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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帝君の恋爱攻略

    一、

    “诸位学子谨记,海灯节期间不要乱跑,小心明火,独自在家时莫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讲台上的夫子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放假要注意的事宜,台下的孩子们早就欢闹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一年到头学堂的最后一天上课,之后便正式进入海灯节,学生也就算是放假了。

    大家都格外兴奋,唯独窗户边的托着腮的那个格格不入。

    幽篁拿着笔随手在纸上画了两笔,勾勒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胖鸟,她趴着想了想,又画出了一把竖琴,然后开始盯着那把竖琴发呆。

    “竹里,你画的小鸟好可爱呀!”耳畔突然炸起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她转头就看到了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不是小鸟,是金鹏,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也只会被夸想象力丰富。

    钟离到底是怎么想出把她送到学堂来这个“绝妙”的托管方式的,就算他去往生堂不方便带她也没必要吧,她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啊,他不会真的以为她只有六岁小孩的心智吧。

    记名的时候她实在是嫌弃丢人,抢在钟离之前难得反应迅速地报出了竹里这个名字。

    “竹里,放假之后你要干什么呢,今年夫子留的作业好像有点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写呢,写完我们还可以玩海盗游戏。”名叫璐璐的小女孩期待地看着她,“阿飞和小蒙也在,我们还可以去找畅畅,还有不卜庐的七七!”

    ……作业。

    “不用了,我在家。”幽篁摇摇头,“抱歉。”

    璐璐已经习惯了新来的同学这么沉默寡言,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好吧”。

    一张纸被递到她眼前,上面是刚刚那只小胖鸟。

    “给你。”幽篁说着,把书和笔还有发的作业一收就要回家,璐璐瞬间又开心起来,她点点头,乖乖地挥挥手说了句“竹里明年见”。

    “明年见。”她回了一句。

    背着书袋回家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地怀疑人生,那些过往就像是做梦,她都快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跟在名为钟离的摩拉克斯身边,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上下学,写作业,吃饭,休息,她已经熟悉了璃月港的那些街道,也习惯了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就好像她真的是被钟离不知道从哪里领养回来的小女孩竹里。

    但那是不一样的。

    到了路口,她脚步一转,就看到了三碗不过港那里熟悉的身影,是钟离,他正挂着幽篁再熟悉不过的沉稳的笑容与身边的人在交谈,幽篁当然认得出来,胡桃堂主,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总是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另一个是香菱,她做饭确实很好吃,逐月节的厨艺比拼大赛幽篁围观过。

    他们聊天的氛围相当好。

    幽篁站在角落默然无声地望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背着书袋掉头往码头的方向走,这会码头人还多,似乎是刚到了艘船,工人们正喊着号子在卸货,她找了个无人的码头坐下,把沉甸甸的书袋放到一边,开始抱着膝盖望着水面发呆。

    这件事情她已经做了几千年,非常熟悉。

    即便太多的东西改变了,也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的。

    盯着水面看久了,那种感觉渐渐又回来了,她很讨厌,恶心,想吐,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突然她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犹如雨后森林,清新香甜。

    幽篁猛地站起来朝四下张望一番,什么都没有,连香气也没了,她疑虑地左右看了很久,才重新坐下。

    然后她听见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叫了一声幽篁。

    二、

    海灯节来临之际,空刚从凝光那里领了帮她劝刻晴好好休息的任务,本来准备去找钟离,结果绕着码头走的时候被那三个天天看见他就要他陪着玩海盗游戏的孩子叫住了,空正打算说今天可能没有时间,结果璐璐率先朝他招了招手里的一张纸,“大哥哥,能请你帮个小忙吗?”

    “是什么忙?”空还是耐心地问了一句,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玩游戏的架势。

    “嗯……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她前段时间刚到学堂来上课,刚刚我们在码头看到竹里了,她平时放学就直接回家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坐在码头那里,好像不开心。”璐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脚在地上画圈圈,“能拜托你哄一下竹里,让竹里开心一点吗。”

    “对啊对啊,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看起来好孤单哦。”阿飞也提了一嘴。

    “竹,竹里?!”一边听着的派蒙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竹里是你们的同学?”

    空也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还是说重名了?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吧,璐璐他们最多也才七八岁的样子哎!

    可是想想又不是不可能。

    在送仙典仪之后竹里就失踪了,去问了温迪和甘雨,他们都说不知道竹里在哪里,不,温迪更倾向于是知道但是有所隐瞒的样子,空并不指望他能说真话。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竹里的名字,虽然听起来像是假消息。

    “对哦,竹里特别可爱,你到那里一眼就能看到她了,她的头发是白绿色的,梳着两个辫子,穿的裙子是黑色的。”璐璐向他描述了一下。

    一听到白绿色的头发,空就确信了,这就是竹里。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她呀?”派蒙挠挠头,又问了一句。

    璐璐低下头,“竹里在学堂里话很少,大家也都不爱跟她说话,我一开始也是,不过竹里其实人很好的,还会画小鸟送给我,那天我不小心摔倒了,也是她把我背到不卜庐的。我很想和她玩,但是竹里经常独来独往的,所以我就想,大哥哥你这么受欢迎,竹里应该也会喜欢你吧。”

    璐璐一拍手,“对了,大哥哥,一定要提醒竹里,夫子说过的,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刚刚有个陌生的大哥哥给了竹里一串糖葫芦,竹里吃掉了。”

    “她是这么说的吗?”听许久不见的熟人说明来意,幽篁“哦”了一声,小小地露出了一点笑,很快又恢复成了平静的模样,“我知道了。”

    “我没有不开心,你回去告诉她吧,我只是忘带钥匙了,在这里等家长。”幽篁语气平淡地说。

    “家长?”派蒙纳闷地问,“竹里你的家长是谁啊。”

    “钟离。”幽篁冷漠地回答。

    三、

    幽篁简明扼要地把送仙典仪那天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无非就是钟离强行把她的神魂转移到了新身体上,期间温迪和魈来找过她,但是他们没办法把她带走,她的神魂和身体磨合不是太好,需要钟离在一边看着。

    “魈?!”派蒙吃惊,“竹里你认识魈吗?”

    “我养过的孩子。”幽篁回答。

    ……感觉好像发生什么都不会再震惊了呢,空想,顶着一张孩子的脸说这样的话看起来真的有点奇怪。

    “那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放假了吗,”空问,“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幽篁凉凉地瞟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在哄孩子吗。”

    嗯,这么看,璐璐的评价好像也没错。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过几天吧,我听说轻策庄的风景不错,你能带我去轻策庄看看吗?”

