起，带动他的白色衣角，黑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盖住了细碎的乌发，阳光落在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晕。
她的心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一块石头，突然泛起波澜，一圈又一圈。
按压下这股怪异的情绪，她小跑过去，先打了声招呼，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不多时，车门再次打开，一股淡淡的雪后松木的清冽气味直往鼻子里钻，旁边的座位稍稍下陷。
江市私立高中位于新城区，离市图书馆较远，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
一路上温越都在闭目养神，到了学校门口，她懵懂地跟在徐鹤归身后进了校门。
政教处就在学校正大门旁边那栋楼，四层楼高，它正好在顶楼。
这个时间点刚好是课间操时间，操场上乌泱泱地站满了学生，台上坐着几位领导，中间那人正拿着话筒激情演讲。
他们站在四楼的窗户那里，底下的情况一览无余。
温越从包里掏出一个能量仪，刚一打开，上面的红色指示器便闪着光。
这个学校里果然有偷渡者。
她想起陈家村时霍北辰说过的话，问道：“老大，你能现在就找出那个偷渡者吗？”
徐鹤归点头，“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一旦用了那个方法，偷渡者必然会注意到，容易打草惊蛇。”
“那算了。”温越泄气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操场传来躁动，学生拥挤有序进了教学楼。
过了片刻，楼梯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几个身穿条纹衬衣，下摆扎进西装裤里的男人走了过来。
温越认出这几个就是刚刚坐在主席台上的人，中间那个年纪最大，头发已经花白，赫然就是演讲的那位。
“你们就是新转来的学生？”老人开口问道。
温越点头，“您是？”
“这是我们高二年级的校长，姓王。”旁边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介绍道。
温越反应过来，这是管事的，她笑着喊了一声“王校长好”。
老人颔首，“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徐醒醒。”
“温小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