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

    众人商讨了一夜,已经确定了基本上的布防。天黑了就鸣金收兵,士兵们都回到了住的地方休息,万俟琲吩咐人赶好了炉灶,要为战士们做顿好吃的家乡饭菜。

    阮如安就在一旁帮忙。

    这个年纪的士兵们总是不好意思,看太子殿下带了这样貌美的军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阮如安不和万俟琲在军帐中用饭,捧了个碗和士兵们去拉家常。

    “明日是苦战,你们害怕吗?”

    “不怕。”

    “为何不怕?”这些士兵,多是乡下的官员们拉的苦劳力,兵役在寻常百姓家是必须要应征的,五口之家征三口,三口之家征两口,军户的后代都是要从军的。若是从军能挣个功名也是好的,但若是寻常的小卒子,结局不过是死在沙场。

    “跟着陆将军,我们有何好怕?”

    阮如安愣怔了一下。看来这个陆云冲是个非常爱惜自己士兵的好将军,倒是难得。以前听父亲和别人谈话的时候,说边地是出不来蠹虫的,在这里,因为思念家乡的人,珍重身边的兄弟朋友,是断做不出只求名利富贵的事情的。

    反而,是站在朝堂上高高在上饮酒作乐的人,才会因为一两句奉承之言,就将有血有肉的将士们推出去送死。

    阮如安叹了口气。

    烟火缭绕里,阮如安似乎瞥见了个帮厨的孩子。

    军营之中又无妇女,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她离开嘈杂的人言,跑到灶台前面看那个六七岁的孩子,陆云冲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这孩子是昌平的孤儿,守城门的那一日他的父母没了,就死活要留在我们这里。幸而没人觉得他是拖累,都没赶他。”

    阮如安蹲下身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哥哥们说,我叫狗蛋。”

    阮如安笑了一下,摸摸男孩的头,“你,你为什么喜欢这里啊。”

    小男孩倒是没有思考,“这里有刀有枪,也有饭吃。”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不该有这样的感触。

    阮如安想到了自己六七岁光景的时候在干什么,她努力的学女红,想要博得母亲的一句夸奖,但是母亲从来没有理过她。六七岁的时候,她的父母正在决定要杀死她,因为她是个生来不祥的人。

    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赤鼬感觉到了她伤心的情绪,跑出来道,“主子,别想啦。那些记忆若是不能让你开心,何必翻来覆去的思考嗯?”

    阮如安有些困惑的看着太阳,在心里和赤鼬对话,“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生来就该死的孩子呢?”

    就连这个孩子,也是父母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住的,是一心一意求活命的,是守城军□□四十多日但是仍然没有放弃要保护的。

    可是自己,却在一开始就决定被抛弃了。

    赤鼬慎重的点点头,“也许有。但你不是。”

    阮如安笑了。

    回到军帐,太子问,“去哪里了。”

    阮如安如实答,“看见个孩子,聊了两句。”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在这似乎绵长的没有尽头的沉默里,阮如安只是觉得犯困,她对太子说,“我累了,要不我先回去休息吧。”

    万俟琲却忽然道,“明日领兵出征,可否告慰英灵?”

    阮如安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万俟琲却没有说话。

    阮如安不知他又在古怪些什么,于是道,“夜深了,殿下也早点休息。”

    第二日的战场,夏朝的士兵个个神勇,而北燕的将士们都已经在这里围城耽搁了很长的时间,筋疲力尽,自然不敌。眼看援兵到来,有些已经开始弃甲逃窜,阮如安打算乘胜追击,此刻万俟琲却叫停了。

    阮如安有些焦急,“太子,你可知我们如果不趁乱夺下赤水城,将来必成大患。”

    万俟琲看了一眼远处的赤水城,“我率兵前来,是为护我家园、救我士兵,而非是为了侵略北燕的城池,向他们看齐。”

    阮如安无语了。

    战场之形势,瞬息万变,怎么会遇到这么优柔寡断、菩萨心肠的君主呢?

    阮如安在心里骂了一声。

    赤鼬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愤怒,道,“无妨,他本就是这样的心性。主子打投胎那天就该和这人不对付的。”

    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

    回到军营中,阮如安和万俟琲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但是由于阮如安势单力薄且是女子,所以没吵赢。

    夏朝有这样一位优柔寡断的太子,不是他们的福气。优柔寡断之嫌疑,总会在某一日报之以灾祸。

    阮如安虽然生气,但毕竟太子大权在握,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昌平城算是守下来了,赤水城也无意去夺,战士们自然都很开心。如果大家不曾想过赤水城,就不会希望去看见攻克赤水城的场面。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这场战役没有什么悬念。

    若他不想要一统天下,打败北燕,夺回昌平便足够了,若是他想要一统天下,那这三十万大军必定是他的麾下之臣。

    可惜,这是个没有什么志向的富贵太子。

    阮如安这样想着,心里也就不生气了。可是那太子却不乐意了,入夜夜半,听说太子心疾又犯了,眼下陆云冲将阮如安看作是给太子殿下救命的关键,不顾男女之别来敲她的房门,“白姑娘,白姑娘,你快去看看殿下吧。”

    阮如安睡的迷迷糊糊,只听见外面嘈杂的敲门声,她披上一件宽松的外袍,推开门就看到了陆云冲焦急的神色。

    阮如安打了个哈欠,“将军,何事?”

    陆云冲顾不得其他,一把拽着阮如安就往主将的屋里去,阮如安无语至极,“太子他可醒着?”

    陆云冲道,“醒了很久了。”

    阮如安被力大无穷的陆云冲一路拽一路提,踉跄着进了太子的卧房,才发现他满头都是薄汗,白衣都被浸湿了,胸前敞着半截,阮如安不好意思的替他遮掩到领口。“药吃了吗?”

    太子点点头,修长的手握住阮如安的腕,看她的眼神倒是坚如磐石,“快想办法。”

    阮如安想,她哪里有什么办法。

    嘴上说着是“太子今日动气了”,心里却召唤赤鼬快点说话。赤鼬与阮如安心有感应,只懒懒的说,“他这病治不好,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但是可以缓解,你为他揉三古经,就在那腹下三寸。”

    阮如安专心听赤鼬说,手便去找那腹下三寸。

    太子狐疑的看着她,她坚定道,“我为你疏通三古经。”手指摸索到腹下,阮如安不禁老脸一红,那硬邦邦的肌肉果然是练家子出身啊。太子倒是并未因为男女大防有什么顾忌,虽然身子略微僵硬,但还是平复心神配合阮如安吐息。

    过了一会,他好似缓过来了些,虚浮的靠着窗楣。

    阮如安道,“眼见你现在这个体质,怕是没办法根治了。”

    太子没说话。自他出生起,无数的御医早就为他下了死期。他知道阮如安没有诓骗他,而且,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在这个阶段,已经算得上是妙手回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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