    “轻策庄……?”听到这个地方,空顿时有些迟疑,幽篁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也没能力再完成祭祀了,我只是回故乡看看。”

    这么说来也是,空点了点头,“好,那明天带你去。”

    “明天不行,大后天吧。”

    “为什么?”

    “我要写作业。”幽篁黑着脸说,她又低头去看水里自己的倒影,“没事了,你回去转告璐璐吧。”

    空摸了摸她蓬松的双马尾,犹豫着问:“你的钥匙真的丢了吗,和我们一起去往生堂找钟离吧。”

    “他在三碗不过港。”幽篁语气平平地说,然后从身侧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随手扔进了水里,钥匙还打了几个水漂,“现在钥匙丢了。”

    派蒙和空对视一眼,双方无声地进行了一次眼神的交流。

    难道是钟离惹她生气了?

    很有可能。

    “你闻到有什么香气了吗?”在空马上就要走掉的时候,她不知为何问了一句。

    “没有。”空认真地闻了闻,“你饿了吗?”

    幽篁回过头去不说话了。

    等到空真正去到三碗不过港的时候,钟离还在点评香菱的新菜,问完刻晴的事之后,刻晴本人刚好过来,谈了一下有关送礼的事情,刻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说起来,听说钟离先生前段时间领养了一个女儿?那这次的烟花会可切莫错过,总务司精心布置,想来小孩子会喜欢的。”

    “多谢提醒,自然不会忘。”

    等刻晴走之后,派蒙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钟,钟离……竹里原来是你的女儿?”

    “当然不是,外人胡乱猜测罢了,你们怎么会信。”钟离不禁失笑,“你们已经见过幽篁了?她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放学了。”

    “你还真把竹里送到学校啦?”派蒙震惊,“竹里脾气也太好了吧。”

    数一数钟离干过的事情,打断了竹里的祭祀把竹里给关起来,虽然这一点是应该的,把竹里变成了小孩子,还送她去和真正的小孩子一起读书,哇,想一想每一条都值得竹里生气到把钟离打一顿啊。

    “何出此言,幽篁现在不在家?”钟离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岂止,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派蒙把刚刚发生的事概括一下,空也没拦她,反正钟离回家发现她不在肯定要去找。呃,等下,钟离会不会找竹里啊。

    “多谢,我稍后去找她。不过……她生气了?”钟离叹了口气,“也罢,我这就去,天黑了,码头并非太平之地。”

    眼看钟离就要告别,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竹里现在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在你身边?”

    不管是钟离还是她,他们能够想明白吗。

    “对我而言,是一种让她活着的手段。对她……我不知道。”

    这是钟离的回答。

    所以空并没有告诉钟离,有人给了竹里一串糖葫芦。

    四、

    天色逐渐暗沉,码头人还多,繁华的港口没有昼夜之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娇小的小女孩还需要费点工夫,因此当钟离真正站到幽篁背后时,也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荡漾的水面,水面上波纹涟漪一圈又一圈,她看上去有些困,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不过钟离方才站定,她便转过头来,神情被夜色遮掩,只看得清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眼眸中的漠然。

    “空告诉你的?”

    “他担心你。”钟离颔首,向她伸出一只手,幽篁却视若无睹,自己撑着坚硬的地面站起来,把身上的灰尘掸掉,在她之前钟离率先拎起了她的书袋,她没多说什么,只走在他前面,背影看起来依旧是孤零零的。

    “学堂放假了?”钟离问道。

    “明天不用去了。”她扔下这句话,独自加快了脚步。

    不过虽说是加快了脚步,凭借孩子的小短腿,也只是钟离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场面颇有几分猫捉耗子的轻松有趣,幽篁站到家门口的时候,钟离也只差一步。

    钟离一边开门,一边低下头问她,“空说你的钥匙丢了。”

    “扔了。”幽篁进门后就从他手上拿过书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明天后天你在家吗?”

    “若无特殊事项,我平日都会在往生堂。”

    “岑夫子说假期里每日作业都要父母签名。”她冷笑一声,“回来别忘了帮我签名,父亲。”

    她特意念重了最后两个字。

    话音未落,她把门重重一关,只留下被震开的风铃差点甩到钟离的鼻子上。

    钟离在门前沉思片刻,转身去厨房煮了一锅阳春面,等放置至温热,才端到幽篁的门前,敲门之后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他推开门就看到了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的小小的背影。

    幽篁似乎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书本上尚未干涸的墨迹一大块印在脸上,可怜可爱,钟离眉目一松,微微笑起来,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到了床上,又替她脱掉鞋子换了睡衣,用沾了热水的帕子把脸和手擦净,她全程没有醒来。

    他真是越来越熟练了,钟离在心中叹息,若是教哪一个璃月人看到如此场景,恐怕都要直呼是在做梦。

    此事罢了,钟离轻轻地掩住房门,在临走前,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的书袋,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明天被发现了,幽篁怕不是又要发脾气。

    他都不知是该庆幸现在幽篁变成了孩子心性还是愁以后如何是好。

    重新把面端回厨房,他朝另一个房间走去,一打开房门,里面只有一张床,上面被一层布蒙着,揭开来又点燃灯,灯光映出的东西足以令解翠行的老板都大吃一惊,足有两米见方的石珀,色泽温润纯粹。

    石珀为纯粹的岩元素凝结而成,又被称为岩之心,多为伴生矿,并不常见,更何况是如此大的石珀,连雕刻一张床都绰绰有余,这样一块拿出去,怕是能卖出天价。

    就连钟离也是在璃月这片土地上走访了整整半年,才寻得这么一块。

    他望着这块石头沉思片刻,才终于动手,大刀阔斧地将石珀破开,忙活了半夜,地上尽是石块碎屑,天价的石珀转眼缩水不少,钟离眼都不眨一下,他继续下手细化,到东方露白,金鸡报晓,一个人形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的手下。

    钟离放下工具,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歇息。

    希望还能赶得上,他在心里想。

    五、

    空来找幽篁已经是两天后,他敲了敲钟离家的门,没过多久门就被从里面打开,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白绿色脑袋,幽篁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等下”,就回身进了房间,留了道门缝,空看到她踮着脚尖蹦起来往一道房门上贴了张纸,然后挎着昨天背的小包走了出来,她今天没有穿裙子,而且穿了一身短衣短裤,头发也还是绑成了双马尾,怎么说呢,他有点想去千岩军自首。

    “你对钟离说了吗?”空顺口问了一句。

    “没说,不要告诉他。”幽篁轻快地蹦下台阶,两根辫子随之一跳,空的视线不由在那之上停留片刻,“钟离扎的辫子吗?”

