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漪说出那句话后。
那双乌黑而清澈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了她几秒钟。
然后，少年蓦然垂下长睫，回应的声音轻不可闻。
“好。”
应声后，少年转身离开的动作，莫名看起来有几分急不可耐。
嗯……确实在她这儿耽搁太长时间了啊。
初漪盯着鄢清琪的背影，咂了咂嘴。
目送鄢清琪回到座位后，她便收回了视线。
没注意到，她那个坐在鄢清琪对面的老爸，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
——少年通红的耳廓。
-
鄢清琪离开后，心头阴霾一扫而空的初漪，本打算继续研究比赛提案的。
但是她按了按键盘后。
绝望地发现。
她的键盘，因为刚才喷上去的那些咖啡液……接触不良了。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
她才开心了，不到一分钟啊啊啊！！
按照网上的说法，初漪关掉电脑，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
她顺便查了下离学校最近的电脑维修点。
四公里……嗯，不算太远，最好明天就去。
下周还有大赛提案二选的会，社团招新，平时上课的作业也在里面……
初漪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然后听到咖啡座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掌声。
接着是桌椅拖动的声音，初漪视线望过去，导师和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交流座谈会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角落，鄢清琪坐在原处，还没有动。
初漪将笔记本电脑收回包里。
等其他人几乎走完后，她才背着包站了起来。
鄢清琪也同时站了起来。
灿灿灯光下，一步步朝她走近。额间碎发的阴影，在他的眼底投下忽明忽暗的光。
初漪深吸一口气。
压下自己不争气的、疯狂加速的心跳。
“抱歉，久等了。”鄢清琪说。
“也没有很久。”初漪甜甜一笑。
两人并肩一起往外走。
初漪捏紧了肩上的包带，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我电脑键盘……似乎因为咖啡液渗进去，有点接触不良了。”
鄢清琪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语气有几分歉然地说道：“抱歉，是我说了奇怪的话。”
“啊，不是要怪你啦。”初漪连忙摆手。
她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你别总和我道歉呀。”
“……”
初漪咬着嘴唇，思索着怎么才能自然而不失礼貌地发出邀请。
鄢清琪会陪她一起去修电脑吗？
她可不可以反悔，把那句不怪他收回啊……
然后让鄢清琪负责什么的……
两人并肩踏出咖啡座的玻璃自动门。
明亮的灯光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门外是露天的连廊，一踏上去就能感受到一阵凉风，是山雨欲来的预兆。
黑暗中，初漪终于鼓足了勇气，打算开口——
“那个……”
“初漪。”
角落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初漪回过头，看到那个慢慢从墙边走出的人影。
魂都差点吓飞了。
初教授背着手，带着慈祥而和蔼的笑容，盯着她。
“你也在咖啡座啊？”
“呵，呵呵……”初漪干笑了几声：“我来搞社团的工作，这儿氛围好。”
“哦——”初教授拉长了声音，看了一眼鄢清琪。
初漪心里警铃大作，立马脱口而出：“我找鄢清琪，是在请教有关提案的事。”
初教授还是笑眯眯的。
他看了一眼栏杆外。
细细的小雨，这时开始飘落。
“时间不早了呀，别缠着人家琪琪了。”初教授说道。
“我没带伞，只好请鄢清琪送我回去了。”初漪假装忧郁地叹了口气：“唉，都怪我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这算不算遗传的坏毛病？”
“你脸可真大呀，让琪琪绕路这么远专门送你回宿舍？”初教授瞥了她一眼。
“……”
然后初教授又微笑着看向鄢清琪。
“琪琪，月底学术会议的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有困难的话，及时和我说啊。”
鄢清琪怔了一会儿。
“谢谢老师关心，我目前……”
初教授用饱含关爱的语气，打断了鄢清琪的话。
“再不快点回实验室的话，一会儿雨大了，桥上就不好走了。”
“走，你老爸我，今天恰好呢，带了伞。”初教授复而看向初漪，语气笑里藏刀：“我就大发慈悲地送你回去吧。”
初教授揽住初漪的肩。
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力气，拖着她往外走。
“老师再见。”鄢清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没有跟上来，而是等着初漪和初教授先离开。
但初漪现在，真的。
好想给她老爸一拳啊啊啊！
-
初漪和初教授一起走出图书馆。
细雨像夜晚的银河倾落，送来一丝迟来的秋意。
初教授把伞丢给她，努了努嘴。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初漪默默地把伞撑开，举在自己和初教授中间。
