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们也都算人证，事情已经过去许久。

    由于那些年太久远，孩子出现意外，似乎比较寻常，没有几个人报警。

    也许有报案，或许也以失踪意外死亡结案。

    到目前为止，除了她们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些年消失的孩子是被卖了。而犯罪者更是已经死去。

    宋艺林想要找到那些人被卖到哪里。

    也想知道：那两个人渣按理说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究竟是怎么样能够打通这样一条人口买卖线，还不被抓到的？

    还有一点，宋艺林此时没有告诉这三个姑娘，但也是她需要做的。

    她希望能够把除了她之外的只抢人摘出来。

    之前她们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旦这三个女孩将真相说出来，有没有受到保护，曾经的受害者家属并不会体谅她们曾经的害怕，只会责怪她们现在才讲出来事实真相。

    人性无法把控，宋艺林习惯想得多一些，减少坏结局发生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的话，宋艺林自然也想把自己摘出来。

    但显然，没有万全的法子。

    她的社会身份是那人渣的女儿，注定她会被迁怒。

    更别提，原主曾经是人渣夫妇的作案工具，这就更难避免受到指责。

    宋艺林无法事事做到完美，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接受不了。

    她或许是无辜的，但作为行凶者的女儿冲着受害者高喊自己是无辜的同样很残忍。

    此件事了，她会再也不回这个地方，断掉一切联系，过真正的宋艺林的人生。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是未来的事，现在宋艺林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物证越多，需要人证反复确认的可能性就越少。

    她以回忆案情的借口，让她们三个仔细回忆当时的细节，记录下了每个知情者关于当年的那些记忆。

    譬如，有哪些孩子，几岁，什么地方失踪的。

    又譬如，她们中有人记忆力好，甚至还记得几个交易人的穿着，说话口音。

    宋艺林也适时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她们回忆得更加详细，最后，带着几乎半个笔记本的记录起身。

    刘小萱喝了一口水，忽然道：“宋艺林，你不会是要自己一个人去报案吧。”

    宋艺林被问得一愣，可是她也否认不了。

    她的确是有这个打算，能力范围内，让她们三个暴露的可能性降低到最少。

    拿到这些证据，她甚至可以以唯一知情人的身份去做人证。

    毕竟她的身份，其实知道得多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你们以后还要回去的，我可以一辈子不回来。”

    她们还有家人在这儿，即使没有，离开生长的故乡也不是一件容易抉择的事。

    刘小萱低下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不是说了，我们一起吗？”

    黄雨和黄灿灿没有说话，也许她们在挣扎，但没有阻止任何一方的意思。

    宋艺林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微笑着看着她们：“你们这不是已经陪着我了吗？会好起来的。”

    刘小萱看见了她的坚持，忽然叹着气，然后笑了一声。

    “你变化可真大。”

    宋艺林坦然：“嗯，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交代三人不用轻举妄动，如果她一个人没办法取信警察，到时候她们也会不得不帮忙。

    到那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退一万步讲，没有办法完全瞒住，又无法面对可能遭遇的指指点点，就离开这里。

    宋艺林告诉她们，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生活总有变好的可能性，只要抓住那份可能性，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她们以为宋艺林的变化是去了大城市而来，宋艺林也乐得她们如此误解。

    至少这样，她们会相信原主活得很好，或许也会变成她们的一份信念，她们也会过得很好。

    不必被困在那些童年的不幸里，不必为了自己没能救下朋友而不敢享受幸福。

    回到房间内，宋艺林难得放空自己。

    身体的疲惫涌了上来，连日的旅途劳顿，加上今天的一系列冲击，她也会觉得很疲倦。

    等解决掉这件事，她暂时不想回到晋兰。

    那么，回去之前，她要做些什么呢……

    房门被敲响，宋艺林坐起身来，站在门前小心问道：

    “谁？”

    程乾越的声音传来：“是我，程乾越。”

    宋艺林打开门，便看见程乾越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温柔地看她。

    “见你房间灯没关，需要聊聊吗？”

    宋艺林回头看了一眼，她喜欢乡镇的新鲜空气，所以一直开着窗。

    程乾越知道她没有睡，所以来找她吗？

    她问：“为什么我现在没睡，你就觉得我需要聊聊。”

    程乾越好像无奈地笑了一下。

    叹息一般：“下午，你们几个聊的时间很长，这房子的隔音不怎么好……好吧，你们吃饭的时候味道太香了，我下去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你的哭声。”