    “是。”幽篁干脆地回答。

    以空的能力,到轻策庄要不了太久,原本准备牵着她去高处逛逛,眼看着要爬到了山顶,派蒙眼尖,看到了一道紫色的身影,是刻晴,她招手叫了一声,刻晴朝他们这边看来,脸色却有点不好,她身边还站着千岩军,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幽篁自觉地走到一边坐下,“你们去吧,我在这里。”

    虽然不太合适,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说不定是七星那里的事,竹里的身份不方便听。

    “竹里你要呆在这里哦。”派蒙拍了拍她的头,像叮嘱孩子一样对她说,空不放心,又去找不远处的常九爷交代了一句。

    常九爷原本正在晒书,闻言,朝幽篁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便应了下来。

    空正要离开,神使鬼差般看了眼乖乖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小孩,她撑着石头向后仰倒,看样子像只在伸懒腰的小猫,注意到空的目光,她还远远地向这里笑了一下,但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突地在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竹里变透明了。

    抱着这样的疑虑,空去和刻晴一起解决烟花丢失的案件,他尽量做到了速战速决,惹得刻晴都有些疑惑,空只得解释他带着钟离的,嗯,女儿来轻策庄游玩,现在小女孩一个人在常九爷那里呆着,刻晴一听便皱起了眉,“那你快去吧,孩子要紧,她一个人年龄又小,说不定会害怕。”

    这一点空倒不怕。

    等他紧赶慢赶跑回后山的时候,常九爷在屋前收书,看他回来,喝了一句:“旅行者,那孩子的父亲过来说她作业没写完,把她带回家了,你小子,怎么随便拐带小孩!读书是正经大事,怎能随意荒废!”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六、

    “你怎么知道空一定会走开。”被抱着赶路的时候,幽篁问了一句。

    虽说单手抱了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身形瘦削的青年脸上丝毫不显吃力,他甚至还在优哉游哉地笑,“这几天偷烟花的事情在轻策庄不大不小,但主管烟花布置的玉衡星一定会亲自过来查看,而旅行者,他可不是能够眼睁睁看着朋友忙活自己却悠闲玩耍的人。”

    “你干的?”幽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不敢,自从送仙典仪之后我就荣登璃月人最讨厌的外国人排行榜第一名,再闹点什么事情,我可要脱不开身了。”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

    “你现在不就在闹事,摩拉克斯知道你来破除阵法,他说不定会生气。”幽篁的语气足够冷淡,然而软乎乎的童声却把这种语气转化成了一种故作成熟的可爱,达达利亚冷不丁两只手把她举起来,幽篁不客气地一脚踢到了他胸口,“放我下来。”

    “这么来看,你也挺可爱的嘛,”达达利亚半点也不介意,甚至还在孜孜不倦地诱惑她,“不如跟我一块回至冬国,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夫子说遇到怪叔叔要及时报给千岩军。”幽篁面无表情地念出了放假前夫子念叨的话,“你那串糖葫芦就够你进去坐着了。”

    那天她一个人坐在码头正发呆,达达利亚突然走过来,递给了她一串糖葫芦,美名其曰“单亲孩子需要关爱”,幽篁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本不打算搭理他,没想到他却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幽篁的动作突然凝固了。

    她原本打算与钟离告别后就前往当初祭祀的地方,与他最后见一面,然后共赴黄泉,然而钟离把这一切变为了一场痴梦。

    她还活着,他也还活着。

    她苟延残喘,他永远不能再活。

    幽篁不知作何感想,达达利亚却提起来,“原本愚人众的方案之一是挑动轻策庄周围因祭坛封印而被困其中的怨灵,这些原本属于各类魔兽的灵魂在长期的镇压下对人间有着深重的怨恨,一旦放出来,轻策庄必定大乱,没有人能出面的时候,岩之魔神就必须现身了。”

    “你们真该去死。”幽篁简洁地评价道,“我要是有能力,第一个杀了你。”

    “哈,我吗,不至于,我否决了这个方案,那片村庄外的吸血藤蔓就够士兵们受的了。”达达利亚耸耸肩,“在拿到百无禁忌箓之后,我也没再关注过那里。”

    而现在,他对于挑战那些怨灵跃跃欲试。

    “两日后,轻策庄,那时见。”达达利亚潇洒地做了个回见的手势,而幽篁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糖葫芦,糖放了太久已经开始化了,滴滴答答的黏在她手上,她没有在意,重要的是,签子是扁平的。

    “我洗干净了。”她从包里拿出来回去之后她避着钟离偷偷洗干净的百无禁忌箓,很明显的仿造手段,但里面还有些力量。

    达达利亚抱着她往吸血藤蔓和荆棘构成的丛林里走,“你可要抓好了,最后一根仿造的百无禁忌箓。”

    可以令藤蔓望而生畏,毕竟连它的主人都被摩拉克斯打败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山,幽篁终于推了推达达利亚,他配合地把她放下来,她艰难地穿过及胸高的草丛,走到了记忆中的地方,使劲踮着脚把符箓贴到了已经被藤蔓覆盖住的地方,封印应声破裂,她没有支撑的地方,差点摔倒,幸好后面一双手及时把她捞起来重新放在怀里。

    “小心点,在这里摔一下可就惨了。”

    幽篁没出声,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往洞穴里看。

    她看见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蕈?”

    七、

    山洞内是一股浓郁的散不开的血腥味,配合着丝丝缕缕漂浮在空中的黑雾,实在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场景。

    幽篁把手中的符箓塞回他的手里,在向达达利亚讲解了基本的祭祀流程后,她指了指山洞上方那一株用冰雕刻而成的琉璃百合,“打碎它,祭坛即刻会被破坏,那些怨灵就全部被释放出来了。你最好拿着符箓不离身,里面积攒了那么久的怨气比外面的藤蔓还可怕。”

    “你呢?你不需要吗?”达达利亚反问。

    “我没必要。”她恹恹地说着。

    “对了,你要是射了这一箭,我们两个就真的离不开了。”她回头去看达达利亚,对方靠在墙边,却根本没有动手的意图,他一摊手,“我可不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我只是来看看。”

    对于达达利亚来说,这一次更像是探险,他不介意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死亡的气息只会让他血脉偾张,但是,如果危险的尽头是岩神的怒火,这样的战斗至死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幽篁。

    “随你。”幽篁她不再理会达达利亚,而是爬上了石床,托着腮专心凝视着那沉睡中的少年。

    过了这一天,大概也就再看不见了。

    她原本已经没有什么执念了,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突然少年的手动了一下,她一愣,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把脸埋在里面的时候,却总觉得他的手心是温暖的,就好像他还活着。

