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字

    羲和城|高辛驿馆房间

    小夭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碗递给在一旁立着的阿雯,又接了阿雯递过来的帕子。

    小夭看着躺在榻上的白发少年,伸手拿着帕子要去擦少年嘴角洒出的药液,却被少年偏头躲开了,她自然看到了少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恐。她并不在意,只是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也回看着榻上那盯着自己的少年,两人目光就这样直直地交汇在一起。

    小夭的话说完,少年却没有应,依旧直直地躺在塌上,眼睛继续盯着小夭。小夭看着少年嘴角的药液由于少年的躲闪已经渗入了鬓角的发丝,榻上也染了几滴,少年脸上平添了道褐色丝线,虽然很浅,但在少年雪白的脸上却显得扎眼的紧。

    小夭看着盘在少年脸上的褐色丝线,又将帕子伸过去。少年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指间缠着帕子的手,直到那只小手近的到了眼前,他忽地闭上了眼,这次,他,没有躲开,只是闭了眼,似先前那般假寐。

    他感受着,那只手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擦拭,很柔很轻,就像…海底的水母用触角推开海水一般…一下,一下,他的睫毛也跟着不住地一颤一颤。

    小夭看着那扎眼的丝线一段段断开,碎了,直至完全消逝,嘴角不由的向上弯了弯。她知道,少年并没有睡。小夭将帕子递给阿雯,又向后摆了摆手,“阿雯,你先退下吧。”

    “公子…奴婢…”阿雯看了看小夭,又看了看躺着的白发少年,终只应了句,“奴婢遵命。公子,奴婢就在门外候着。”阿雯便转身出去了。

    少年身上突地阵痛袭来,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他知道,是那婢子又将灵力锁的更紧了些,呵,这婢子倒是有心。

    “对了,阿雯,若是一会儿驿丞送水和帕子过来,你先接着放门外吧。”

    “是。奴婢遵命。” 阿雯听到小夭吩咐,转身站定,应了一声,又向着小夭俯了俯身,转身便出去了。

    “咔哒”门从外面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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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房内仅剩的两个人,一个继续装睡假寐,一个照旧坐在塌旁的方凳上,一室沉寂,直到,紧闭的门口传来驿丞沧桑又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公子既然有吩咐,老奴便先行告退了。”驿丞将水盆与帕子交予阿雯,又站正了向门内俯了俯身,告了句便转身退了出去。然后,门内门外又都安静下来。

    “你…”终是小夭先开了口,打碎了室内室外的一片静,“你…究竟是谁?”

    躺着的白发少年耳朵动了动,便再也没了其他反应。

    “你…就是相柳吗?”小夭知他听到了,却不见他有甚反应,便更为小心地注视着躺着的少年,继续试探“那个传说中…长着九个脑袋的东海大妖?”

    回应小夭的,是少年的呼吸,很轻,而且,依旧,那么平稳,不急不徐,还有,就是一室的安静。只是,没有人知道,被子下少年的手握了又握,握的,所有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一片血肉模糊。

    小夭见少年仍旧没甚反应,小人儿继续嘟囔着“莫非真的又昏睡过去了?”正要伸手去探那人的额头,便看到少年睁了眼,但少年却没有转头看自己,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帷帐上绣着的纹样…

    小夭看着少年,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些慌了,解释着,“我和阿雯都看不透你真身,只是看你那天明明受那么重的伤竟还要往水里跑,所以…猜想你或许是水里的…”小夭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继续道,“驿丞帮你清洗后说你通体雪白…”少年依旧只是那么看着帷帐,也不知究竟在看着什么,想了什么,小夭看着少年,顿了顿,继续道“通体雪白的,水里的…我曾,在故事里听过多次…”

    少年听着小人儿在那里叭叭地说个不停,他听到这人问自己是不是相柳,问自己是不是传说中长着九个头的东海大妖,他不知道这人究竟要如何,他听到耳边聒噪的声音渐渐小了,渐渐断了,到最后甚至一句话都掰了几瓣儿说。后来的这些话,是在向自己解释吗?一直在耳边的声音蓦地停了,这下,连断断续续都没有了。

    房内又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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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夭正呆愣着,一声清冷瞬间敲醒了小夭,然后又是安静。

    小夭回神,看着少年,少年也正好偏头看向她。刚刚的那句,是他吧?还是,自己的恍惚?他刚刚说“是”?是什么?他是说,自己所想是对的吗?他,就是相柳?这么想着,竟就这么问了出来,“你是说,你就是相柳吗?传说中长着九个头的海底妖王相柳?那,你叫什么名字?相柳,就是你的名字吗?”

    这人又开始了,一句接一句问个不停,聒噪!不知怎么自己竟然会应了那声…他听着,一句接一句的,看着,那双眼睛,他没有看到嘲笑、戏谑、厌恶…他,也没有听到…那些他看了、听了千遍万遍、千种万种,这么直白、却干净地问的,是,第二次?上次,自己应了好多句,后来,自己去了死斗场,他的“朋友”家盖了新房子,买了一群牛羊,他的“朋友”,他“朋友”的父亲、母亲都笑得很直白,也很干净…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又是这样…这是第三次,他以为自己学会了,定然再不会应的,他确是没有应,只是,摇了摇头…

    “唔嗯…没有名字吗?”小夭微微低眼思索了下,“我叫小夭,这是我的乳名,因我额间有一桃花胎记,父王…”小夭意识到自己得意有些忘了形,竟差点儿说漏了嘴,忙止了话,摸了摸鼻子,“我是说,因我额间有一桃花胎记,父亲母亲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取生机繁盛之意。”

    小夭看着少年又扭了头回去,不再看自己,还闭了眼,心里生了些失落。

    小夭将那丝失落强压了,手指不停地绞着帕子,缠回来又绕回去,抬眼又继续笑开,“不若…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取什么名字好呢?父亲母亲说名字代表的是至亲之人的期盼,这还真得认真地想才好。”

    一池死水,竟乱了。

    小夭眉微微蹙着,思索了许久,才道,“唔嗯…我大名中恰也有一“瑶”字,所谓石之美者是为瑶。若你不嫌弃,不若…我借你一字,你以后,就叫相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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