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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撬下来的玉被芙蓉收了起来,她打算拿去卖了。

    木箱里都是她的珍贵之物,有老旧泛黄还沾上了褐色痕迹的衣裙,有一把已经合鞘的匕首,有枚比孟兰侍那玉牌之地更好的紫玉牌,还有零散的几只金簪,一只手镯。

    这些东西都是葳蕤留下的,亦或是她小时候身上戴的。

    不过在这里,这些东西便只能尘封,不能再见天日。

    她抱起那沾了褐色污渍的衣服,上面的污渍便是葳蕤吐的血。

    “我会为你报仇。”她知道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葳蕤死前,拉着她的手,已经是气若游丝:“阿芙,我只愿你平安,就算一辈子不回京都也好,长公主必不会责怪于你,毕竟你只是女子。”

    芙蓉不懂为什么她总是说她女子,在她的那个时代,人形兵器多为女性姿态,因为女性体质更能耐苦,耐痛,更具备战士的优良品质。

    除却愿意契约的人,绝大多数人只是独身生活,而只有人形兵器们是群体生活。

    芙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因为她诞生于人,却又没有普通人的生活,她的基因完美,但是作用仅仅是杀戮——杀死怪物,保护人。

    而创造她们的博士,选择她们的性别,也仅仅是因为在同等身体素质下,女性身体更适合战斗再生。

    她们的身体恢复速度极快,更适合在战斗受伤后的组织恢复和。

    女性的劣质基因已被筛除完毕,1168和同时期的所有实验体都剔除了一部分劣质基因,所以才能如此的完美,没有情绪,就不会有弱点,女性的优点是拥有丰富的感情,弱点也是拥有丰富的感情,而感情,最能产生同情,怜悯。

    “女性的怜悯基因并非是坏的,”博士说,“但是在一些场合下出现同情,那就不对,你们是兵器,不是圣母,同伴死了就死了,与你们作战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当1168成为了阿芙,一日,她问葳蕤:“怜悯是什么?”

    葳蕤说:“是心。”

    “你可以心疼动物,但不要心疼人。”

    “那父亲呢?”这是1168第一次说出父亲二字。

    在她那个时代,没有父亲母亲一说,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人形子宫孕育而生。

    “我不知道,但是你绝不能相信你的父亲,”葳蕤很严肃,“如果有必要,你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那你呢?”1168当然知道不能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同伴,在被怪物控制后反叛,也会掉转头来杀她们。

    “你相信我吗?”葳蕤反问她。

    1168很诚实的摇头。

    “傻孩子。”葳蕤摸着她的头,一时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说着不相信他,却又诚实地摇头,高烧之后有时候傻傻的,但是看着芙蓉那双眼睛,又觉得很奇怪。

    清亮如水,但是有时却沉沉。

    “阿芙真是可爱。”葳蕤将八岁的芙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关系,有时候也可以相信一些人的,但是把握好分寸就行了。”

    她将衣服重新叠好,放在木柜当中:“为什么在这里,女子的身体这般孱弱,为什么不要同情男人,为什么女子也要坑害女子,你还有许多没有给我讲明白。”

    但是葳蕤不会再回答她了。

    1168对葳蕤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芙蓉有。

    葳蕤虽是女史,却会武,抱着她连杀几人,当时火光冲天,她被葳蕤抱在怀里,趴在葳蕤的肩头,却听见其他侍人的惊叫,他们喊着公主中箭了!

    芙蓉的视角,是刚好能看见她的母亲的。

    一支箭本来是瞄准的皇帝,但是关键时刻,她娘却“挡”了上去。

    当然,那并不是挡,是被皇帝推过去的,正中胸口。

    她看的很清楚。

    葳蕤是公主培养的女史,目的就是保护她唯一的孩子。

    即便是听到公主中箭的惊呼,她也没有停下逃离的脚步,好在叛军的主要目标是皇帝,她们遇见了几个叛军,但是见她们只是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便没有多大的警惕之心,甚至见葳蕤长得不错,还起了邪念,结果都被葳蕤解决了。

    葳蕤带着她逃出行宫,一路南下,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才发现一个村子,是夜大雨,狂风呼啸,葳蕤走进村子,最终决定敲响其中一户木门。

    这是她观察后决定的,院子里干净,有一小块地种着菜,屋后有简易搭成的鸡棚,养了几只鸡,土墙上有挂着小铁撬,干菜,亦或是一些破布,但扁担起了灰,还有几个大竹箩,堆得都是些不常用的东西。

    她抱着已经烧的昏迷不醒的芙蓉,在阵阵狗吠中敲响木门。

    她等了片刻,是个老妇人开的门,葳蕤装作柔弱的女人,请老妇收留她们。

    老妇善良,是个软心肠的人,于是留下了她们。

    葳蕤自述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小妾带女逃跑,因为主母要卖了她,还要把她的女儿也卖掉。

    这让老妇怒骂主母的恶毒心肠。

    但是这只是葳蕤编的,葳蕤过不去,于是又掺和了些自己的真实经历加以改编在其中,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买卖故事。