    如果他活着,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转眼又想到了钟离,他会作何感想,他会嫉妒吗,像她一样……算了,钟离大概只会担心怨灵会危及村庄的人。

    她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回想着他们的过往,她无法确认那种爱究竟是因为什么,真正地爱着她吗,还是仅仅因为那迷惑人心的香气?缠在她身上的,究竟是蕈的爱还是诅咒呢,蕈是不是还活着,她刚刚看到的身影是真是假,她这些天也一直在闻到那股香气。

    她无法再毫无保留地相信什么了,偶尔做梦的时候会看见听见很嘈杂的东西,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像是她在杀死魔神那一瞬间扑面而来难以承受的钻心蚀骨的疼痛,又似乎是她被他喂入口中香甜软糯的苹果派,那些东西缠绕着她,久久不能散去,近来她醒来睡着都能感觉到。

    她还在被折磨,但无论如何,从此他将彻底安眠。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再抬头的时候,她想偷偷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眼泪擦掉,但是红通通的眼眶是怎么样也藏不了了,也可能是孩子的身体本就脆弱,她的眼泪落下来就止不住,最后干脆不藏了,坐在床边抽抽噎噎地哭。

    达达利亚用那双毫无光色的眼睛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幽篁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指向达达利亚,用哭得断断续续的声音控诉,“就是他,带我来。”

    “……?”达达利亚一挑眉,转头直面空的死亡凝视,他耸了耸肩膀,“好吧,希望璃月的牢饭不会太糟糕。”

    八、

    空在发现竹里消失后,并没有太意外,趁着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利用元素视野,一路追上去,追到了一片看起来荒芜寂静的地方,他原本打算直接抬脚往里走,却在下脚的一瞬间看到隐藏在丛生的藤蔓中苍苍的白骨,他顿了一下,派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空你怎么不走了?”

    空望着被藤蔓铺满的地面,想到了竹里曾经与女士战斗时操纵的那一群植物,沉思许久,他从背包里翻出了堆灰已久的百无禁忌箓,往地面一靠,那群藤蔓果然纷纷逃窜开,露出了那之下的累累白骨。

    派蒙吓得连忙倒退,抽了一口冷气。

    他捏紧了百无禁忌箓,继续用元素视野追踪,越往里走越荒凉,空对这个地方逐渐有了猜测,但直到最后真正站到终点,他才对钟离口中轻描淡写一言带过的竹里扫荡了整个璃月北方的魔兽的事实有了深刻的认知,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结合外面的白骨累累,不难想象有多少生命曾夭折在这里。

    “怪不得钟离一定要阻止竹里……”看到这样的一幕,连派蒙都为之瞠目结舌,“看来洞门口的封印已经破了,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但是进去之后却发现竹里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在咬着下唇无声地哭。

    “我只是带她来看看,伙伴,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吧。”达达利亚为自己辩解两句,但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是人证物证俱在,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拐卖小孩,去和千岩军解释吧。”

    当然最后并没有,幽篁哭够了,才一边打着哭嗝一边从床上跳下来,“空,请帮我把他带出去。”

    “什么?”空的语气立刻温柔下来。

    她费力地把少年扶起来,“他。”

    竹里的恋人,温迪的友人……

    空把他背起来,走到山洞外,幽篁在一旁看着他,离开山洞之后,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空惊异地看着这一切,幽篁的眼睛里却是平静无波的。

    “他本来就是依赖生气才有了生命的迹象,但他的身体早就过了两千多年了。”幽篁踮着脚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她好像看到他的嘴角扬了一下。

    倏然,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回归天地之间,只剩方才还在手心的温热触感。

    好像有一种说法叫做轮回转世,如果真的有的话,别再遇到她了,好好生活吧。

    她眨了眨眼睛,“不要告诉钟离,拜托了。”

    她也学会了璐璐那样的撒娇语气。

    九、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霭沉沉,钟离在家里等着,看到空把睡着的幽篁抱回来也没说什么,他的目光在她腿上一道一道的刮伤上停留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你们回来了。”

    空点点头,没有开口。

    在那之后钟离时常带着幽篁出去散步,哪怕就是简单地逛逛霄市,他也会牵着幽篁的手,问她要不要吃各种小吃。

    一路上有几个人与钟离打招呼,看到幽篁也善意地逗弄她,幽篁转身抱着钟离的腿躲起来,钟离笑着说了句“她怕生”,也就含混着糊弄过去了。

    到最后幽篁把没吃完的小吃全部塞到了钟离的手里,她自己则困倦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随着钟离走路的节奏昏昏欲睡。

    “捐赠物品的话可以刻下心愿祈福,你要试试吗?”

    她在嘈杂纷扰的噪音中听到了钟离的声音,犹如一声洪亮悠长的钟鸣,震得她灵台清明,她睁开眼睛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什么?”

    “明霄灯,每年海灯节时集全城人民之力做出来的灯,于海灯节当晚载着他们的愿望放飞。”钟离颇有闲情地向她科普。

    “哦……我没有愿望。”幽篁埋着头,抓紧了钟离的外套,“你的愿望呢?”

    无外乎又是希望璃月平安人民幸福,不过钟离又不需要靠向上天祈愿,他自己就是璃月的守护神。

    这么想着,她避开钟离的视线,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去够他手里已经快化掉的糖葫芦,刚一口咬下一整个山楂,就听见钟离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愿你能平安顺遂。”

    她听错了?

    幽篁努力把山楂连同钟离的话一起消化,一整个山楂把她的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在钟离看来有点像仓鼠,她脸上那种怀疑的神色更加有趣些,钟离不由发笑,“你的耳朵没出问题,我是这么说的。”

    可他没说的是,做不到的才是愿望。

    时至今日,他能够守璃月一方水土安宁,却不能保证幽篁此生无忧无虞。

    “是吗?”幽篁终于把山楂嚼完了,她依旧不敢看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在灯色下钟离却能看到她被照得通红的耳朵。

    他眼中笑意更浓了些,“明后两天我正巧空闲,一同在家中扫尘如何?”

    家……

    “随你的便。”大概是糖葫芦实在是甜,甜得她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从钟离手上接过了那一串糖葫芦,这次没有再整个吞,她低头咬下去一半。

    就连璃月夜间熙熙攘攘吵闹的人群都没再让她烦恼,直到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她停下动作,朝香气来源处看去,灯火阑珊处,有个穿着蓬蓬的裙子的女孩在朝她微笑,她做了个口型,幽篁看得清清楚楚。

    ——好久不见。

    十、

    钟离应该睡着了吧?

