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凡

    天历三月初三,是个光景甚好的春天。

    草长莺飞,官家的小姐们都招朋引伴的出来踏春,唯有将军府的三小姐阮如安恹恹的跟在人群后面,没有一丁点的兴致。

    丫鬟丝丝小心提醒,“小姐,你昨日没睡好吗?”

    阮如安撇了一眼这天,打了个哈欠,“没有。”

    昨夜,阮如安为母亲绣帕子来着,一针一线绣的极为认真,就想着三月初九母亲的寿宴上呈给她。

    谁知,今天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一声令下,整个京城的姑娘们便齐齐出动赏花了。

    在官场上是有着这么一股谄媚之风的,谁最得势,谁最当红,谁最受皇帝的喜爱,大家心里都门清门清的,在当今这么个世道,任凭你是芝兰玉树之家或是钟鸣鼎食之户,得了圣宠才是关键。

    而今,受到浩荡隆恩的,正是兵部尚书梁靖。

    他的女儿梁媛媛,便是当今女眷们争着逢迎的一位贵女。

    虽然阮如安对此道十分不屑,但是为了省去自己父亲那套明哲保身的说教,她未敢推脱掉这次春日宴。只是昨夜一直忙碌,今时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又几个哈欠打下来,她终于撑不住,打算在一棵茂密的大柳树下面打一个盹。

    丝丝和缕缕在旁边给她扇扇子。

    阮如安闭着一双眼睛悠悠闲闲的道,“你们可看着点,梁媛媛那货要是来了记得叫我。”

    丝丝刚要答应,却抬头看见一人,顿时警铃大作,推搡着阮如安,“小姐,别睡了别睡了。”

    阮如安不耐烦的睁开眼,看着来人。

    衣冠华丽,肤若凝脂,嗯,见到这个人之后,阮如安才知道,这些词并非只是用来形容那些女子的,男子若是生成这般模样,也可以用这样的词藻来比对。只是眼前这个人,没失了男儿热血之风,虽然长得精致,却丝毫不见女色,反而英武出众,有种别样的风姿。

    阮如安看了一眼他的手,大概,是因为这双长满了茧子的手。

    来人微微一笑,“阮如安。”

    阮如安有些好奇了,在京城贵小姐的圈子里她是最不贵的一个,满城的名门淑女里,她是最不淑的一个,为何这个男子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阮如安刚开口问道,丝丝缕缕便急忙给她递眼色,那嘴形似乎在说,“太子。”

    太子殿下嘛?

    这么巧。

    大夏国的太子万俟琲闻名于世,绝非是因为他贵重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绝无仅有的盛世美颜,因为他端庄正直的名声。三岁能诗,七岁便成书,十岁的时候上了七曜山,学了绝世的功夫,十五岁就被皇帝立为太子,众妃众大臣无有不从。大夏国开国以来十三位帝王,没有一位帝王未曾经历过夺储的战役,唯有这位太子殿下,生来便是太子至尊,毫无悬念,也毫无疑问。

    是因为皇帝没有儿子嘛?当然不是,太子殿下共有三位兄弟。第一位,貌寝,大夏国选拔人才、任用将相,相貌都是一关,貌丑之人是不能服人的,想到这里,阮如安真是庆幸自己还算是有张不错的脸。第二位,腿瘸,第三位,大脑空空,所以没有人和太子殿下争。

    这个太子也是挺幸运的。

    阮如安将眼光定在太子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太子殿下?”

    一抬头便遭到了太子身边随从的呵斥,“大胆,竟然不跪拜。”

    阮如安这才想到自己还躺在这个树藤做的吊床上,赶忙起来给太子跪了。“太子恕罪,民女不知太子驾临,有失远迎啊。”

    太子风轻云淡的摆摆手,“起吧。”

    阮如安站起身来,这位太子殿下却不言语,过了好一会,太子没说话,仆从却道,“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如安暗地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道,“阮如安。”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叫什么了嘛????

    阮如安没料到,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周围的贵女们竟不知听了什么风声齐齐赶至这两人身边,梁媛媛惊讶的道,“什么人,居然光天化日同你在这里私会,岂不是全不顾男女大防?”

