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幽静的塞文河谷,水土丰饶、风景优美、鸟不拉屎,是个干见不得人勾当的好地方。

    学院坐落在塞文河下流的开阔处,头顶是一处低矮外倾的小山坡,坡上还留着一所修道院摇摇欲坠的废墟,向下是回字形摆开的四排用作校舍的房屋,只有不大的铁门在正中间,建筑外侧则呈现出颇有历史年代感的石砌外观,铁栅栏匝住了每一个窗口,大门上高高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线条符号,前院种着黄瓜和西红柿之类罕见能够在英格兰存活的时蔬。

    到达学院门口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在了山崖的地平线上,将山麓涂得赤红,最后一丝光线即将退离此地,这让校舍看上去古老又阴森,像是中世纪的监狱一般四四方方密不透风。

    身穿灰黑色衣裙如花岗岩一般冷肃的老师们正在把几十个年幼的孩子排成队,一个个洗手点名后赶入正中间礼堂式的房屋内,当然也免不了有不规矩的孩子挨一顿藤条的鞭打,而年纪稍长一些的就自觉和规矩了不少。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自称学校校长的女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容貌与风情,妆容精致衣着考究,装饰的礼帽下是细心挽起的棕红色的发,深绿色的丝绒衣裙上有着圣杯、玫瑰、蜡烛、短剑的纹样,丰饶的前胸则挂着一颗醒目的琥珀吊坠,庄重又正式。

    夏洛特小声地嘀嘀咕咕,“不像个好家伙。”

    “她是个女巫。”而且明目张胆地以此为傲。

    一个与魔术师相比混杂了更多三教九流与奇技淫巧的身份,不需要什么天赋更多依靠奇遇和灵感,门槛与上线都低得可怜,这让女巫们的数量庞大到难以计量,她们构造了一个复杂到非同寻常的关系网,就连魔术师协会都深陷其中,并为此深感忧虑。

    魔术师协会曾错误地在一次非正式发言上把她们称作下水道里的苍蝇、蜘蛛和老鼠,这个比喻固然带有极大的偏见,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精准。

    “诸位的到来真是令我们倍感荣幸。”

    不必多做介绍,校长施施然屈了膝盖,她没有隐瞒自己消息的灵通。

    “那您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了。”

    “我们的疏忽,让一个孩子趁机偷跑了出去,对于造成的伤害我们深感自责。”

    “哦?只是自责恐怕不够呢。”伊莱倏地冷笑了一声,作势就要发难,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协会已经宣告了此事的终结,我也没有理由再来追究,话说回来,真是令人惊叹的魔术天赋呢。”

    校长恭谨依旧,“他曾经是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孩子,也是最不受控制的一个。”

    出门带了张嘴是一件非常省心的事情,就在伊莱与校长交流的时候,摩根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是来自学校的钟塔,但当她循着视线的方向瞥过去的时候,她没有在那儿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丛聚的乌鸦站在钟楼上望呆,像是生疮的烂斑一块覆盖在塔顶上。

    摩根悄悄弹了弹手指,从一只突如其来的惊叫开始,哗然不安的一阵后乌鸦们就吱哇着各自飞散,空旷的谷地内顿时噪声回响,纷乱的羽毛漫天飘飘扬扬,但很快它们就会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慢慢聚拢着又栖息了回去。

    正思索着,伊莱给了摩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倒也不是很需要。

    “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学生们吧。”

    “当然,”校长欣然,“他们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们跟着校长向孩子们集合的礼堂内走去,礼堂有着极其传统的宗教色彩,即便这个空间容纳五十来个孩子和几位老师已经有些吃力,他们还是腾出了最重要的空间给一尊灰白的圣母像,角落挂满蜡油的烛火台散发着昏黄的光,头顶的吊起的烛台呈现出一个古老法阵的模样,晚餐前还有校长领着的祷告。

    学生和老师们的餐盘里是蔬菜加上附近河道的鱼,熬了很久的玉米汤和放凉了的干面包,算不上丰盛但对于一个荒郊野岭的学校来说已经算的上是尽心尽力;而作为贵客,三人被邀请上了二楼朝内的露台,一字长型的餐桌上有着胡萝卜、西蓝花和土豆摆盘的烧鸡,玉米蜂蜜烤牛脊髓,以及校长从酒架上取下的珍品,当着他们的面启瓶。

    从这儿望去,他们的视线刚好越过圣母像,把学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关于我们这所学校相信已经不必我再多说,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有五十多个学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着成为正式魔术师的潜力,当然也有着顶级的魔术回路和罕见的灵体资质。”

    餐桌上的校长向着伊莱颇为骄傲地介绍着自己学生们,犹如在为一位潜在的买家介绍他们优质的商品,仿佛已经确信了没有人会在此空手而归。

    “那没有天赋的学生呢?”夏洛特插嘴问道。

    校长微笑着镇定依旧,“我们也会替他们安排一个合理的去处。”

    “合理?”