    幽篁在后半夜睁开眼,尽管头疼欲裂,但她怎么样也睡不着,耳边没有断过野兽的嘶吼和幽咽的哭泣声,从轻策庄回来那天就开始了,她预想过到那里去就会被连天的怨气侵扰,但真正感受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痛苦。

    她本来就因为神魂与身体不适应而难受,日日靠多多睡觉来捱过,现在连睡都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穿好了衣服和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推门家门走了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她下意识把门锁上之后才想起来,她把钥匙给扔了。

    ……啧,等会去找空吧。

    她摇摇头,朝晚上看到蕈的地方走去,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剩霄灯在风中散出荧荧暖光,将一整条空旷的街道照得寂寥。

    街上只听到了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幽篁无暇关注,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她心神不定地想,之前一直闻到的香气果然不是错觉,为什么蕈会突然出现,她明明已经死了,甚至于她亲手把蕈的心脏挖出来吃掉了,蕈没有任何复活的可能性。

    所有的想法在走到桥边的一刻全部消失了。

    察觉到有人来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转过来,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蓬蓬的头发以及裙子,笑起来的圆脸有些娇憨,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雨后森林的香气。

    “好久不见,幽篁。”

    “好久不见,蕈。”她说。

    蕈朝她伸出手,“久违了,不来拥抱一下吗?”

    幽篁却谨慎地朝后退了一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雨下得那么大,她一点也没有躲避,雨水混合着血水吞咽下去的生腥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忘记。

    “哎?这么久没见面,一下子就要问这个吗?”蕈软软地笑起来,“我可是很想你的。嗯……好吧好吧,我一直活着哦。”

    她半蹲下来,拉住幽篁的手,幽篁躲避不及,被她抱住,蕈捧着她的脸蹭了蹭,嘴巴上温热湿软的触感让她觉得恶心,蕈看到她不悦的表情,咯咯笑起来,“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哦,我在看着你呢。”

    “你似乎还没有改变,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时隔这么多年,你居然依旧会被魔神的花言巧语欺骗。”蕈说起话来像是潜伏在暗地里的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不管是风之魔神,还是当初选择了抛弃了你的岩之魔神,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

    幽篁心跳骤然一停,她看向别处,风无声无息地刮起来,吹动霄灯摇摇晃晃,灯影重重,连街道都变得陌生可怖。

    “我没有。”她咬着下唇,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没有……吗?”蕈身体前倾,拥住了她,香气扑面而来,环绕着她,她伸手使劲推蕈,但囿于幼童的身体,怎么推也推不动,蕈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刺耳,“你不能爱上他,你和我才是一类人,幽篁。”

    “你吃掉了我的心脏,你早就是他们眼中的妖魔鬼怪,幽篁,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闭嘴。”

    “他属于人间,他是他的子民的神,但是,幽篁,你不一样,你属于那片树林哦,我们必须在一起。”蕈抱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幽篁感觉不到疼痛,但却觉得窒息,是从心脏处泛起的无力感,她低吼一声,“闭嘴!”

    蕈却依旧在说,“魔神不会爱你,只有我,只有我爱着你,那些爱,都是谎言。”

    某一个瞬间,幽篁突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幽篁。”

    钟离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蕈已经不知踪影,钟离没有问她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出来,只是为她披了一件厚外套,然后裹着外套把她抱起来,“回去吧。”

    “……嗯。”她搂住钟离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却一直是蕈的话。

    钟离,摩拉克斯,他属于人间。

    他不会爱她。

    十一、

    回去之后钟离没把她往她的房间放,而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幽篁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坐在钟离的床上,她仰着脑袋看钟离,钟离在卧室特有的昏暗灯光中与她四目相对,光是从他的背后照过来的,以至于她实在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睡吧,明天还要扫尘。”钟离平静地说。

    幽篁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把头埋在之间,声音像是隔了堵墙,微弱又飘渺,“我睡不着。”

    “我会在你身边的。”钟离用被子把她盖住,她的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睡吧。”

    或许是因为在钟离身边的缘故,她的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久违的安静里大脑争分夺秒地想要休息,很快她眼皮就酸涩得睁都睁不开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她懵懵懂懂地一脑袋钻进了岩神的怀里,在那里感受到了最初被土地环绕,被母亲怀抱的奇异的舒适感,来自于岩神周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承载着生命的稳重气息。

    她迷迷糊糊地又把自己往钟离怀里挤了挤,手抓紧了他的衣襟。

    钟离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直到她呼吸慢慢趋于稳定,再没了动静,他才逐渐停手,只是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注视着幽篁。

    她周身环绕的黑气越发浓郁了,在那日回来之后。

    他知道她的背包里有仿制的百无禁忌箓,也知道那日空带着她前往轻策庄的举动,但他无法插手。

    钟离已经习惯了包容生长在璃月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一言一行,好的坏的,善良的邪恶的,他无法根除黑暗,只能竭力引导人们维护秩序之公平,打压冒犯契约的行为,对于每一个人的选择,他无权多加干涉,结果好坏必须他们自己来承受。对于璃月的百姓是这样,对于幽篁,同样也是这样。

    他在背后注视着她,宽容着她的一切,所能做的只有在她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时,用力拉住她。

    时至今日,他仍旧不明白该如何才能让幽篁放下对于他所有的戒备疑虑,但无妨,时间会告诉他答案,在那之前,他必须保证幽篁还活在他的身边。

    “睡吧。”他叹息一声,灭了照明的小灯。

    从那日之后,两个人没有商量,默认了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幽篁会抱着枕头去钟离的房间,不用他说,她就自觉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躺下来,径自进入梦乡,钟离有时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把她吵醒了她还会坐起来气得哭出声来,然后第二天若无其事地起床跑开。

    但不可否认的是,幽篁似乎在那天之后更加依赖钟离了。

    ……似乎。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蕈挨在她的身边,亲昵地捋着她的辫子玩,嘻嘻地笑出声来,“你不会真的在和摩拉克斯玩什么父女游戏吧?”

