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17

    小雨初停。

    何温以低眸,减少瞥陈淮南的目光,攥紧了小拳头,用力抿住唇角,很怕自己下一秒钟就忍不住笑出声。

    在陈淮南身上,何温以闻到了雨后天空的清新。

    何温以鼻子敏感,受不了一些香味,闻到太重的香味就会头晕。

    除了陈淮南身上的味道。

    以及儿时经常用的淡淡的原味花露水味道。

    前者,并不让她抗拒,能让她心情变好。

    后者,是有童年回忆的加分,一闻到,便回想到曾经的夏夜,她站在老家平坦的水池前洗漱,边和陈淮南在手机上聊着天,边望见不远处树林间闪烁扑飞的萤火。

    何温以眉眼弯弯。

    没有察觉地,眼中漾开笑意。

    陈淮南目光浅而短暂地划过跟前的何温以,舌尖舔过腮帮子,别开脑袋,用了鼻音接何凡的话:“嗯。”

    何凡以为陈淮南故意阴阳怪气,撇嘴,斜了个白眼给后方身形颀长高大的人。

    安抚完何温以,何凡带着何温以,去老秃头张一的办公室探望。

    何凡与张一聊了两句,还有事,暂且把何温以留给张一带,让张一帮他看几分钟的妹妹。

    何凡交代完何温以不要调皮捣蛋不要乱跑等两句,抬脚出去,目光直逼倚在拐角口,一身的装逼样子的陈淮南。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何凡是实实在在的高考状元,是曾经这所学校历年出的第一名,言语间,有种习以为常的教育意味和文人清高。

    倒不是贬义。

    从小拥有好成绩的何凡,苦口婆心教育这所学校的学弟:“你以后做事不能那么鲁莽冲动,在还没搞清楚真相前就动手。”

    何凡瞟陈淮南,心里无奈。

    陈淮南一脸的漠然,手插在裤兜,平静面对何凡的说教。

    说好听点,是因为陈淮南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

    说难听点,是因为陈淮南压根不想搭理何凡。

    陈淮南唯一在乎的,是彼时老张头办公室内的小女孩,何温以。

    陈淮南第一次被人如此教育,念在何温以和面前的男人应该认识,嗯了声,算是回应何凡,站直身子要掠过何凡离开。

    “你去哪?”何凡拽住陈淮南。

    天气转凉,陈淮南身上松松垮垮套了校服的宽大外套。

    衣袖被何凡拽住,很轻易便被拉掉了一半。

    何温以出来打水喝,手里端了一次性杯子,路过楼梯口,张头望见不少学生乌泱泱挤在楼梯口嘻嘻哈哈,一同偷看着里面的什么画面说笑。

    何温以个子矮,抻长了脖子也捕捉不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两只手端着水杯走向长廊尽头的饮水机处。

    打完水回来,楼梯口的人散了不少。

    何温以透过摩肩接踵的小小缝隙,瞥见一隅里面的乌龙春光。

    陈淮南的校服被何凡拽掉了大半。

    两个人正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在无声的诡异氛围中,互相凝视半晌。

    ……

    何温以吓得张大嘴,眼睛瞪大。

    她怕陈淮南与何凡再度动手打起来,急急忙忙跑去边上的角落放下手里的一杯水,举高双臂能让大家看到她,艰难用了浑身的力气穿越人群,气喘吁吁来到何凡和陈淮南跟前。

    楼梯口挤着的人实在太多。

    何温以累得慌,弯腰,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大口喘着粗气缓神。

    “哥,哥哥们。”何温以成为端水大师,“你,你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何凡目光下撇,盯着何温以的侧颜,张唇要说什么。

    陈淮南经由何温以的这句话提醒,忖到什么,浓眉压下不满。

    何温以刚抬头,还没看清楚眼前状况,就听见耳边呼啸而过“嗙”的一声。

    ——陈淮南给了何凡一拳头。

    几个人再聚首。

    是在老张头的办公室。

    老张头坐在转移上,单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另只手拧开茶杯盖子,慢悠悠摇着脑袋,吹一口热气。

    再缓慢低头,悠闲抿一口茶水。

    盖上茶杯盖子的同时,老张头嘴里呸的一声,吐掉不小心喝到的茶叶残渣。

    陈淮南与何凡并肩而站,脑袋各自扭到一边,中间隔了七八米,表情臭的离奇,在正式见面的第一天,互相不对付,结下冤仇。

    何温以站在两个人的中间位置,左右看看两个人的侧脸,水端不稳,说不上更偏爱保护哪一个。

    何温以吞咽口水,心中默默起誓,绝对不能让他俩知道,他们都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否则,何温以觉得,他俩会再更严重地打起来。

    何温以想想刚才好几个人都拉不住他俩干架的阵仗,心虚且后怕,双手扶额。

    自闭了。

    老张头不紧不慢,手抚上自己发际线极高的地中海。

    “说说呗,”老张头用的调侃语气,站在上帝视角,看曾经的高考状元,和现在的新起之秀年级第一打的这场架,“为什么打起来?你俩这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怎么会在见面的第一天就立下矛盾?”

