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教养嬷嬷如期而至，此时的芙蓉正在房内看书，不过看的大多为地理志，这个时代地图是很宝贵的东西，她没有地图，只能通过文字描写来熟悉这里的风俗地形，各州县的物产和资源。

    而木棉则是被她弄在院里扎马步，她已经说好要锻炼她，就绝不会食言，她并不对她一拳打死一个男人抱有希望，而是希望她不要像很多女人那样羸弱，对暴力没有反抗。

    她该做些什么呢？

    推翻这个王朝吗？

    用战争来洗礼这个国家吗？

    不，她不想去做这么劳累的事情，世界需要救世主，但是她不是，她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热情，没有那种，你觉得它不好你就去建设它的思想，她没有这种热忱。

    于是，她问木棉:“你想推翻这个王朝吗？”

    正在蹲马步蹲的汗水直流的木棉的反应，则是:“啊？”

    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啊你。

    “不是啊姐，你异想天开啊，你推翻它干什么，现在根本就没到工业社会啊，你推翻它，还不是建立一个封建帝国。”

    “我是说，建立一个女性主导的国家。”

    木棉直起身，喘了口气，她走到芙蓉身边的另一把椅子旁坐下，拿起小桌上的茶水猛灌，然后擦了把汗道:“女尊啊，我懂了，但是这可能会不太成功，一来，我们不是主角命，二来，我那个历史上曾经有一个女皇帝，她虽然当上了皇帝，但是依旧没有做到，甚至在今天，依旧有很多男人，批判她，讽刺她，说她是不正当得国，而且在位期间丢失不少国土，还有重用酷吏啊什么的。”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的，她又不能入朝当官，人家是后宫那个斗兽场杀出来的，硬生生走出一条皇帝路来，嘿，还偏偏有人造谣她杀女，又说她抢儿子皇位，不过怎么没人批评她的第一任丈夫杀哥娶嫂，她的后代一日杀三子，又强占儿媳呢？”

    “要一个在古代根本没有多少资源受到文化教育的女人，突破封建束缚当皇帝，这种难度，跟登天也差不多了，毕竟这可是男权社会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狠毒，呵呵，不是有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么。”木棉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虽然她知道原文应该是无度不丈夫，但是讹传为无毒不丈夫，却也十分准确，男人要是狠毒起来，谁也比不上。

    “你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这里的人，男女都无可救药，除非工业时代到来，女性能走出家庭进行工作，社会繁荣，工业发达，劳动价值提升，才会反向促进性别平等，单项地拔高有利无害，而且，她们也不会愿意的。”因为不理解。

    芙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想知道木棉的看法，她不是一个热忱的人，不过如果木棉愿意，即使失败，她可以尝试一下，因为正是量变才能引起质变，正是历史中许许多多不服输的女性，她们的思想长存，才能在后面的时代改革中如同引线一般燃烧，蹦发出巨大的能量。

    “哦。”芙蓉继续翻看着地理志。

    木棉见她只回了一个字，觉得她情绪有点低落，于是宽慰道:“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无可救药，是我说的太绝对了，肯定也有女子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要知道今朝的开国皇后就曾摄政，那时候虽然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是另有女科选拔女官，虽然依旧是在后宫任职，但因皇后摄政的缘故，那些女官实际上做的一部分事却是社交朝政的，只不过皇后死后，女科就被废除，距今已两百年了，有关女科的考试书籍民间基本上没有流传了，不过我倒是在宫里的藏书阁见过。”

    原身曾被打扫过藏书阁，偶然翻看过其中几本，女科所考的内容十分广泛，包含四书五经，天文地理，亦有工造水利，良田官署，甚至还包含算数，只不过原身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能识字就不错了，那些书的内容她虽然看过，却不懂，木棉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很像九年义务教育的课程分布，虽然没有生物化学物理，但是那些书籍可以说是基础课本了。

    她越想越觉得惊讶，可能开国皇后也是个穿越者吧，毕竟她和芙蓉都能穿越，那么别人为什么不能？

    “我知道你的意思。”芙蓉并非不懂，她在思考。

    “你说的那个皇后，我没有了解过。”芙蓉来到这里后，可以说过得挺浑浑噩噩的，当然，她自己没有浑噩的意识，她只是随遇而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要知道实验体从来没有寿终正寝这一说，从来都是在战场上死去，亦或者死在培养皿或者治疗舱内。