    阮如安:我谢谢你啊。

    她拿眼看着太子殿下,盼望太子殿下能对着这些贵女说些解释的话,她倒是希望看见他们花容失色的脸。

    可是,这个大男人作壁上观,竟然闷声不语。

    太子殿下不说话,阮如安只好自己解释,凉凉的道,“我非与这人有私情,只是过路碰到。”

    他不挑明自己是太子,阮如安岂敢挑明?

    姑娘们纷纷不信,打量这位俏新郎,“怎么,你这陌生人,不肯说句话?”

    光天化日,贵女平民,竟然在此私相授受,“我们定是要让阮将军来见识一下的。”

    大夏风俗如此,未婚男女子在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时,是断断不肯私下相见的,平民百姓倒还好说,这有身份的女子,都是不屑于私定终身的,因而阮如安的这群小姐妹们抓住这个痛处要翻天覆地搅风浪,其实是搅的出来的。

    很快,下朝的大臣们便到了这里。

    阮将军见到自己的女儿站在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边,一开始是怒火中烧。待看清楚这男人是谁,又冷汗涔涔,他端肃声音,拱了拱手,“不知,这里发生何事了啊。”

    万俟琲笑了笑,“无什么大事,梁尚书的女儿说我和阮将军的女儿,”万俟琲顿了一下,似乎在揣摩要怎么说这句话才合适,但似乎那些词滚了个来回,他仍旧斟酌了个十分上不得台面的词,“有染。”

    梁尚书此刻面如死灰,大声呵斥自己的女儿,“梁媛媛你胡说什么!”

    本身还在叉着腰看好戏的梁媛媛此刻莫名其妙挨了骂,心里十分委屈,惊叫,“爹爹。”

    阮将军对着这如玉公子笑道,“贵人事多,怎么惹了这样的唐突。”

    万俟琲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阮如安一脸无可奈何,对着丝丝缕缕道,“这怕不是个疯子吧。”

    回到将军府,阮世尘怒不可遏,“你一个名门贵女,为什么要出去勾搭男子?”

    阮如安听着自家父亲的这怒气滔天的诘问十分无语,“父亲,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认为是女儿的错吗?我就坐在那里,是那个疯子过来扰了我的清闲。”

    “啪”,清脆的一个耳光甩在阮如安的脸上,“你知道他是谁吗?”

    阮如安挨了这一巴掌,心里只觉得彻骨寒凉,她能不知道他是谁嘛?不知道他是谁尚且都已经挨了打,若是知道他是谁还敢口出不逊岂不是要被打死?

    阮如安笑了笑,阮世尘武功高深、内力强劲,这毫不留情的一掌丝毫没有留余地,故而阮如安的嘴角很快流出血迹,笑容越大,口齿鲜血更是刺眼,阮世尘看着阮如安这般硬抗的模样,更是生气,怒喝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口出狂言?”

    阮如安已然天不怕地不怕,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他,不就是万俟琲吗?怎么了?”

    阮世尘上了岁数,见惯了眼前这个女儿的低眉顺眼,因为这顽固叛逆的一句话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知为何,阮如安十六年的屈辱不甘此刻竟然都化作了一腔怒火。

    “我,我要打死你!”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这句话,马上就有家丁过来托人,“你天性顽劣、是非不分,到现在将我的教导视若罔闻,简直冥顽不灵,来人,押阮如安去后院,杖责一百。”

    丝丝缕缕见主家如此生气,又听闻要打主子一百大板,忙不迭的过去求饶。

    “将军,一百杖下去,小姐就没命了啊。”

    “将军,您消消气,马上就是夫人的生日了,您不能这样对待小姐啊。”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关心的话题,阮世尘停顿了一下,闭了眼睛,“夫人生辰,我本不欲动辄责罚,可她实在太过荒唐。”

    丝丝缕缕哭着上前跪在阮世尘的面前,“将军,小姐怎么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阮如安听着倒是有些讽刺,她咧开嘴角真的笑出来,“起来,丝丝缕缕,你们起来。不要求他,求也没用。”

    看着阮如安这一身反骨,阮世尘竟然流露一丝害怕的形容,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这里。

    阮如安被按照命令处刑,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帮着家丁数数,到后来不怎么能有力气说出话来,就笑,笑的家丁骨头发毛,纷纷有些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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