    宋艺林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哭声尴尬，忽然担忧起更重要的事：“这里的隔音真的不好吗？我们说了什么你听见了？”

    她们找的地方是黄灿灿的员工房，难道并不保险？万一被其他人听见了……

    程乾越：“听不清，只是一开始你的……声音，让我比较担心。”

    宋艺林怀疑地看着他，转念想着，他一个警察，如果真的听清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就相信了。

    程乾越看着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重复：“所以，需要跟我聊聊吗？虽然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听你讲话能够安慰到你，陪你看看天也好。”

    宋艺林这才反应过来，程乾越是觉得自己遇见了什么伤心的事，一直睡不着，现在也在想着安慰她，让她放松心情。

    她故意道：“我跟老朋友一起都没办法开心起来，你能让我怎么高兴。”

    连朋友都不想做的程乾越：“……”

    宋艺林见他无语，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即使这些事看起来和她有关，但实际上，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参与者。

    就当做和以前一样吧，她也不是第一次打击犯罪了。

    她终究不是原主，就将原主当做一个被她看见了过去与未来的普通人，帮她解决这件事。

    宋艺林有宋艺林自己的人生。

    不用沉湎于“别人”的记忆和经历，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陪我去楼顶看看星星吧。”

    如今的乡镇旅馆并没有封住天台，她们顺利来到楼顶，看着没有星星的夜幕，谁也没有开口对今晚没有星星发表看法。

    不知过了多久，宋艺林终于觉得有了睡意，和程乾越道：

    “回去睡了，明天，我回老房子看看。”

    她不想称那里为老家，也不算什么老家了，就是座空房子而已。

    她只是想回去找找线索。

    明天还要和宋爱琴夫妇见面，也许还能打听到点别的。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有些线索可以挖掘。

    明天的事这么多，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浪费时间来看“星星”。

    程乾越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长腿斜跨，手掌撑着围栏看她。

    他个子高，很有种随时都会掉下去的危险感。

    但挺拔的身体，却有种让人莫名相信，就算是他掉下去，也能帅气落地的安全感。

    毕竟这里才四楼？

    宋艺林和他遥遥对视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话要说，反而纳闷儿了。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程乾越回答得很快，很轻。

    “目送喜欢的人离开也不行？只看看背影已经够凄惨了，这也不给看？”

    宋艺林：“……”

    她无语地撇撇嘴，看见程乾越的笑，就更加无语。

    但不知为什么，原本就因为吹了吹风而平静的心情忽然又变好了些。

    大概就是指数从负数变为了正数。

    她转过身下楼，身后的目光也的确如他所说，没有移开视线。

    次日，宋爱琴夫妇很早便上了镇，也很快见到了在旅店的宋艺林。

    “哎哟，怎么也不提前几天打电话，看看都回家了还住酒店，多浪费钱啊。”

    宋艺林笑着：“也正好见见灿灿她们。”

    宋爱琴也笑：“行啊，那你多玩几天，之前你送东西给她们，她们都说可想你了。”

    和黄灿灿告别，宋艺林和程乾越都被引着回了原主出生的村子。

    这里的人家东一户西一户，房屋间的距离比城里那些握手楼远得多，人与人之间却亲密得很。

    宋艺林一路回来，有好几个长辈认出她来，当即都叫她去家里吃饭。、

    她知道是因为原主父母都不在了，可以说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人出去打工，现在终于回来了，这些乡里乡亲是真心实意想要让她吃顿饭。

    宋艺林一一谢过然后拒绝，也记住了她们的模样，打算后面和自己做的笔记一一对应。

    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婶子，叔叔，明天我请大家吃顿便饭吧，就在我家随便吃点，我下厨招待一下各位婶子叔叔们。”

    正经论起来，村子里的人多半都是亲戚关系，她这么说也没错。

    小年轻回来请长辈吃饭，就算是心里纳闷儿的，眼睛一看见陌生的程乾越，也打趣一样笑起来。

    “行啊，我回去跟你顺子哥哥说说，让他也来看看你，和这个小伙子。”

    程乾越没听懂，只是保持着微微的笑意。

    宋艺林笑了一下，竟然也没有反驳。

    毕竟，这个理由，好像更能让大家都来吃这顿饭啊。

    那就，暂时这么误会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