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孤家寡人 > 命由我一

命由我一

    梁封城唇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披上衣服,“……看你这一身轻松,这么容易就赢了?我看卫方垣这组对上的是个年岁还小的丫头,大约也不会太久。”

    “同组对手前几天留下一身的伤,动手都不知道打哪里。虚虚掩掩、他来我往地对上几招,他就剑也提不起来了。”谢遄惭愧地说,“胜之不武。”

    凡来到无因阁武试考院的,没有人不想在自己最佳的对抗状态同别人比试。开始就输了便罢,若是赢了却带着一身伤,像赵叔韧一样,最后又有心无力地输给别人,真真是满心遗憾。

    “可惜。”

    谢遄到底还是正人君子,搀扶着他起来,两人慢慢地向医伤司外走着,打算去武斗台前看看卫方垣比试情况,再三人一到回膳厅用午饭。

    “咚——咚——”门外又传来魔音般的锣鼓声,这表示又会有新的伤员,医伤司内的医官纷纷严阵以待,谢遄与梁封城朝两边挪了挪,为进出的医官从官让位置。

    可与此前不同的是,此番有考生除名的鼓声略显急促,伴随着悲凄声调的号角,在场的医官、从官、考生们纷纷停下动作,心中升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谢遄与梁封城双双皱眉相视一眼。

    号角声续,锣鼓声停,有从官呼:“麓州卫方垣亡,四场除名——”

    “西沙原薛师隐致人身亡,级降一等……”

    整个考院霎时陷入死寂。

    ……

    武斗台前一片沉默,只看见跑上跑下处理现场的从官和抬着担架上台的医官们,台下的考生呆愣着看着,这是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第一次这样近地感受死亡。

    不少考生都僵在原地,比试时靠近武斗台观赛的几个已经瘫坐在地上,人群中传出细细的抽噎声,还有人没有哭却直接吓出了眼泪;二场比试时梁封城三人借着阴凉看赵叔韧比试的那棵大树下,两个姑娘正浑身发抖地依偎在一起。

    谢遄已无心搀扶梁封城,实际上,梁封城现在也很难感受到来自伤口的痛感,他们两个忘却一切地朝着武斗台狂奔。

    为维持考场秩序,从官们的手脚很快,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转移卫方垣的尸体,待二人跑至武斗台,只能看到担架上被鲜血染红的白布,那是卫方垣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的颜色。

    “怎么回事……”

    梁封城不敢相信地想跳上台再看一眼担架里的人,被围着武斗台的守卫司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下。“请考生远离武斗台!”

    他口中不住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旁边一名考生还愣着,微微张着嘴,梁封城的喊叫让他回神,喃喃道:“薛师隐,太强了……”

    谢遄上前,与回头的梁封城一同看向他。

    “只两招,只两招。剑过穿心,薛师隐只用了两招,就杀了卫方垣!”考生两股战战地说。

    梁封城与谢遄终于反应过来,想起这件事的另一位主人公,一齐向武斗台的另一侧看去,只见一黑衣女子束手而立,面色冷淡地看着这一片苍凉与混乱。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台下的目光,薛师隐轻轻侧头看向了梁封城,然后笑了。

    若是寻常女子,这轻轻一笑大多会让人感到心中愉悦舒畅,可面对方才杀了一个人的刽子手,台下仅存的十几人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唯有梁封城与谢遄感到无法忍耐,双双攥紧了拳头。

    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梁封城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目光从薛师隐身上转至渐行渐远的那一副担架,卫方垣鲜红的血像是流进了他的眼眶,整个武试考场都如同染上朱砂,看到哪里都是一片血色。

    梁封城使劲捏了捏眼角。

    他好像一个遗世而立的旁观者,眼前的一切像一场发生在蝈蝈笼里的闹剧。参与者分明都是同胞兄弟,在考场之外,他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一同见盛世兴旺、国祚顺达,如今却被困在这牢笼之中,拔剑相向,自相残杀。

    陈竟省方一到无因阁门口,便有从官上前禀报今日之祸。

    “身亡考生籍贯麓州,尸首已移至医伤司殓房。”

    陈竟省从容不迫地吩咐:“快马通知麓州统衙,天气渐热,尸首不能停在无因阁。另按往届规矩,全阁上下丧幡、白绸都要布置好,要注意安抚余下考生的情绪——”

    “陈主审。”

