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这几日东院折腾个不休,陈无仪时常听到婆母大吵大闹的动静,这回闹得再厉害婆母也没有叫人请她来做主,其中缘由齐母和陈无仪心知肚明。

    陈无仪早就在东院安排了眼线,每日会有人把齐家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传到她耳边,今日瞧着时辰,人应该快来了。陈无仪穿得不算厚实,也只在窄窄的袖口一圈缝了一层绒,再外披一层水色的单衣。昨夜下了雪,屋外院子落一片白,陈无仪起来得早,小人还没将路扫出来。

    王嬷嬷走出来,将手炉塞给大公主,嗔怪道:“东院的主儿满头官司顾不上冷暖,公主悠闲过小日子怎么也不记得。”

    陈无仪笑了笑,手上有了温暖她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寒意,“我这几日心神不宁,夜里也睡不安稳。二妹做的那事我先前还觉着胡闹,可如今瞧齐家这般情态,却觉得蹊跷了。”,想到齐家人,陈无仪嘴角拉平,阴霾爬上眉梢,“嬷嬷,你说莫非真如外头传得那般,齐衍和与婆母杀了齐牧清?可,可他们是母子兄弟......”

    王嬷嬷接过小丫鬟的袄子,披在大公主肩头,“就真是如此,公主您又能做些什么,莫要为那些人思虑过多。”

    嬷嬷正宽慰着大公主,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自偏门跑了进来,乖巧低头站在一旁,等着主子传唤,王嬷嬷眼尖瞧见了她,止住话头,招手叫人过来,弯腰到大公主跟前耳语:“公主,东院的来回消息了。”

    这丫鬟就是安排的眼线,东院这几日发生的闹剧都由她传到主子耳中。

    丫鬟得了令,低头走到主子跟前,行了个礼,就开始绘声绘色说起来,“驸马老家的亲戚找过来了,几个婶子坐在地上嚎,叫齐老夫人给她们个说法,说是‘你小儿子是个不中用的懒货,你也是个吃独食的下贱玩意儿,攀上了个公主咱们亲戚没沾上光捞个官当当的,你们家的丑事却要咱们担着,你个老货知不知道邻村是怎么议论我们村的?!’”

    这丫鬟不说话时瞧着不起眼,两张嘴皮子一碰,眉眼都生动起来,学着齐家婶子拍着大腿,唉声叹气哭天喊地的,还故意掐着嗓子学着齐家村的调调,惟妙惟肖,让人听着就在现场似的。

    陈无仪忍俊不禁,王嬷嬷也打趣这丫鬟,偏偏她一闭嘴又变得木愣愣的,呆呆往跟前一站,教人瞧着就有趣。

    王嬷嬷拿来鼓鼓一荷包的碎银子塞给她,丫鬟两眼泛光,脆生生说道:“谢主子的赏钱。”

    “小丫头,看到这儿就又肯开口了?”王嬷嬷忍俊不禁。

    陈无仪捂嘴笑了会儿,又想到什么,皱了下眉,问丫鬟,“你走的时候,婆母的亲戚们可是走了?”

    “没呢,奴婢来的时候齐老夫人还被亲戚堵在小东门,老夫人倒是有叫小厮关门,就是那些个伯伯拿着锄头草耙挡着,小厮不敢上前。对了,奴婢还听婶子们说,齐老夫人再不给出个主意,她们就去找二公主做主。”

    “二妹?她们是怎地知道二妹的?”陈无仪疑惑。

    “奴婢听婶子们说呀,二公主出宫她们来时瞧见了,齐老夫人不给个说法,他们就去拦驾了。”

    -

    陈无许此番出宫有了排场,鸾舆凤驾,几十个侍卫在旁护送,蕊黄芍紫在轿子两侧,持仪仗的太监五六个。她本想仪仗再大些,妥协了的父皇横了眼,才悻悻地见好就收。

    她这此出来,是来见乔淮之。告诉父皇自己看上乔淮之时,他自是勃然大怒,骂她昏了脑子,还是陈无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通胡搅蛮缠,把父皇唬得一愣一愣地,真以为陈无许非乔淮之不可了,才无可奈何准了她出宫的请求。

    “咳咳。”陈无许压着嗓子没忍住咳嗽两声,蕊黄满脸忧虑欲言又止。她那天到底淋了点雨,当夜又开始下雪,第二天陈无许就开始发烧,烧退了她听徐离还没有消息,便爬起来吵着要找陛下,谁成想她是来见乔淮之。

    陈无许又咳了一声,蕊黄忍不住了,撩开帘子叫她喝水润润嗓子。

    “不用。”陈无许摇了摇头,她烧退了没多久,唇色发白,整个人乍眼一瞧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也难怪蕊黄这般模样。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状态,陈无许自己没那个演技,这样不弄得身娇体弱些,等会儿怎么让人怜惜。

