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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6)

    等人影消失在走道尽头,陆为霜才拿着两封信过来,还有些不愿意相信:“所以照片的事情真的是她拍的,可是她和音音重逢在……”说到这她顿住,看向谈音,已然从她脸上看到了答案:“你们在鲸海的时候见过面。”

    “见过”,谈音波澜不惊道:“我辞职以前偶然碰到过一次,但她像是没见到我。”

    陆为霜差点爆出个粗口,又忍住了,但还是不忿,道:“她还是当苔藓好了。”

    她将两封信分开来拿,都是陶悠然留下的,一封留给晁熙,另一封是留给她父母的,只有给晁熙的那一封被拆开过,她把信纸拿了出来。

    字是她熟悉的陶悠然的字,因为高中那会儿只要有考试陶悠然的作文必成范文被传阅,所以她们对她的字很熟悉,只是上边的内容,与其说是告白信,更像是絮絮叨叨的东拉西扯,毫无章法可言,更不像是每次作文都接近满分的人写出来的。

    丁悦怡是在陶悠然出事之前一个周三的下午放学之后见到她把自己写的信夹在了晁熙的书里,然后第二天她就见到晁熙拆开信看了,但好像是被信的内容气笑了,那样子看着像是遇上了恶作剧,那时她猜测晁熙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谁给他送的,直到后来她看到信的内容。那封信是她从同桌那里借来的笔记本里翻到的,看了那内容,她觉得……晁熙认为是恶作剧情有可原,然后鬼使神差的,她把那封信扣下了,而后在那个位置夹了一封自己写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被晁熙看到,还是不被看到。学习上的压力让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陶悠然跳楼,这封信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拿出来反复看了好几遍,约莫看出一点在告别的感觉,但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八百米体测结束后的那个下午,身体的疲累让她脑子变得异常清醒,她像是忽然茅塞顿开,回宿舍把自己誊抄过的信拿出来,很快就找到了陶悠然要表达的意思,把信中那些个突如其来添加了一两个字使句子变得奇怪的地方都圈出来之后,果然发现了陶悠然给晁熙留的话:你高二上册语文课本里的信帮忙给我爸妈,告诉他们对不起,就算有下辈子我也不要做他们的孩子了。

    看到这里的那个瞬间,她几乎是像看到了希望,她想着,谈音这次能说得清楚了,她终于有机会能帮到她们了。只是当时晁熙也请了假,所以只能先等他来,但在等来晁熙之前,她先等来的是同学的霸凌,再然后便是谈音休学的消息,甚至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之后几年,陶悠然的父母她接触过好几次,而且她也察觉到,陶悠然的父亲应该能感觉出自己女儿的事,和谈音无关,若要论起来,应该和他们做父母的关系更大,连她都看得出陶悠然的母亲极其强势而且是控制欲很强的人,而陶悠然得父亲不但唯唯诺诺甚至很多时候都可能是站在妻子这边对女儿施压。陶悠然的事情给了两位极大的打击,以至于她的母亲把自己的强势转移到了对谈音的穷追不舍和恨意上,那股恨意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和能量,要是有一天那个恨意不在了,那个男人不知道自己妻子还能不能活下去,更可怕的是,如果承认自己才是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那要妻子如何自处,是以一直隐而不发听之任之。

    丁悦怡能从信上找到线索,纪临白也能,他很快就圈出了信里传达的信息。

    陆为霜看过之后,一时有些一言难尽,但更多的是担心谈音,她挡在谈音面前握住她的手,眼里有歉意,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音音,我知道你经历了许多人性的黑暗面,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对人性对别人绝望,我会一直是你的好朋友,除了我还有戴姐、钱哥、小御、你二哥,还有纪临白,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甚至伤害自己。”

    “天欲雪”的老板戴倩,谈音认识她的时候是在医院,戴倩为了给男朋友治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外债,但男朋友还是没留住,正是在她们遇到的那一天走的。回老家处理完男朋友的后事,戴倩返回宜城办理酒吧的转让事宜,可能是对方哪句话触动了戴倩心里的伤痛导致她情绪失控崩溃,转让也暂且被搁下,那是她们第二次遇见。后来谈音她们才知道,酒吧是戴倩和男朋友的共同梦想,两人一起经营多年有了很深的感情,买主想要把酒吧做个改头换面重新开业也无可厚非,但戴倩在感情上没法接受,酒吧是她唯一的念想,要是真改了那自己的记忆也就被消除了一般。最后是谈音买下了酒吧,又把经营权交给了戴倩,让酒吧能够按照两人当年的设想发展。