    何凡倔,陈淮南更倔。

    老半天,两个人一直较劲,吐不出字眼。

    老张头看笑了,摆手叫来两个人中间站着的小的,“小姑娘,吃吐司肉松面包吗?”

    何温以有台阶就下,也希望缓和两个人的关系,道谢点了点头,去老张头身边拿了吐司肉松面包吃。

    老张头一会儿还有课,临走抱着教案要走,给何温以拿出三瓶燕麦牛奶。

    何温以坐在老张头坐过的办公转椅上,心不在焉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吐司肉松面包,喝两口燕麦牛奶,逡巡气势各不好惹的陈淮南和何凡。

    何温以小小年纪,为她两位素未谋面的哥哥操碎了心,目光徘徊在两人身上,绞尽脑汁思考让两个人关系缓和的办法。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何温以咬唇,不知不觉吃完了两个面包,喝完了一瓶牛奶,吃的肚子鼓鼓囊囊的。

    何温以跳下转椅,手里拿了一块面包和一瓶牛奶,先步走到离她相对较远的何凡那,“哥哥。”

    何温以的声音比小时候成熟些,脆甜响起在安静的办公室内。

    她把东西塞到何凡怀里,“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吃点吧。”

    何凡在气头上,但对何温以温柔,强硬挤出还算柔和的笑,蹲下身揉揉何温以脑袋,手指轻轻掐住何温以脸颊扯了扯:“知道了温温,你要是肚子饿了,哥哥给你点外卖,或者带你去食堂吃,都可以的。”

    何温以被触发到关键字,心虚顺余光睇后方的陈淮南。

    正正好,何温以这眼的全部心虚,皆撞入陈淮南视野。

    两人目光短暂相撞。

    是何温以先移开视线,紧张攥紧衣摆。

    陈淮南神色浅淡,依旧波澜不惊的,对于在办公室罚站的这件事,没多大反应和感想。

    陈淮南往后靠,拉了张椅子,大摇大摆在老张头离开后坐下。

    “小子,这里有监控。”何凡古里古怪提醒。

    陈淮南心情不错,给出回应:“我知道。”

    何凡挑眉,撕开面包的包装,慢条斯理咬一口,一语双关:“你故意的?”

    何温以不懂何凡为什么这么问,若有所思,以为何凡单纯在问陈淮南坐下的这件事。

    陈淮南一侧唇角似有若无翘起,挑衅似:“是又怎么样。”

    何凡无奈,唇瓣抿成一条线,太阳穴突突跳着,有点想再给陈淮南一拳头。

    这牛犊新生的崽子,打人这么疼,脾气这么冲。

    傅猫昴经由别人的口,听说了陈淮南稀奇与别人打架的事,上课期间借口上厕所,悄咪咪跑来办公室张望。

    “嘬嘬嘬,”傅猫昴跪趴在办公室门口,撅个大屁股,逗猫似叫里头坐着的陈淮南,“小陈,你咋了你?”

    陈淮南无言,回眸瞟他,指桑说槐:“饿了。”

    何温以坐着的椅子发烫,脸也跟着发烫。

    她手心没送出去的那份牛奶面包的包装纸,灼伤她指腹。

    坐立难安。

    她咬紧下唇,想望不敢望陈淮南。

    陈淮南与几年前相比,气质冷许多,性格也冷许多,气场冰冷冻人,无法靠近。

    还是同一个人,但也不是同一个人。

    何温以脚趾也在用力,纠着一颗心,转动眼珠子,小心翼翼看何凡那边。

    何凡背过身,蹲在一个小角落,自顾自吃着牛奶面包,不在何温以面前,再与陈淮南发生争执与矛盾。

    何温以脑海盘旋陈淮南那句,清清冷冷声线沙哑的“饿了”。

    从前何温以对他无意提起肚子饿了。

    对面人向来会直接转账,把钱打到她的账户,等待她的确认收款。

    曾经在临安时,何温以住在乡下的偏僻地方,点不了外卖。

    到了北川,地处城中算是有名牌号的小区,可以点外卖。

    陈淮南就有了给何温以送钱的理由:“收了钱,自己点外卖。”

    何温以长大后,几乎不再拿陈淮南的钱。

    只有极个别的几次,她半夜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会按下一次收款键。

    每一次,陈淮南见她能够接受自己的好意。

    他会感到开心,和莫名的轻松。

    “哥哥。”

    陈淮南抬眸,有意放轻了的甜糯声音,自头顶冒出。

    何温以用了巨大的决心,用着气音,蹑手蹑脚把吃的交到陈淮南手里。

    边给,何温以边转身,漫不经心在陈淮南身边踱步,阻挡何凡可能会看过来的目光,阻隔住何凡看见陈淮南手上食物的视野。

    何温以在想。

    就算不是雪中送炭。

    但该名正言顺,轮到她给他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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