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忍不住扯起嘴角，但因为身旁还有外人，说话便刻意拘谨：“怎么了，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找姐姐吗？”

    面对顾洄的抱怨，宋晚意并不生气，她知道他的脾气，不过就是在逗她：“我怎么敢呢。但我现在是上班时间，带薪谈恋爱这事，我可干不出来。”

    对面，顾洄不明所以的“啧”了声。

    宋晚意一时不知道其意，也没多问，等待着顾洄把话说完。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写字楼门前。宋晚意打着电话，余光瞥了眼面前的台阶，突然转头看李逸洲：“谢你的伞，你先上去吧。”说完，便单手遮着脑袋，丝毫未犹豫地冲进了大雨里，三步并做两步，跑上了台阶。

    将李逸洲抛诸脑后，宋晚意跑进同层的便利店。

    电话对面，顾洄警惕地询问：“和谁说话呢？”

    “同事。”宋晚意不以为意，向店员要了几张纸巾，将身上的雨水潦草擦了下，顺便又点了杯热饮，“出来办事，突然下起暴雨，同事就帮忙来送伞。”

    “送伞，就带一把？”顾洄准确抓住了重点。

    “……”他这么一说，宋晚意突然也觉得奇怪了起来。按理说，她和潘云帆下楼，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瞧见了，为什么下来送伞的李逸洲却只带了两把伞？但很快，她又自我打破了疑惑，心想，或许本该是让她和潘云帆同撑一把的，没料到，潘云帆会独自拿了伞就走。

    宋晚意想到这，无奈地笑：“嗯，还有另外一个同事，拿走了一把伞。”

    顾洄这才“嗯”了声，不再追问。

    两人又说了些话，宋晚意点的热饮终于出餐。她拿过便直接走去电梯：“好啦，我要上去工作了。你也休息下吧，有事发我微信。”

    顾洄依旧很听话得“嗯”了声，便一起挂了电话。

    -

    晚上回到家，宋晚意刚坐下吃饭。

    在一旁看剧的宋妈便开始隔着沙发给她递话：“晚意，你和小顾怎么样了？”

    宋晚意不明白宋妈这句话的意思。

    是问她分手了没？还是，问她处得如何？一时间起了应激反应：“还没分。”

    “……”

    这句话说得冲，一旁的宋爸看不下去，生怕母女两又翻脸吵起来，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自己。于是赶紧打圆场：“晚意，怎么和你妈说话的。你妈也是关心你。你和小顾在楼下闹别扭的事，我都看到了。”

    “……”宋晚意一时愣住。

    宋妈却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女儿大了，我说句话都嫌烦。”

    宋爸无奈：“你也少说两句。”

    受了教训，宋妈也收敛了，绷着脸不再去理会宋晚意。

    宋晚意心里的愧疚感开始飙升，她扒了口饭，却是食不知味，干脆将碗里剩下的饭菜全倒进了厨房垃圾桶。将脏碗盘放进水池，宋晚意边洗碗，心里边后悔刚才下意识地顶撞。想着想着，她又回想起对顾洄许下的承诺。

    然而，十几分钟前说出去的话，却也是真得覆水难收。

    她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诉说着，他们这段不被父辈看好的恋情，似乎注定不能前途坦荡。

    宋晚意没忍住，重重叹了口气。低下脑袋，将水槽里的碗盘洗刷干净。洗手的宋晚意，自觉应该主动为她和顾洄的恋情做点什么。

    于是5分钟后，宋晚意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盈盈地出现在客厅里。

    宋爸看她一眼，拿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继续看电视。一旁的宋妈却是无动于衷，只在宋晚意躬身放盘子的瞬间偷瞄了眼，便略微扬了扬脑袋，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剧。

    宋晚意没瞧见她的小眼神，拿了片西瓜笑着凑到她身边。刚坐下，便殷切地将西瓜送到宋妈的嘴边：“妈，吃水果。”

    宋妈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躲开宋晚意的投喂。

    宋晚意再次撒娇：“今天的西瓜超甜。”宋妈却再次躲开。

    一来二去几次，宋晚意小脸逐渐垮了下来。她正沮丧，余光却瞥见隔壁宋爸正拿着西瓜，一脸看戏表情看着她们两人。

    宋晚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咬了口手里送不出的西瓜，瞪了眼宋爸爸。

    宋爸正吃瓜，突然接收到来自女儿的眼神警告，立马收敛起了笑。他略微端坐起身子，将吃完的西瓜皮丢进果盘里。随后他迟疑了下，拿起一块西瓜递给宋妈：“老婆，你就别装了。这可是你女儿特意给你切得西瓜。”