    遇上钱醴的时候更具戏剧性,因为那时钱醴正被他老婆拎着扫把追在身后,然后……一整条摔进了水沟里,而陆为霜是笑得最大声那一个,要不是谈音扶着,可能是第二个掉水沟的人。而后,四人回的是同一家民宿。那时的钱醴,整个人都很颓丧,陆为霜和钱醴的老婆琳姐聊天才知道,他们家有一个做传统餐食的餐馆,到了钱醴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但之前钱醴对餐馆不感兴趣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直到他的父亲生病,他才真正意识到“传承”二字,奈何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虽然尽力了,但依旧只学了皮毛。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不久,餐馆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长期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已是负债累累。谈音以资金入股,和陆为霜闲了的时候就帮着找资料试菜,钱醴也在老婆的陪伴鼓励之下重整旗鼓,勤学苦练找人学艺,终于一点点扭转了之前的颓势,如今在宜城也算是榜上有名。

    他们对谈音,除了感激,更可以是当作了亲人。钱醴家夫妻两为了让谈音多吃点特意找陆为霜妈妈学了荔嘉市的特色菜,只要是她提到过的都记在心里,几乎是把她当女儿来养。戴倩虽然按照男朋友的遗愿往前走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依然会在过年去给男朋友扫墓,因为知道谈音喜欢各种果酒的颜色,即使很少喝,也乐意酿一些让她看。

    还有其他许多的认识不认识的人,陆为霜知道,他们大多数对谈音是感激的,谈音家的一个盒子里甚至还放着他们寄来的信件。

    “我没事了”,谈音回握住陆为霜的手:“因为有你,我从未失望过。”

    陆为霜于她而言,是过去生活里的一缕阳光,所以就算再悲观,她依旧没有对人性失望过。

    比起谈音的平静,陆为霜更想哭,想替她把委屈大声哭出来,但她不能在她面前哭。

    三人沉默良久,在这夏天的酷热里宛如一种发不出声的沉闷。

    “霜霜姐,可能要麻烦你去一趟市局的派出所,陶悠然的父母在派出所”,纪临白刚接完派出所打来的电话:“你把信给他们吧。”

    至于信的内容,他们并不打算看。

    “好”,陆为霜道:“他们就交给我吧。”

    她和纪临白同样的想法,都不想陶悠然的父母再接触到谈音。

    至于丁悦怡,她想,她们以后即使见面,也就当作陌生人好了。

    陆为霜走后,谈音和纪临白在靠墙的椅子上坐来,身后的墙面在日晒雨淋之下出现斑驳的纹路。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纪临白觉得她对这件事的表现像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嗯”,谈音扣着自己的手指:“那天天台上,陶悠然从始至终只和我说了三个字,那就是对不起。”

    那天的体育课她请了假在教室带着耳机听英语听力,等意识到有人的时候陶悠然已经离她很近了,那目光像是带着审视的观察,但之后也没了动作,就坐在她课桌前的椅子上一直等着她把题做完。然后问她想去吹风吗,她还记得陶悠然眼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兴奋,但也仅仅如此,因为那邀约就像是一种礼貌的询问也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答应,让她生出了陶悠然仿佛是随即找的人的错觉,因为并不在乎是谁,又像是路过他们班教室时看到她一时兴起出声邀约。而且从她跟着出了教室一路到天台,陶悠然都没管过她当她不存在,很多的时候都是陶悠然坐在天台边的低矮墙垣上一个人自言自语,先是抱怨自己的母亲逼着学习,之后说得乱七八脏毫无章法,像什么高三学长撑死了莲池里的两条鱼,班里的数学老师跑步像企鹅,谁和谁是情侣但老师没发现……最后才看向她,说了一句话,她当时并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什么意思,也没想过她会跳楼,可是陶悠然却在某个瞬间像是鸟一样冲了下去,只留给她一句飘散在风中的“对不起”,以及永远看不到边的黑暗。那段时间,她几乎是不敢睡觉,就算是晚上也要开着灯,闭上眼全是陶悠然最后的那一跳,但又并不是她,因为她梦里反复出现的是一只白色的鸟朝着她俯冲而来,起初她还会害怕,但后来就没感觉了,因为知道那鸟会中途折返,变成红色直冲云霄,飞往更广大更自由的天地。

    纪临白抱着她,手轻轻放她后脑勺,无声安慰。

    谈音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去见她。”

    “好,我带你去”,纪临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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