    还没吩咐完,就听见一声老者的传唤,陈竟省转头看去,是从文试考院过来、难得在武试考场露面的主考官陈滁歌。

    陈竟省拱手行礼:“陈大人。”

    陈滁歌摆摆手,“出了这样的事,这些虚礼就免了。”他安抚地拍了拍陈竟省的肩膀,“这种事,每届都有,你年纪轻轻却全然不慌乱,真是难得。”

    “身为考院主审,理应主持好上下事务。”

    陈滁歌点头认可:“武试还在继续,这些孩子大多是头回经历这种事,你先去安抚他们,处理好接下来的几场比试,这是至关重要的。我那边的文试已经结束了,这个麓州考生身后之事,我帮你处理着,你且放宽心。”

    陈竟省:“陈大人劳累多日……”

    “陛下亲旨你我处理今年选试,理应相互帮衬着,应该的。”

    陈滁歌年岁已高,曾担任多届无因阁选试的主考官,处理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陈竟省想到接下来还有几场比试,便没有再推辞,“那有劳陈大人。”

    “好说。”

    两人又言谈几句,陈滁歌便让人带他去殓房处理卫方垣的尸首诸事,留下陈竟省与几个从官在无因阁门口。

    陈竟省看着陈大人走远,忽而想起一事,“你方才说这考生是谁?”

    从官上前答道:“麓州考生,卫方垣。”

    “与肃王公子住同一间宿房的?”

    从官愣了一下,没想到主审官会这样问,随即道:“正是,先前因伤退考的赵叔韧也是呢。”

    “还有谁?”

    “还有一个谢遄,今儿上午赢了四场。”

    ……

    自文试结束后,众考生离场,主考官带着几位考官去了新雨阁批阅考院,无因阁整个文试考院便只剩下了一众从官收拾空下的考场。

    两个考场之间仅有一墙之隔,虽说平时的打斗声传不过来,可卫方垣死后的号角声则穿越了数道高墙,以武试考场为中心四散而去。这动静不小,当时便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从官跑了出来,隔着一道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猜测着能有什么大事。

    “还能有什么,有考生被打死了!”

    无因阁六年一考,选来的从官大多是方入阁不久的新人,鲜少有经历过几届考试的,无论什么事都觉得新鲜。

    有小从官惊道:“还能打死人?”

    “那当然,这可是武试考场!从这地方走出去的,哪个将来不是要上战场的?若连寻常考生都打不过,皇帝陛下怎么会放心把几万大军交给他们?”

    “可武试是抽签分组,谁又知道自己分到的对手有多厉害呢?”

    “哼,这种事只能交给运气!朝廷同样不需要气运不好的家伙!”

    有这样新鲜的事发生,众人都愿意停下手里的活和别人闲聊一会儿。从考场死了人要不要追究主考官的责任,聊到这满院子的白绫白灯笼要挂多久;从朝廷会不会给死掉考生的家人发些抚恤银钱,又聊到这杀了人的考生会不会遭人唾骂……

    谢邈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些议论,片刻开口道:“若聊完了,记得把桌椅收了,锁好考场门窗。”

    从官们听见声音,忙转身面向她见礼,“谢大人。”

    谢邈点点头,吩咐好其他事项,转身出了考场。

    人堆里一个从官见她走了,后怕地说:“不知为何,每次见谢邈大人,总觉得后背发凉。”

    谢邈才走不远,这话自然听得清楚,不过她听到也全当听不到,脚步未停地一路出了文试考场。

    一抬头便看见无因阁大门上高高挂着的白绸。

    身旁一个从官刚自武试考场大门跑出来,脚步匆匆似要去主阁方向,谢邈快走几步追上他问:“这位同衙,武试考场可出了什么大事?”

    这从官见有一位六品大人找他问话,受宠若惊地停了脚步,见礼后说:“考场出了人命,有考生身亡了!”

    谢邈只觉得自己左胸口的跳动骤然加快,隐在袖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努力语调平静地问着:“你可知……是哪里的考生?”

    见从官犹疑看着她,又补充一句:“族兄也在武试,本官实在担忧。”

    从官立时明白,“噢,应该,应该的。是麓州考生,姓卫。大人可认识?”

    谢邈暗自松了口气,又为自己松一口气的反应感到惭愧。

    “……不认识。”

    对那从官道谢,见他快步走向主阁,谢邈转头看向一片白茫茫的无因阁大门。

    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一场考试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驻足一阵,随即快步行至马厩,牵出一匹白马,跨马跃上,直奔新雨阁而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