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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婚盟

    鬼市难得生机,高挂起满街灯火,迎得冥帝娶妻。

    十殿阎罗驾车于前方开路,又安排了许多男女舞者于花车之上大跳祈福之舞。

    新娘持扇,红妆显得她娇嫩几分,金银首饰错落有致,四周帷幔被行路的风吹起,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又被锣声掩盖。

    她注视着摇曳的铃铛,面上挤不出半分欣喜的神色。

    “师父,你真的要去吗?”

    “本以为能赢过命簿,可到底是沧海一粟。”她自嘲着,在孤冷的月下席地而眠。

    墨怜瓷靠在她身上,用狼毛为她取暖。

    “既是师父的决定,怜瓷定然支持。”小狼情窦未开,但他也知道佩华心下是不愿的。

    他想,或许她早已将自己和最开始的那个王以欣隔绝开了。

    皇甫佩华,只是皇甫佩华。她没有王以欣的情感,有的只是对灭却之阵外,那份责任的担当。

    于是她僵直了身体,行过长街,步入菡兮宫。

    她于宫门前盈盈一拜,目别了王羲情与王奕清,回首受了百官之礼,缓步向栖月殿而去。

    栖月栖月,愿月在此栖息片刻。

    可她不是他的月。

    高洁之物,总是得不到的好。

    能摘取到的,不过世俗棋子。

    她每一步都行得坚定,只是眸中情愫淡了许多。

    她对这个世间本就毫无眷恋。

    苟活两百年,已经是她对逝去的母亲最后的尊重。

    金岚晨接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很暖。

    但他应该会觉得冷。

    “一拜!”锣鼓声随着喜倌的叫喊变得热烈起来,二人跪在红席上,对着天地一拜,“鸣凤锵锵,夭桃灼灼。”

    “二拜!”侍从扶起他们,绕至红席之后。

    高堂不在,但所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便由金依瞳与金子逸代劳了。

    “螽斯衍庆,如鼓琴瑟。”

    声声祝词,好似离弦之箭,刺入她的心房。

    索性阖眼,过了这第三拜便罢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只觉得一丝飞来灵气自堂前过,精准砸入正对大门的鸳鸯戏水的画像上。

    “有刺客!”侍从练练拔刀,对准来人。

    大抵是猜中了来者的身份,金岚晨想也没想便护在佩华身前。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呆愣在原地毫无动作,只是素手抬起欲将红绸取下。

    “师父!”墨怜瓷不知从何处冒出,将大氅往她身上一带。

    他抬眸扫视过堂内众人,或心如止水,或东躲西藏,又将她往自己身后藏起。

    这应当是高风亮节的寒二小姐第一次被人唤作刺客。

    只是她心中焦急,也不管面前人是否故人,一手浮黎剑,一手诛天伞,攻防得当。

    灵气斡旋,殿前已横躺了好几具骨尸。

    寒易凝飞身避开侍从的长矛,诛天伞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往喜堂凑去。

    见那股盛大的灵力就要攻到众人身上,金岚晨召出碧落琴,将其打散。

    佩华忍不住回眸见她,好说也当了一百多年的姊妹,属于“寒轻遥”的那份情感应当是如今她最热烈的爱意了。

    “别伤她!”

    可惜她出口太迟,金岚晨飞出喜堂之外,与寒易凝对峙起来。

    她攥紧了墨怜瓷的手,胸腔中那丝异样久久不能停息。

    “寒二小姐,你乱我婚盟,所谓何意?”

    “我阿姐究竟在哪?”寒易凝双眸猩红,脸上还存着许久未曾清理的血污。想来地牢之行并不如意。

    “寒大小姐之事,与我与内子无关,还请二小姐离开。”

    她看着他那张与金栩如出一辙的脸,脑中却再无半分眷恋。

    相反,她厌恶至极。

    “分魂之术,当真奸邪。”她紧紧咬牙,不忿与委屈之意如开闸泄洪般涌起。

    真是稀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小姐沾起血腥来,也没了神道的怜悯。

    可见怜悯有多无用。

    金依瞳与金子逸对视一眼,站起身来,端了个正经仪态,过了喜堂的木槛,淡然道:“寒二小姐,吉时将过,若您是来庆贺魔族喜事的,还请入座。若不然……”

    兵士作势齐吼一声。

    金岚晨倒是无动于衷,他倒也未想过取她性命,毕竟没了寒轻遥一个,便足以寒氏焦头烂额一阵。

    看二人对峙间,墨怜瓷又与佩华退了几步。

    “师父,开弓没有回头箭。”

    “放心,本殿从不回头。”

    她掌心一凉,余着手肘处还被人用力拖着。

    她被带到了金依瞳身边。

    寒易凝自然也看见了。

    “佩华姐姐!”她试图唤起昔日好友的“良知”,“我自知此行不对,但易凝无路可投,还请佩华姐……六殿高抬贵手,烦请告知。”

    话吐出去了大半,才意识到如今的局势。寒易凝心中懊恼,却扔持有期待,她眸中含了泪,怕是宁愿堵上先前的情谊,她也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二小姐有求,佩华必应。”

    她大抵能想象到对面小姑娘的神情会有多欣喜,只是这个结果,怕是她应当接受不了。

    佩华揭了盖头,没用喜杖,也没用喜称。

    她略施粉黛,一如既往的淡雅,因着她不喜浓颜,以及懒得徒增许多步骤。

    她本便不适合宫墙,这里的女人经营美貌心机,奢靡浮华。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她读至此处,心底悲凉不断。

    竟有些怀念起九噬湖偷生的日子来了。

    而这张与寒轻遥别无二致的脸,实实在在令寒易凝语塞。

    她只愣愣地看着,面上满是错愕不解。

    她的泪固在眼眶之中,难以垂下。

    喉间如同被异物阻塞,每每开口,都是一阵哑然。

    “不可能……”她笑着,又哭,她深吸好几口气也咽不下心口的沉重。

    她将脸瞥向一边,笑出声,一滴清泪便在此时滑落。

    可惜众人见不得。

    只当她是心智错乱。

    “原是如此……”她不动声色地抹去泪,又冷了神色,举起浮黎剑便对准了她,“真是好大的一局棋,这百年来,倒让我成了冬烘先生。”

    墨怜瓷偷瞄了一眼自家师父的脸色,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失神了有一会儿了。

    寒易凝见她无动于衷,也不再看她,只自嘲一笑,收了剑就要往回走。

    “岚晨!”

    金依瞳的惊呼声方才将佩华神识唤回。

    只见诛天伞不知怎的暴动万分,将化作利刃狠狠刺向金岚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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