    幽篁无动于衷地抓着笔在纸上乱七八糟地瞎画,很多都是毫无意义随手勾抹的线条,但若把整张纸拿起来看,会发现那些线条隐隐地构成了各式各样嘶吼着的长相狰狞的怪物,是在她的梦里出现的怪物,就连黑白的线条中都能看出些腥风血雨的色彩。

    “这是什么,你杀掉的妖兽吗?”蕈好奇地揽着她的肩膀靠近了看,幽篁冷漠地把她推开,抓起这些纸揉成一团,起身跑去厨房,把这些纸扔进了正点着小火的灶台,很快纸团在火焰中灰飞烟灭。

    她皱着眉头,鼓着近来似乎有些被钟离喂圆的脸,呆呆地在灶台前站了许久,“我只是,想睡个好觉。”

    她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蕈把她揽在怀里,爱怜地亲了亲她,“你知道怎么结束一切吧。”

    她的目光晦涩,迟缓地挪到了那一间房间上,那里装着她的新身体,在她的要求下,钟离勤勤恳恳地打磨着细节,如今马上就要完成了。

    “摩拉克斯永远不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幽篁,只有我可以。”蕈用掺了蜂蜜一样甜蜜的语气对她说,“和我在一起,你才能解脱。”

    她只想睡个好觉。

    十二、

    海灯节的最后一晚终于到来,璃月一年一度的大节日,规模空前,万人空巷,大家一同聚在街头,准备守着一个好的视野观赏今年的烟火大会。

    钟离也不例外,他带着幽篁下午去看望了若陀,此时正坐在街头的三碗不过港,看烟花相对不错的位置,他手持茶杯缓缓吹着热气,一边幽篁累得趴在桌子上直犯困,她愣是迈着一双小短腿跟着钟离走到了若陀龙王被封印的地方。一路上听钟离同她讲述过往他与若陀的经历,岩神的眷属曾与他并肩作战,最终又因为磨损反目成仇,钟离与众位仙人合力将若陀重新封印回地下,前不久封印松动,若陀重新现身,这一次是空和钟离一起让他平静下来。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听不出非常强烈的感情,就像他并不是当事人,连教授历史的夫子都比他更激动,他只是一本镌刻了岁月的史书。

    人群喧闹,她睡不着,索性去观察她所能看到的一切。重云与行秋在聊些什么往河边走,不远处香菱朝他们跑过去,璐璐和阿飞小蒙在玩跳绳,也穿着新衣服,旁边聚着三三两两的大人,她看到空和派蒙和那位玉衡星在朝群玉阁走去,他们脸上挂着晏晏笑意。

    “这就是人间吗,真热闹,真好玩。”

    蕈坐在她的身边,支着下巴同样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所看到的一切,钟离却像是没看到蕈一样。

    幽篁没有搭理她,自己把脑袋又往胳膊架成的小天地里埋深了些。

    悠长的钟声响起,顷刻之间,耳朵里塞满了烟花炸裂的声音,她听到胡堂主和钟离的交谈,听到了人群的欢呼声,听到了蕈轻飘飘的笑声。

    钟离察觉到她半晌没有动静,抬手盖住了她的耳朵,但蕈的话还是钻到了她的脑子里。

    “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呢?”

    痛苦……吗?

    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陷入黑暗,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尽管是含着糖的,嘴巴里还是咽不掉那股生腥的铁锈味。

    在人群之中,在钟离身边,被幸福包裹着,她反而愈发清晰地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不见天日的树林。

    十三、

    烟花总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绚烂之后是易冷的灰烬,刹那的光华无法长久照明夜色。

    隔着模糊的夜色,钟离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神色难辨,他静静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里面盛放着的是他明日就要送到留云借风真君那里拜托她炼化的,幽篁的新身体。

    在空于四下无人处严肃地对他说,是否注意到幽篁最近的不正常时,他才重新开始审视幽篁近来时常不自觉流露出的,恍惚的神情。

    她的痛苦源于何处,因为怨气侵扰吗,因他而起吗,还是说,哪怕仅仅是活着,对她来说都无法忍受。

    房间内长久的沉寂后是一声短促的尖叫,钟离的思绪被那一声尖叫触动,他抬脚走进去,那块已经雕刻完成的石珀上覆盖了一层金棕色的光芒,其上符文流转,是他一早布下的结界,不远的地方是掉在地上的刻刀,以及满脸迷惘的幽篁。

    “你要毁坏它吗?”钟离走到她身边,出声问道。

    幽篁怔忪地仰着脑袋看他,碧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竟然能够从中看出一丝恐惧。

    钟离半蹲下来,托住她的手,“我想知道理由。”

    “要告诉他吗?”蕈温柔地询问她,“魔神是不会理解我们的吧,我们只是在爱欲之中苟延残喘的妖怪啊。”

    要告诉他吗。

    那是一段连魈都无从得知的历史,尽管她能够理解钟离的选择,但她怎么能忘掉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刻钟,也有可能是半夜,幽篁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涩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小孩子遭受委屈时没办法压住的哭腔,“那天,我在看着你。”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与他的子民。

    在归离原,他选择的人类幸福快乐地生活着,而她直到现在还困在一场噩梦里,再也出不来。

    为什么啊,她是被放弃的一端。

    很早以前她就开始因为钟离无法理解她旺盛的独占欲而担忧伤心,钟离却始终无法明白,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那个她,摩拉克斯还是那个摩拉克斯,岂止是在归离原那天,他们之间的隔阂从一开始就存在,无法调解。

    她的爱是蛮不讲理的占有和掠夺,是不知满足拼命吸取雨露蛮荒生长的春笋,摩拉克斯却是绵延千里的岩石,将宽厚的爱意平等地赐予他所盛托的每一个生命。

    是她的错,她无法理解他所注视的人间,却做不到决绝地割舍这种无用的情感,可要她怎么甘心呢,就算让她抛弃从前的一切,把摩拉克斯当成不再是岩神的钟离来看,竹里依旧不是钟离唯一注视着的存在,哪怕作为凡人,他的羁绊都太多太多了。

    她紧紧地抿着唇,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掉,她想报复一样地把那天的所见所闻告诉钟离,在他平淡地和他的友人叙述遗憾的时候,话题的主角却在几步之外饱受折磨。

    他会痛苦吗,会愧疚吗,会悲伤吗,还是像岩石一样无动于衷地当见证者,在多年之后把这一切化作平淡的回忆?

    “……没事。”她低下头去,咽下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伤人的话,“没事。”

    “告诉我吧。”钟离却在她想要把手抽回的一瞬间握紧了她的手,“爱应以了解为基石,我想了解你的过往。”

    “什么?”幽篁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想来人世间的情爱总是以爱为借口的私心,往日我虽不得其要,却也无伤大雅。但如今,我竟然能领悟你当时的心境了。”

    爱到极致,连对方的死亡都不允许。

    “幽篁,抱歉,你不能死。”钟离平静地对她说,黑暗中他眼底隐隐亮起的金光与发尾的金棕色交相辉映,“明日我会把你的神魂和这具身体一同送到留云借风真君处,新的身体能够蕴养你的神魂,在此之前,休息吧,你太累了。”

    十四、

    “哎呀,堂堂钟离先生,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这一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海灯节的假期之后,上工第一天,听说钟离在向往生堂里所有的女孩子询问如何哄女孩子的建议,胡桃一口气把因为听八卦而凉掉的茶全部喝掉,然后开始捧腹大笑。

    “她还肯跟在你身边就已经是奇迹了吧。”胡桃笑嘻嘻地泼凉水,“我来想想哦,强行把人家留下来,害得她灵魂磨损到神志不清顿生心魔,又对人家说什么爱你所以不许你死,哇,要是有人对我这么说,胡桃我可要当场让往生堂收他双倍,不,十倍的钱!然后给他办一场最豪华的葬礼。”

    钟离苦笑一声,“堂主莫要笑话,事已至此,还是快想想补救为好。”

    他虽为岩神,也不是当真木讷,那晚幽篁难以置信的眼神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他已经在愁怎样才能让幽篁醒来之后不逃走了。

    突然表露心思,会不会吓到幽篁了?