    自己被父亲卖给富人做小,富人嫌弃她生了女孩,便想卖掉她另外再纳个妾,主母生不了,也只得同意。

    这是葳蕤的亲身经历,只不过她最后被公主买了回去,她娘死在转手的第三个人手上。

    民间多典妻,富人多买妾。

    后来葳蕤长大,亲手杀了那三家人,以及倒卖人口的那个间人。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被公主注意到,公主得知来龙去脉以后,将她从金刀营里调到身边,负责自己女儿的安危。

    现下公主生死不明,葳蕤只得带着生病的芙蓉在这里住下,好在此地有诸多草药,葳蕤识得一些,加上村里有赤脚大夫,老妇请了来,才硬生生保住了芙蓉的命,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但是醒来的不是六岁孩童芙蓉,是1168。

    高烧的芙蓉已经死了,只有穿越重生的1168版芙蓉。

    此后在这里住了半年,葳蕤都没有得到公主的消息,老妇怜她身世,认她为女,葳蕤权衡之下便应下。

    皇帝在行宫遇刺,但安然无恙,葳蕤并没有听到改立天子或新帝上位的传闻,因为若有新帝,便要改年号。

    葳蕤也并不敢再去行宫,因为芙蓉醒后,便告诉了葳蕤自己看到的一切,这让葳蕤升起极高的警惕。

    京都距此地千里之遥,消息传送极为困难,她担心芙蓉安危,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又不能带上她行千里之路,一路上若是生病夭折,她就罪该万死。

    只是在这里住了一年后,便有人上门提亲。

    葳蕤知道穷乡僻壤出刁民,但是却没有想到能这么刁。

    已经不是提亲,是强抢。

    村里有鳏夫见她孤苦伶仃,寡母带幼女,加上气质不凡样貌又好,便起了心思。

    老妇老弱,也说不上什么话,加上她也觉得葳蕤孤身一人又带着年幼的芙蓉,没有男人傍身终究不好,于是也劝她,不过她不是劝葳蕤嫁鳏夫,依她看来,葳蕤的品行相貌,村中无人可配,得去镇上。

    这是她的观念里能为葳蕤找的最好的归宿。

    葳蕤性烈,不然当初又怎会带着芙蓉逃命,还连杀几个叛军,区区村人,不足入眼。

    但是为避免麻烦,葳蕤辞别老妇,搬离了这个村子。

    她带着芙蓉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她除了武艺,便没有傍身的技艺,不过好在做女史时身上钗环多,只是一样拿去当了钱,都能花个一两年。

    她们如绵羊,总是被人垂涎。

    即便强悍如葳蕤也烦不胜烦。

    无论在哪里,她们都会被人盯上,被提亲,被嚼舌根,被暗讽。

    即便葳蕤涂黑自己,扮丑自己,没有女人再盯上她们,也有男人亦会闯入。

    他们说:不嫌你丑,只要你跟了俺,给俺生个儿子。

    他们说:你一个女人,没有男人照顾,谁都能欺负你。

    可是芙蓉却很疑惑,为什么他们总是如此的自信,为什么他们能保证葳蕤不会杀他们呢?

    为什么他们认为葳蕤会像他们所认知的女人那般逆来顺受,甘愿生儿育女,甘愿操持家务?

    葳蕤不是这种人。

    “你可以杀了他们。”十岁的芙蓉开口,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小丫头你说什么?”男人却觉得好笑,甚至自大,“等老子做了你爹,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葳蕤可以自己忍受,但是她绝不能忍受芙蓉受辱。

    “给你。”芙蓉跑到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匕首,已经很久没有出鞘了。

    “那日你可以杀了叛军,今日也可以杀了他。”芙蓉伸出手指,指向院门里站着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镇上卖猪的屠户,听闻已经死了一个妻子,是被殴打致死的,不过官府只罚了一千钱和杖五十。

    屠户又有门路疏通,又减了刑法,只杖二十。

    要知道,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律令已有规定,但是讲究律意虽远,人情可推。

    屠户有老母要供养,妻子未能生下儿子,他辩解说自己是一怒之下失手伤人导致妻子死亡。

    有老母求情,县衙便从轻发落。

    “小丫头你开什么玩笑!”屠户站在院子里,像一睹油腻的肉墙。

    葳蕤接过匕首,她很久没有见血了。

    当夜,葳蕤抱着芙蓉离开了村子,她们的物品并不多,只带上了细软,轻装离去。

    屠户被挑断了手脚筋,还被断子绝孙。

    “为什么不杀?”

    “会有很多麻烦。”葳蕤牵着她,下了牛车,到了另外一个镇子。

    因为伤人还有余地,杀人就没有了。

    接下来,葳蕤带着她辗转多地,芙蓉终于知道什么是麻烦。

    “我知道了,我们不能杀人。”芙蓉面色苍白,她身体年幼,在奔波中受了些劳累,所以导致脸色不佳。

    “不是不能杀,只是要在有利的条件下。”

    “如果谁都知道你是长公主之女,他们的冒犯,就罪该万死。”

    “如果我们有杀死所有人的力量呢?”

    葳蕤一愣:“您是长公主之女,您的身份,就能杀死这里的所有人。”

    芙蓉指的不是身份,是力量。

    “如果有一个人,能仅靠自己杀死这里的所有人呢?”

    “或贼或王。”

    “什么是贼?”

    “作乱之人。”

    “什么是王。”

    “统治天下的人。”

    芙蓉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很少笑,与其说少笑,不如说不会笑。

    她用稚气的话说:“那我要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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