    二公主的仪仗走了一路,人们也没被刻意拦着,自发让了条道,踮脚瞧瞧又是哪位贵人出行。人群中也不知谁传出来,轿子里的贵人是二公主文婵公主,她此番出宫,是与未来的二驸马瑞南王府的三公子乔淮之游玩,这种热闹人们最爱凑,纷纷驻足去瞧,特别是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轿子后的乔三公子,夸赞他一表人才,与文婵公主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些刁民私底下议论也不注意着,乔淮之握紧缰绳,目光沉沉掠过路边一个个看戏的百姓,这些人丝毫没有自觉,甚至因为乔三公子看过来而掀起一阵阵惊呼,乔淮之撇过头,心里波涛翻涌。

    二公主莫不是个蠢货,他本以为陛下要拿他问罪,在不安之外乔淮之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得。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做驸马,若非梁岑皓请自己帮忙教训教训文婵公主,景帝委婉提起时,他就会表示无意了。

    哪知道一番事情下来,文婵公主竟真看上他了,乔淮之嗤笑,他要做的事绝不能成为驸马,但笼络这位娇滴滴的公主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可。

    思及此,乔淮之唇角上扬,春风和煦,无情似有情。

    仪仗一路走到明春湖,二公主在轿子里轻轻一唤“停了罢”,侍卫这才散开,将人看客拦在几里之外,轿子落在岸边,只见一只细嫩的手撩开帘子,公主微微低着头被一旁的宫侍扶出来,人们瞧不清脸,只能看到灵动的金坠子和描得细细的眉,单就这些便不禁惊叹,不愧是天家的女儿。

    头一回能看着公主出游,侍卫们也未出手驱赶的意思,不少人便留在明春湖边看热闹。

    他们瞧着公主与乔三公子偕行游湖,身形一高一低,好似一对璧人。

    然而没过一会儿,俩人似是发生了争吵,公主身形摇晃,后退几步,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乔淮之。

    公主与乔三公子争吵几句,猛推了他一把,转身便小跑到侍卫边上,与人群的距离拉进,她说了些什么顺利钻入百姓耳中。

    “既然你与承安侯世子互相许慕,发誓要为对方终生不娶,今日又何必答应与我同游。乔三公子,你今日与我说的话,本公主就当从未听过,你也莫想些歪门邪道,既想着与你与梁岑皓这对有情人双宿双飞,荣华富贵你又要抓着。”

    “乔淮之,这京城里头的郎君千千万,本公主又不是非你不可,想让我当这个恶人,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陈无许宽袖一挥,扫了乔淮之一脸。

    乔淮之一脸阴沉,他要现在还不知自己是被摆了一道,他就不用做人了,“殿下,可是方才在下哪里惹恼了殿下,在下方才可从未说过......”他满脸无奈,口吻仿佛是陈无许在耍脾气。

    “住口!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陈无许指着他,嗓间一痒,低头剧烈咳嗽起来。

    蕊黄上前为陈无许披了件衣裳,恶狠狠冲着乔淮之一刮,“殿下您风寒才好了些,不要为这种人气病了。”

    陈无许咳嗽得厉害,整个身子被牵动着微微颤抖,旁人瞧着忍不住担忧她咳出口血来。一边是身姿羸弱的姑娘,一边是隐带怒意的风流公子,饶是乔淮之再是无辜模样,人们还是自然而然认定是乔淮之的问题。

    二公主可是当今的女儿,她陷害乔三公子作甚,完全没有道理的事。

    陈无许耳边听着人群嘀嘀咕咕对乔淮之的抱怨,柔柔弱弱为乔淮之说了几句好话,什么是文婵不得乔公子的喜欢,什么情这种事就是情不自禁,什么乔公子敢为梁世子吐露心声文婵自愧不如,一大堆看着好实则只能让旁人怒火大涨的歪话。

    期间乔淮之还想打断为自己辩白一番,奈何这时候的陈无许嘴皮子贼溜,压根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一说完,她是真觉得晕了,靠在蕊黄身上,抬脚正要走,却脚一软,整个人栽倒下去,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幸而蕊黄及时,把陈无许扶住。

    乔淮之怒极反笑,心想这二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蹩脚的演技,比瑞南王府后宅要差多了,这种娇贵还天真的贵女就该扔到后宅里磨掉不该有的傲气。他突然反悔了,这么有意思的女子,应该娶回来才是。

    “二殿下,我......”乔淮之刚要说话,一团烂菜叶子砸到脸上,恶臭的味道让他的表情瞬间狰狞。

    人群中的卖菜大娘也不惧,啐了一口,“祸害公主的二椅子还有脸在这儿呆着?”

    “就是,公主不该为这种人伤心。”

    “乔三公子是与谁有私情来着,承安侯府的世子?怪不总见这俩人进酒楼,平日不见得是做什么了。”

    “......”

    人群四下交头接耳,一时之间,乔淮之与承安侯世子的风流韵事便传了出来。

    陈无许趁着现在自己不是主角,靠着蕊黄溜得飞快,走到轿子前,她却停了下来。

    “殿下。”眼前正是陈无许心心念念许久,前几日都没有消息的徐离。她还是原来的模样,穿着素色的衣裳,发间插一根简单的簪子,雌雄莫辩的眉眼静静看着自己。

    这家伙终于是回来了,陈无许抽抽鼻子,放开蕊黄,什么也没问,只把手递过去,下巴一抬。

    “扶本公主进轿子。”

    骨节分明的手托住她,微凉的触感让陈无许翘了翘指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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