    他扶着额头,心下合计,该如何向她赔罪,然而幽篁并没有什么爱好,投其所好显然不可能。

    “依本堂主看呢,你还是对她好一点,拉着她的手给她念几首本堂主写的情诗,她说不定就会大加感动地投怀送抱了。”胡桃眼睛一转,坏笑着出主意。

    “堂主所言极是,只怕幽篁会大加感动地向别人投怀送抱。”钟离冷静地评价,“以幽篁的性格,若我照做,她会跑得更快。”

    “嗯,送礼也不行,念诗也不行,那不然就采取强硬派措施。”胡桃一拍手,语气莫名兴奋起来,“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

    “此等言论对于堂主的年龄尚且为时过早,堂主谨言慎行。”钟离喝了一口茶,语气古井无波。

    “嗯?我说的是先婚后爱,你说的是什么?哦,对了,近来自稻妻传来的小说,那本《结婚十次后我竟然和丈夫一见钟情》,挺有趣,你不看看吗?”

    胡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打封面花花绿绿的书,“你不觉得可以从这种专门谈恋爱的小说上汲取些经验吗?”

    “哦?”钟离接了过来,“那就先谢过胡堂主了。”

    胡桃摇摇手指,“不用谢不用谢,你什么时候能多给往生堂拓展拓展客户来源就挺不错。”

    胡桃没一会儿就背着手溜溜哒哒地走了,美名其曰寻找商机,往生堂内只剩他一人,他饶有兴致地翻开书页,然后陷入沉思。

    还没过多久,空和派蒙进了往生堂,派蒙挥挥手,“钟离,你知道竹里去哪里了吗?璐璐过来跟我们说竹里今天没去上课,夫子说竹里以后再也不去学校了。”

    事实上从海灯节那一晚后空就再也没见过竹里,他对于竹里最后一眼的印象是她似乎侧过头在看什么,她眼睛落下的方向空无一物,但她那副皱着眉头的样子分明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他对那一幕很在意,但是在海灯节之后再想找竹里,她却犹如人间蒸发。

    钟离对于空和派蒙对于幽篁的称呼早已习惯,他放下茶杯,先不紧不慢地打了声招呼,才解释道:“幽篁在留云处,我托留云帮着炼化幽篁的新身体,海灯节一夜后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怨气入体,分崩离析,她的神魂也只能暂寄新身体内一同蕴养。”

    “怨气……是那里?”空一愣,脱口而出,钟离点点头,丝毫不意外,“正是,那处祭坛我已扫净。”

    “你果然知道啊。”空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幽篁在拿到百无禁忌箓那日我便知晓。”钟离宽慰道,“你不必愧疚,幽篁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太久,我早已有所准备,也不至于太过匆忙。更何况,就算不是你,她也总能找到别的方法前往祭坛,她也明白我不会阻止。”

    “那……竹里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派蒙难过地问。

    “我无法回答。”钟离垂眸,手指摩挲着这本包装精致的轻小说,想到了留云前些天对他说的话。

    “她此番神魂受损,怨气入体,又生心魔,元气大伤,能不能醒来,多久才能醒来,都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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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彩祭上,空翻看着这本据说是在一年前突然畅销起来的小说,神色复杂。

    “怎么样,这本小说!”一旁的编辑激动地问,“旅行者,你真的不能在璃月找出作者吗?”

    找是能找出来,就是似乎有些太丢人了……

    空望着笔走龙蛇的天星两个大字,欲言又止。

    据编辑说,这本书实际上是分了上部与下部的,前传叫做《拿什么来拯救我的女友》,空听了这个名字下巴都快掉了,幸好编辑解释说其实一开始天星老师飘洋过海寄过来的书稿定名为《竹林随笔》,并之而来的还有作者的一封信,信上那一手字体苍劲美观,让人想要裱起来收藏,不过内容有些啼笑皆非,天星老师坦言写这本书最初的目的是想要挽回自己的恋情,因为着实不懂得爱情,他失去了自己在意的人,听闻稻妻是一个盛产轻小说的国家,他希望能够通过将自己与恋人的故事写下来,从读者中征得挽回她的建议与方法,不过后来在编写的过程中拜访许多友人了解她曾经的经历之后,他更希望能够在描写她之中了解她的真实想法。为了隐藏身份,行文间多有虚构,如有雷同还望海涵。

    当时接收第一卷书稿的编辑看完之后被甜得立刻拍板定下出版,天星老师的行文自然流畅,叙事节奏恰当,各种风雅词汇信手拈来,言语之间可见自身文学涵养之深厚,读完简直惊为天人,八重堂在出版时也将天星老师的请求一并附在文尾,奈何第一卷男女主角苍星与雾云的相遇,从剧情上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玄幻小说并不是什么卖点,这个文名又实在显得过于平淡,因此一经出版,反响平平,编辑也附了些修改意见回去,比如说建议将小说名改得更引人注目,内容再跌宕起伏些,主角的性格再戏剧化一些。

    天星老师的回信与第二卷存稿一并寄来,信上除了第一条天星老师同意由编辑加以修改,其余一概婉言拒绝,编辑惋惜之余,展开第二卷过目,在看前半段时他还在想男女主角这种开局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默认伴侣甜甜蜜蜜的王炸剧情到底有什么可刀的,后半段猝不及防给他来了一把大刀,分别已久的苍星与雾云曾约定在十年后的一处相见,苍星在途中无意间遭逢一座正受魔物侵略的城池,他便提剑前去帮忙,等到终于与到来的援军联手击退魔物,再赶到曾经与雾云约定的地点时,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以及雾云从不离身的,两个人在幼时交换的信物。