    宋妈冷哼，依旧傲娇地不愿接过。

    宋爸知道她的脾气，作势就要将手缩回去：“行，有人不赏脸，那就只能我吃了。”他边说，边看宋晚意，“今天这瓜是真甜，看来我还挺有挑瓜的天赋。”

    宋晚意无语，“嗯嗯嗯”地敷衍着。

    下一秒，宋爸手里刚送到嘴边的西瓜便被一把抢走。宋爸愣了下，视线顺着宋妈的方向望去。宋晚意也同时看向身旁的人。

    两人见宋妈终于愿意吃西瓜，很是默契地相视一笑。

    宋晚意也终于可以切入正题。

    “妈，你觉得，顾洄这人怎么样？”

    宋妈咬着西瓜，不以为意：“就见过一次面的人，你问我他人怎样？”

    “……”宋晚意再次语塞。正调整心态，想换个问题。一旁的宋爸却突然接过话茬。

    “晚意，你之前真没见过小顾？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来过咱们家？”

    “？”宋晚意不解，她在脑袋里搜索着关于顾洄的记忆，却完全无法找寻到比在崇大更早的记忆，“没，有吧。爸，你是不是认错了？”

    “你爸我虽然老了，倒也没老到会认错人。”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等下，我给你弟打个电话，我记得那天，他好像是和你弟一起来的。”

    宋晚意弯腰，又挑了块较小的西瓜咬了口，甚是笃定：“不可能，我可从来没听宋言理那家伙提起过。”

    宋爸没说话，默默打开免提，等待着电话接通。

    大约过了十几秒，宋言理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喂，爸，怎么了？”

    宋爸笑：“儿子，爸爸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个叫顾洄的朋友，几年前来过咱家？”

    “几年前吗？”宋言理语气有些迟疑，大约是开始回想。

    宋晚意本是自信满满，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开始犹豫。她咬了一小口西瓜，开始在脑袋里不断搜寻和顾洄相关的记忆。但无论如何，她的记忆里却只有两人在宋言理开学日的偶遇。

    “这么说来，他好像确实来过我家。不过那时候他刚转学过来，之后没多久学校就进入高考备考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转学过来。”

    宋言理回答完，宋爸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宋晚意却早在他说到“确实”两字时，便没了心思去听。

    ——你们不认识吗？

    她仔细一回想，当年在树影斑驳的崇大超市门口，宋言理似乎确有当着她和顾洄的面问过这个问题。

    只是那天烈日骄阳，宋晚意等得心烦，又忧心裙子走光，一心只想着回宋言理的宿舍，便直接选择性无视了他的疑问。

    可她又明明记得，当时的顾洄也并没有多关心这个问题。甚至在她反驳之后，也是无动于衷。

    想到这，宋晚意突然愣住。

    顾洄，无动于衷？

    她一时间恍然大悟，又或者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当中。

    一般人，在被询问到并不相干的事情时候，往往会产生诧异和疑惑，就像当时的她。

    但顾洄，却表现得过于镇定。

    难道……

    “宋晚意，小顾是你弟弟的同学？”

    思绪被打断，宋晚意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一旁问话的宋妈：“什么？”

    宋妈瞥了她眼，沉下脸重复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小顾是你弟的同学？”

    宋晚意知道，她妈这是又忧心起她的这段恋情。没好气地抿了下唇：“说不说不都一样？”

    好像说了，她和顾洄之间就没有隔着5年的时间，这段恋情就会被接受似得。

    “……”宋妈瞬时无言。

    宋晚意丢下手里还没吃完的西瓜，语气无奈：“妈，这时代不同了。连同性都能被接受，你怎么连个姐弟恋都不能接受呢？”她站起来抽了张纸巾，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嘀咕了句，“老古板。”朝房间走去。

    宋妈耳尖，刚要发火，便被一旁的宋爸笑着压制了下来。他坐在宋妈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安抚，一边回头看宋晚意，佯装严肃：“好好说话。”

    宋晚意不甚在意地耸了下肩膀，便瞧见宋爸在向她使眼色。她知道，宋爸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她也识趣，纵然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却还是放低了姿态：“好啦，我知道了。我先回房洗漱了。”

    直到从淋浴间出来，宋晚意还是没能想起，在宋言理开学日之前，有在哪里遇到过顾洄。

    半晌之后，她觉得自己被偏执拖入了雾区。明明有一条最直接，也最快速地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却偏在这绞尽脑汁回忆。

    宋晚意给顾洄打去电话，一接通便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道：“顾洄，你是不是更早前就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