两人一起朝女生宿舍组团的方向走。
“你别搞什么坏主意。”初教授突然开口：“有坏主意，也别打琪琪的主意。”
初漪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合着她老爸是在为琪琪防范她吗？
她在她老爸眼里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初教授冷哼了一声：“又看上人家哪一点了？能帮你社团的忙？”
“……”初漪默了一会儿。
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我只是很崇拜他。”
“但是琪琪会认真的。”初教授说。
初漪当即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呵呵。”初教授咂咂嘴：“你高中的时候，不还和一个学神网友天天聊天吗？”
初漪噎了一下，没吭声。
“看你成天只是问人家数学题，对方也只是单纯地帮你辅导，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教授瞥了她一眼：“结果，你后面天天故意在我面前晃，说些有的没的。”
“那是以前了。”
初漪看着雨点，一滴一滴地从伞沿滚落下来。
她嘴硬地反驳道：“难道你没有年少轻狂，做错事的时候吗？”
“得了。”初教授摆摆手：“我只是提醒你，琪琪他……”
初教授琢磨了一下措辞：“和别人不一样。”
“哦。”初漪闷闷地回。
一脚踢飞了脚下的小石子。
其实……她也知道。
她喜欢鄢清琪，是喜欢她现在能看到的一切。
可事实上，她是看不透鄢清琪这个人的。
认识这么久……他甚至都没对她笑过。
当然，也没见他会对别人笑。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真正的喜欢，还是只是。
喜欢自己心目中的鄢清琪。
但她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别人。
没什么经验。
可是，换而言之，她在鄢清琪面前表现的。
一样不是完整的她自己。
初漪跨过一个水坑。
在水面的倒影里，她的脸一闪而过。
一双桃花眼大而妩媚，天生的微笑唇，嘴角总是微微勾着一点儿笑意。
颊边的小笑涡忽隐忽现。
这张脸，曾经给她提供过不少便利。
大一选系花的时候，她以微弱的票数赢过了陈忱。
因为她的漂亮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又很让人印象深刻的。
甚至乍一看，会觉得她性格也很好。
“我现在，只是和人家交个朋友。”初漪甩开乱七八糟的心思，平静地笑了笑：“根据吸引力法则，我和厉害的人待在一起，会更上进啊。”
初教授背着手，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晚风吹动着初教授额前的那几根稀疏的毛发，看起来有几分忧愁。
“对了。”初漪想到一件事：“下下周的学术会议，鄢清琪帮我申请了听众名额。”
“哦。”初教授说。
“我……开学的时候，请了全社团吃饭。”初漪窘迫地搓了搓手：“明天还得去修电脑。”
“所以？”初教授斜了她一眼。
“我没钱了。要去上海。”
初漪无辜地望向初教授：“我是为了学习，你应该给我报销吧？”
“哦，我考虑一下。”
“……”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宿舍组团门口。
提前收到初漪消息的衡一宁已经撑着伞等在门口。
看见两人走近，衡一宁嘿嘿地傻笑：“初老师好！”
初漪把伞还给初教授。
初教授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考虑好了。”
“太过溺爱对孩子不好，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初教授潇洒地撑着伞离开。
衡一宁一脸懵圈地把伞移到初漪头上。
“初老师说的什么事啊？”
冷冷的冰雨，刚才已经在初漪脸上胡乱的拍过了。
“……”
她带着一脸水，神情复杂地看着初教授的背影。
啊啊啊！！
她就不应该先还给她老爸伞的！！
-
初漪回到宿舍，先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后，她看到陈忱今天也在宿舍。
……台风天，确实也不适合到处乱跑。
初漪用干发巾包住头发，用眼神示意座位上的衡一宁。
衡一宁心领神会地跟着她走了出来。
两人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初漪把学术会议的事，长话短说地告诉了她。
“哦……需要多少啊？”衡一宁挠了挠头：“要我借你点钱吗？”
初漪琢磨了下：“往返的高铁，吃饭的钱……”
对了，需不需要住宿来着？
她忘记问鄢清琪具体时间了……
“你等等。”初漪说：“我回宿舍拿个手机。”
初漪回去的时候，陈忱正好走到了门口，朝着卫生间的方向。
卫生间就在宿舍门边。
她注意到陈忱手里的包装袋。
……两包鲜花饼。
陈忱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僵在了原地。
初漪抬起眼，冲陈忱微微笑了笑。
什么饼这么好吃，还要带到厕所去吃啊？
不过她懒得管陈忱，去桌子上拿了手机又出去了。
回到客厅，她在衡一宁旁边坐下：“我现在问问鄢清琪好了。”
初漪按亮手机屏幕。
意外地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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