    编辑满脸问号地把第二卷发布出去,并且开始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第三卷苍星不停地寻找着雾云,并且在此期间结识诸多好友,达成共识,在魔物横行的时代建立了一座城池,为当时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了一处庇护,而四方神魔并起,苍星以一柄长剑名动四方,却始终得不到雾云的下落,直至第三卷文末提及,城池北方遭逢巨变,盘踞于北方的魔王被手下背叛击杀,而那名手下疑似遭受重伤下落不明。

    编辑开始瞳孔地震。

    果不其然,第四卷开篇是失踪了一整卷的雾云的角度,她懒散地靠在树干上,而不远处是被她倒吊起来的敌人,她支着下巴思考,“今晚吃什么好呢。”

    “烤果子?”她身边的小男孩回答。

    雾云要去做的事情是破坏一座城市的防御体系,一座人类的城池。

    第四卷一出,读者来信第一次炸了,不仅仅因为掉线许久的女主雾云成为了全文第一个反派,更是因为销声匿迹同样许久的白垩老师在第四卷的末尾附上了一副图,一墙之隔,一边是小说里的情节,苍星与友人谈及雾云的下落,忧心忡忡,一边是第三卷末尾提及的被刺杀的魔王正挂着狞笑掐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的脖子把她压在墙上,从那个人的细节装饰来看,赫然就是第一卷好好描述过的雾云。

    插图的标题叫做咫尺天涯。

    十六、

    “你们请白垩老师来给这本书插画?”派蒙不可思议地问。

    编辑挠挠头,“那倒没有,是白垩老师主动要求的,我们也很奇怪,明明第三卷里没有描写雾云的遭遇,白垩老师也一向不是无中生有的风格,为什么会画出这样一幅画,而且天星老师似乎也默认了,从那之后他们私底下好像也有交流,白垩老师会固定给这本书插图,但是白垩老师的插图总是倾向于画很虐的场景呢。”

    “那之后的故事里真的有甜蜜的情节吗?”派蒙默默吐槽。

    “啊,这个啊,没有呢……哈哈。”编辑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这真的是天星老师的经历改编,嗯……呃,希,希望苍星和雾云早日得到幸福!”

    总之,这本小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火了,女主角变成了反派还有了别的爱人的设定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苍星始终被守护人类城池的任务牵绊着与雾云错过,直至第六卷二者终于有了第一次重逢,苍星斩杀了关押着雾云的反派,而雾云将她身边的少年留在了苍星身边,自己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苍星的角度来看似乎没有问题,但是一旦结合每一卷有的白垩老师有关雾云方面遭遇的插画,附在每一卷文末的天星老师最初的创作目的变成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有一个读者留下评论,以守护人类和平为志的苍星和无法从被抛弃的泥潭中走出来的雾云,完全没办法对话啊,苍星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雾云的痛苦实际上来源于他本人。从第一卷和第二卷的日常来看雾云其实对于苍星的独占欲很强,即便是从苍星的视角来记叙故事,也能从雾云的只言片语中看出来雾云对于苍星在乎人类还是在乎她这一点很在意,就是不知道是天星老师故意塑造的形象还是雾云本身如此了。

    天星老师特地回复:中肯深切,非常感谢。

    八重堂特意开辟的讨论版块有一段时间甚至被“医生呢快来救一下啊”“救不了等死吧”“复合什么建议苍星雾云各自安好”的话刷屏,大家纷纷评论苍星这个人物塑造的是不错,但一想到他每一次对于雾云的各种直男处理,简直让人血压飙升。不管是救下来雾云之后放任她离开,还是过了这么多年不主动去找她,虽然符合苍星沉稳宽和的性格,但是,但是!!!完全看不出他有想恋爱的心啊!如果不是苍星视角,感觉大家都完全看不出来他对于雾云还有挂念和爱恋。

    不过后来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位名为高天之歌的老师,专门活跃在这个版块,老师深谙同人之道,热衷于创作雾云与第六卷中提到的雾云离开后前往的地方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的故事,一开始被嘲笑异想天开,但是久而久之大家发现这位老师写的雾云毫不逊色,甚至可以当作是另外一本优秀小说来看待,因此还出现了一大波读者在交流区版块等待高天之歌老师更新的盛况,八重堂有意邀请高天之歌老师签约创作,老师欣然答应,《两度成为替身的我》火热预售中!

    另一个杰出的交流区版块代表是谁都意想不到的白垩老师,他的代表作是一系列精彩纷呈的四格漫画,题目非常统一,三个大字,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分了吧》

    “附议。”空情不自禁道。

    总之《拿什么来拯救我的女友》这本书完结得突然,据天星老师的寄言是因为在意的人重新回来了,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建议,他有了颇多收获。

    然而还没等读者遗憾多久,天星老师却又重出江湖,这次的书名为《今天也在被拒绝的我努力想要复合》,据说原名《螭虎一记》,天星老师坦言积累的诸多方法全部宣告失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雾云”终于肯听他说话了,因此希望能够再次寻求意见和方法。

    “希望苍星和雾云的故事真的有虚构的成分。”编辑说着,拍了拍胸口,“你们不知道,在上一部最后一卷里,苍星为了留住心存死志的雾云,直接把她囚禁在了自己身边,虽然黑化真的很香啦,但是也把雾云逼得神魂受损,怨气入体,又生心魔,这不是把重伤患者逼成精神病人了嘛,而且这样根本没有用吧,苍星到最后也不理解雾云到底为了什么而痛苦呢,这一卷出来的时候很多读者都寄来书信要求苍星放雾云离开,说这样下去也只会害死雾云,不如放她一个人自由。”

    派蒙和空对视一眼,“那下部好点了吗?”

    “好多了,至少感觉苍星开始用雾云的角度去思考了呢,果然交流还是必要的吧,一定要交流才能解开心结啊,这么看雾云好像又慢慢回到一开始的傲娇状态了。”编辑一合掌,星星眼地祈祷,“希望苍星和雾云能够早日重新在一起,雾云也能够尽快康复。”

    “那高天之歌老师怎么办呢?”派蒙问。

    “还有白垩老师,似乎也很喜欢雾云呢。”空开玩笑道。

    “嗯……难办,我觉得雾云和谁都很搭,还有一开始她养在身边的那个孩子!”编辑一握拳,“这个时候就该祭出苍星爱说的一句话!我!全!都!要!”

    “好主意。”空点评道。

    十七、

    空在旅行的时候,收到了从稻妻和璃月分别寄来的两封信。

    稻妻的八重堂通知他订阅的《今天也在被拒绝的我努力想要复合》这本小说彻底完结了。

    璃月的往生堂邀请他参加钟离的婚礼。

    空:……?

    温迪呢,阿贝多呢,魈呢,快救一下啊!怎么一转眼竹里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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