    琢磨这这个词,夏洛特咂了咂舌。

    “请不要误会,”似是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或是本就有意引导,校长这才开口解释,“我们会消除他们的记忆,然后为他们安排一个合法的身份,作为正常人生活下去,并派人关注他们的成长。就比如说凯西——”

    她眼含深意望着摩根,但摩根只觉得这个名字最近似乎有听过,却根本没记住什么。

    校长自顾自惋惜:“她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孩子,十四岁之后还是没能正式觉醒魔术天赋,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当个三流魔术师,于是她被送走成为了一个舞女在剧院里工作,至少在她误入歧途之前是这样的。”

    摩根现在终于有点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个会点巫术又偷学了点魔术的女人。

    “请放心,就算您不出手,我们也会派人去解决她。”

    这所能把血淋淋的交易经营至今的学校,能平安无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只做魔术师的生意,与魔术师之外的世界相安无事,所谓魔术师的道义使它和魔术界稳稳地站在了一起。

    用餐的声音渐渐平息,学生们无需命令就规规矩矩坐在餐桌边,双手搭放在膝盖上等待着,年纪越大越是沉得住气,直到校长拍了拍手,报出一个名字——

    “比安卡!”

    直到无关的人露出隐晦或明显的庆幸,叫做比安卡的男孩儿才猛地一惊站起来,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一会儿,直到管教的老师到他面前,他被推送上了台阶却畏缩着不敢上前。

    校长的口吻不容置疑,“到我面前来吧。”

    男孩儿乖顺地照做,但局促颤抖的双臂暴露了他的不安,沉沉低着脑袋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土里。

    “你在紧张什么?让客人们看看你。”

    单薄佝偻的身形转了过来面对着客人,像是终于横下了一条心,男孩儿一声不坑地开始脱衣服,此时的他是一件正在拆去外包装的商品,直到露出他姜黄干瘪的身躯,身躯上遍布着深入皮肉的绞痕,而正是这些绞痕将几套破败的魔术回路勾连了一副完整细密、天资卓越的魔术回路。

    枉顾身体与回路承受上线的疯狂实验,如给瓷器添上无数的的碎裂一般,也许下一秒这些刻意而为的裂痕就会与瓷器本身一起碎裂成渣。

    夏洛特低声骂了一句,顿时把男孩儿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叫比安卡,今年七岁,是个乖孩子,也是这里‘学业’最好的一个,只是最近压力大了一些,我们正在努力寻找方法还帮助他渡过难关。”

    校长适时地介绍,面对这几位绝对专业的买家,天花乱坠的夸赞与吹嘘都是多余的,她要做的就是把最好的展示出来,无论买家是觉得恶心还是欣赏。

    “您如果感兴趣的话——”

    伊莱笑了笑并未直接作答,像是每个绅士在购物时会做的那样,他转头询问起了身旁女士的意见。

    夏洛特果断摇头,而突然被问到的摩根撑着下巴,她眼皮都懒得再抬,完全就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让他穿好衣服下去吧。”

    既然客人这么说了,校长也自然没有急于一时,她已经派人准备好了房间,客人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挑选心仪的商品,就算一时没有符合心意的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介绍一下私人订制服务。

    就校长所知,他们中的有人正需要这东西。

    两杯羊奶送入女士们的房间,点燃的壁炉驱散谷底深夜的寒气,房间狭小但清爽干净,女巫特有的守护符石挂在了门的背后。

    “祝您今夜好眠。”

    门被关上的下一秒,夏洛特瘫在了沙发上,整个人无精打采,摩根从随身的手提箱里找出了一瓶安定的药剂扔给她。

    “你还好吗?”

    “还活着。”夏洛特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深深锁死了眉头,“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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