    她来到这里后的念头要么就是吃饭，要么就是想回去。

    因为她的价值从来不是生育子嗣，操持家务，做人贤妻，所以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认为战场上才能发挥她的价值，因此她想回去，但是回不去。

    她没有主动吸纳这个世界的知识，从前要么是葳蕤主动给她讲，要么是她带着疑惑地问然后再由葳蕤解答，以前她也没渠道获得有价值的书籍——这个时代除了一些广泛流传的书籍，还有很多珍贵的孤本，都被大族或者豪门收藏，如果想翻阅，就必须进入该族学。

    而且书籍比较贵，当然她也买得起，但是芙蓉不想看——那些话本她倒是看了，落第书生写的意淫之作，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你不知道她呀，我跟你讲，我觉得她可能也是穿越的，真不愧是雌韬伟略的大女子，不过那些男人太可恶了，她活着的时候如巨龙一般压着他们喘不了气，她死后，那些人就吃着她的尸身，推翻或者废除了她定下的许多规定和律法，甚至暗改了男尊女卑的含义。”木棉开始滔滔不绝地给芙蓉科普开国皇后的事迹。

    “你把她说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她还是只当了皇后，不自己做皇帝？”芙蓉很疑惑，在她看来，皇后拥有绝对的武力，开国皇帝曾经不过是赘婿，入赘到她家的而已，皇后的家族曾经乃一方豪强，只不过嫡支到了皇后这一代只有皇后一个女子，没有男儿，为免家产旁落，皇后招婿为夫，只是后来战火四起，皇后在乱世中通过倒卖铁器粮食积累了财富，又通过武力慑服流民，贤名招揽文士，渐渐养起了一支军队，后来旧朝被推翻，皇后又杀了各地军阀乱王，吸纳其地盘，到最后建立新朝，她的功勋事迹，足以称帝，为何只是皇后？

    “还不是她家族嘛，开国皇帝是赘婿，你说，今朝国姓是什么？”

    “姬。”

    “开国皇后就姓姬，皇帝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个赘婿，吉祥物罢了，也就起了个传宗接代的作用，皇后拿他生了儿子后，就把儿子立了太子，这也是皇后母族的要求，必须生儿子立太子，也必须姬为国姓，现在的姬姓王室就是曾经皇后母族的血脉，皇后生育伤了身体不能再孕，以至于后来只活了六十多岁。”

    “但是因为太子登基后，居然有还宗的想法，皇后母族自然不愿，后来没多久，新皇暴毙，皇后母族另外挑了族里的子孙继承皇位。”

    芙蓉听完，点点头:“大女子立于天地间，却也受了束缚，不过她虽是皇后之名，行的却是皇帝之权，倒也还好。”

    木棉却翻了个白眼:“好什么呀！你知道古往今来话语权有多重要嘛！皇帝就是皇帝，皇后就是皇后，因为教育的非普遍性，人们不会深度思考很多事情，如果女子没有争取到应得的东西，就会被有心人篡改身份，甚至无中生有，比如什么约定俗成，好像皇帝就只能是女的，皇后就只能是男的，如果不打破这种观念，一个女人做了再大的贡献，都会被掩盖，如果我不告诉你皇后做了这些事情，你是否还会觉得她应该当皇帝而不是皇后？自古以来大家都认为开国皇帝雄韬伟略，但是今朝这个却并非如此呢！皇后很好，但是她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退了一步屈居于皇后，尽管她把持着朝政，行皇帝之职，但是要让没有了解她的人来看，就会觉得她不配，认为她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但如果她是皇帝，那就非常名正言顺的，可见，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芙蓉听完，陷入了沉默。

    “好多弯弯绕绕。”

    她说。

    “好累。”

    她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说累。

    “可见女子真是太不容易了！”木棉也深感不公。

    “都说女人缺爱，并非如此，而是社会女人从小到大经历了很多不平的事，所以长大后就会非常渴望得到社会的爱，但是男人从出生就得到了，连嘘嘘都会被人夸，什么都不做，只要娶个女人，自己就当了皇帝呢！”木棉很愤怒地想，开国皇后失去皇帝就像鱼失去自行车，真是太恐怖了。

    “如果她们从小艰难，我或许，可以做点什么。”芙蓉思索着。

    “我们可以帮那些孩子，读书什么的，可以办个书馆，教导她们，我们需要钱，嗯，需要弄一个商行，如果要办商行，必须拿到官府的许可文书，要得到官方的认证，还得有权力的保驾护航，不然会被其他商行挤压……”这是芙蓉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认真地思考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