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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色彻底暗下来,绛雪轩内燃起了灯,照的一片清明。

    窗外的月色与雪色相融,内仕们皆候在门外,便显得远处十分清寂。

    赵怜筠坐在御案前批红(1)时专注寡言,期间只命玉眠奉过一次茶,不过端来后未饮,搁置在案角,已冷了多时。

    玉眠立在御案旁。

    灯影绰绰,此间仅有他们二人。这样安静的待在他身旁,她竟有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满足。

    甚至奢望更久一点。

    过了不久,赵怜筠将今日呈上的折子批完。他轻揉着眉心,目光斜暼向玉眠。

    “让王宜进来。”赵怜筠的嗓子有些哑了,许是一直没有进水的缘故。

    “是。”

    玉眠福身,想要去端走那杯冷茶,再换上热茶。

    接触到茶盏的那一瞬,她的手背便被按住。

    玉眠一怔,不敢动了。

    握笔过久,赵怜筠的指尖冰冷,却不及他的声音冷。

    “这茶,让你撤了吗?”

    言罢,他从玉眠手中拿过茶盏,一饮而尽。

    凉茶苦涩的滋味蔓延在唇舌间,他面不改色道:“出去。”

    良久,直到王宜从里头端着奏本退出来,玉眠都未从方才回过神来。

    “陛下今夜仍歇在绛雪轩,别愣着了,赶紧进去伺候吧。”王宜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待旁边的内仕撑开伞便匆匆下了阶梯。

    玉眠并不知王宜因她在司礼监受了十仗,但她听出了王宜语气中的不耐。

    她抬头看向渐渐消失的人影,随后理了理宫服进门。

    赵怜筠端坐在御案前,神色自若,便是握一支笔的姿态都格外好。

    玉眠不由得放轻了步子的声音。

    “过来。”赵怜筠不抬眸,在纸上作些什么。

    玉眠回到原先的位置,赵怜筠又道:“坐下。”

    坐下?

    玉眠不知所措,眸中满是惊愕。

    最终,怕惹得陛下不满,玉眠只好试着跪坐在原地。

    赵怜筠抬眸,刚好看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

    那双眼,怒瞪过他,哀怨着看过他,也曾深情款款的望向过他。

    却不是现在这样的。

    玉眠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心中忐忑,正要跪下,手腕便被赵怜筠抓住,又轻而易举的将她拉向他。

    她被迫仰着头,撞上赵怜筠丝毫不起波澜的眸。

    眼下靠的这般近,她却觉得好远好远。

    “陛下。”

    “又要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奴婢不该……”

    玉眠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双唇覆上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她仍然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面颊、耳根红成一片。

    而她也发现,赵怜筠的眼中有了情绪,她看不懂却下意识想要后退。

    “跑什么。”赵怜筠再次将她拉近,“你以为朕为何要你来绛雪轩。”

    “陛下……陛下的意思,奴婢愚钝……奴婢不知……”玉眠的声线颤抖,她几乎已经栽进赵怜筠的怀里,被温热包裹,她却不敢推开。

    玉眠的身躯实在瘦弱,拥在怀里能清晰的感觉到皮肉下的骨感,赵怜筠一手便能掐住她的腰身。

    赵怜筠一将手探到她腰际,玉眠便浑身抖了了一下。

    “不明白?”

    赵怜筠似乎被她的恐惧勾起了埋藏在心底的兴味,他松开另一只钳制她手腕的手,极其温柔的抚去她眼角的泪。

    嗓音染上几分欲色,变得低沉且蛊惑。

    “别哭了。”

    “什……什么。”玉眠不住摇着头,泪水打湿了睫毛,盈盈泪光闪烁。

    她的后背因惊惧出了薄汗,风一吹便发痒,只是腰间的灼热烤着她,她一动也不敢动。

    想要后退,想要离开。

    窗外的雪忽地下大了,不一会儿便将铲过雪的道又铺上雪被。

    玉眠满目盈满了泪,一垂眸便滴滴落下,打在赵怜筠的手背上。

    “怎么?”赵怜筠难得有耐心的再次替她抹泪,只是声音多了几分对奴仆的轻视,他缓缓道:“一步登天的机会,朕给你,你不想要吗?”

    玉眠后知后觉的明白话里的含义。

    是啊,这样好的机会摆在她眼前,不该抓住吗?

    可是,她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愿。

    她的喜欢或许不值一提,渺小如尘埃,可仍是让她走过许多个日夜的她所珍视的情意。不该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不……不。”玉眠的声音哆嗦,带着哭腔,

    赵怜筠冷冷一笑,方才的温柔细腻不复存在。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他的耐心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除了眸中翻滚的欲色不减,他的神情几乎是冷酷的。

    赵怜筠本就不把玉眠放在眼里,此时更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他伸手去解玉眠的衣带,只一瞬便扯开了她的短袄。接着他的目光移向她哭红的眼,听着她嘴里断断续续的乞求,他将方才脱下的她的短袄塞进她的口中。

    声音被止住,只剩呜咽。

    玉眠紧闭着眼,不停的摇头。

    风雪愈发的大,她浑身愈发的冷,一件件被剥去的,还有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一丝尊严。

    只剩下一件浅绿主腰(2)时,赵怜筠的动作停了。

    玉眠的肤色白皙,伤痕也更加明显,十分难看。

    身上的寒冷或许能抵御,心中的伤痛却难以忍受。

    她早已经习惯了身上的伤疤,却还是在被揭露这一刻觉得难堪、耻辱。

    这样的伤痕,会遭人厌弃。她从未想过出宫嫁人,因为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只有自己能接受自己身上的丑陋。

    如若她自己厌恶自己,还怎么活下去呢?

    可现在它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掀开了,不加任何遮掩的暴露在赵怜筠的视线里。她曾经只敢偷偷仰慕的人看见,这一瞬间,玉眠竟痛恨起了自己的身体是这样丑陋。

    赵怜筠的眼中渐渐冷淡,他随手捡起一件衣裳扔到玉眠身上。

    “滚出去。”

    他今日不治她欺君之罪已是恩赐。

    案上的纸不知何时被揉皱了,方才赵怜筠作下的画因墨未干而晕开,乱作一团。只剩角落一枝红梅仍具原本的形态。

    他讥笑道:“梅花当然只配的上你,不是吗?”

    (1)又称批朱,指在奏折上用红字做批示。

    (2)明代女子的内衣,通常为宫女穿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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