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谈音的注意力，纪临白让人把之前看好的花和树陆续送来，虽然知道不是种植的最好时节，但能让她没时间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要是没成活的话大不了以后重新种植。

    事情的发展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一些，纪临白从接到陆时屿的电话时就有了预感，看着还在兴致勃勃种花的谈音，默默听着对面的话，等结束后，才点开自己手机的软件捣鼓了一番，把新闻浏览了一遍。

    好在谈音不是网瘾少女，对于她来说，手机只是为了方便联络，其余时间也不怎么上网，给她本书她就能消磨许久。

    但为了以防万一，纪临白还是把家里的网给断了，对信号也做了拦截屏蔽，所以网上那些东西，她基本上是看不到的。

    “电话”，纪临白走过去，捏着手机的手伸向谈音。

    谈音直起腰，看了眼屏幕，又看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道：“你帮我接听吧。”

    纪临白给她接通，而后手举着放到她耳边。

    “二哥”，谈音叫了一声，然后听着对面说。

    整个通话不过几十秒，被对方给挂断了。

    “二哥约我下午喝茶吃饭”，谈音种的是一棵郁金香花球，品种忘了，而且标示的小牌子也不知被她扔哪去了。

    “哦”，纪临白把她的手机放回自己兜里：“地点告诉我。”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谈音问。

    “我下午有点事去不了，可以先送你过去”，纪临白用指腹擦了擦她脸上的泥，本来小小的一点被他擦出个小尾巴，就像小猫的胡须。

    “好吧”，谈音小声道：“他说现在准备去机场，三个小时应该能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

    “可能是好事”，纪临白脸上是轻松的笑。

    没让她上网，但他却时常关注网上的消息，自然也就看到了陆时屿和一个当红女演员的绯闻，最主要的，是这个女演员出道快十年第一次传绯闻。

    “算了算了，几个小时后就能知道了”，谈音道。

    “饿了没？”纪临白给她喂了两颗开心果。

    谈音摇摇头，等把嘴里东西嚼完，才道：“但有点困。”

    即使没有看网上的消息，她也隐隐能感到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特别是刚才她二哥的这通电话更证实了她的想法，但他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好了，就像她今早六点不到就醒了，但怕他担心，到九点才下的楼。

    “总得先吃点东西”纪临白道：“那你去收拾一下，我煮个面。”

    “那得给我加一颗煎蛋，要煎得金黄老远就闻到香味那种”，谈音吸了吸鼻子。

    “好”，纪临白应下。

    吃过午饭之后，谈音就回房间午睡了。

    一觉睡得沉了些，还是纪临白敲门叫醒的。

    把谈音送到和陆时屿约好的地点，等着她解开安全带，纪临白没有开锁，而是问道：“徐师兄是不是知道你看不了书的事情？”

    这一认知，让他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上一次她遇到情况并不是孤立无援。

    谈音的手还放在胸前：“是的”，她顿了一会儿，才说：“他是自己猜到的，应该知道个大概。”

    徐青木当时只是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后边自己猜到的，但也没向她询问，虽然她后边不辞而别他是生气了一段时间，但关于她个人的隐私，他从未问过，就像之前在A国一样，他只是一个哥哥，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

    纪临白笑了下，倾过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吃好饭给我消息，我来接你回家。”

    “好的”，谈音推开车门下车。

    等到了包厢之后，谈音发现包厢里就陆时屿一个人，问道：“就你一个人啊？”

    陆时屿站起来，把谈音让到了最里侧：“再过五分钟还有一个”，而后，又加了一句：“你想见谁？”

    “没谁”，谈音挨着墙坐，就差贴到墙上。

    陆时屿把菜单递给她：“他家点心不错，点你想吃的。”

    “谁给你介绍的？”谈音狐疑，随意地翻看着菜单。

    何止是不错，陆为霜和林淼都给她提过这一家，但奇怪就奇怪在，一般能找到好吃点心的都是女孩子，而她二哥，对甜食一向敬谢不敏，唯一会吃的就是以前她外婆做的月饼，是以知道这种店就跟见了鬼一般。

    “没谁”，陆时屿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你可以多点一点，晚点蔺御也会来。”

    “好吧”，谈音低下头，点起东西来也不再犹豫不决。

    和她以及陆时屿不同，蔺御对甜食十分喜欢，要不是因为演员这个职业对身材要求比较严苛，她都怀疑蔺御能把自己吃成三百斤的胖子。

    点好东西，谈音看着在旁边看资料的陆时屿，问道：“所以，你自己谈事情让我来干什么？”早知道的话，她可以晚点来。

    “旁听”，陆时屿丢出两个字。

    谈音噎了一瞬，道：“……你就不怕我把听到的信息卖给你的竞争对手？”

    “难道终于良心发现想要尽作为妹妹的责任关心我的事业，你要是需要，我可以让周乐把所有资料整理一份给你”，陆时屿对她的要挟根本不放在心上。

    谈音撇撇嘴：“没劲。”

    “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看这个”，陆时屿拿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谈音拿过来一看，惊喜道：“你居然找到了。”

    这本书已经绝版，她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找到，就让陆时屿给她留意一些，毕竟他认识的人更多些。

    “认识的人正好有一本”，陆时屿道。

    谈音正想说什么，包厢被推开来，进来了一个人。

    谈音一听两人称呼，就知道陆时屿真是来谈商业合作的，自己又往墙边挤挤试图当不存在。

    “墙都快被你蹭秃皮了”，陆时屿把她拉过来挨着自己一些，也不给两人做介绍，只是把桌上的点心往她那边推了过去，“你玩自己的。”

    “哦”，谈音道。

    两人已经开始谈话，谈音就边吃东西边看书。

    起先的时候，还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大部分她都能听懂，但懒得思考，看书逐渐入迷之后，一切声音都被屏蔽了。

    与此同时，“小确杏”咖啡馆，纪临白耐心地等对面的人把视频看完。

    “所以，陶悠然的父母想通过舆论的力量把当年的事情曝光”，晁熙把手机还了回去。

    他今天刚回国，对于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

    “他们曝光的只是他们想要曝光的部分”，纪临白道：“或者说，曝光的只是他们知道的部分。”

    “那你是想找当年的同学，让我们帮着发声？”晁熙问也不绕圈子。

    他出国后就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得少了，知道谈音出事是陆为霜通过另一个朋友联系到他的，然后他就把回国落地的地点改在了宜城。

    “不是”，纪临白的答案很肯定：“她不会想把你们卷到这个事情里，我也不会。”

    “也是”，晁熙感叹：“她一向如此。”

    就算是读书那会儿，除了跟她关系最好的陆为霜，她对人带着一种近乎生存本能的自我保护，就连他和她做了一年多的前后桌，他和自己也是属于朋友范围的有来有往，有时候和他问问题都选在他看起来没那么忙的时候。

    她会帮助别人，但却怕自己麻烦别人。

    “我是想拜托你仔细想一想，陶悠然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纪临白道。

    “没有”，晁熙肯定道。

    虽然陶悠然用语文作文表白，甚至弄到全校同学都知道她喜欢他的地步，但她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更没有给他送过任何的东西，这也是他没把这个喜欢当回事的原因，因为他认为陶悠然那种明目张胆到像是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的事情，与其说是一种告白，更像是一种宣言，一种……叛逆的宣言。

    更何况，他和陶悠然没有私下见过面，偶尔再学校里遇上也只是擦肩而过，遇见最多的时候便是每天的课间操，但中间隔了三个班级。

    纪临白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问道：“或者说，她有没有跟你借过什么东西？”

    从晁熙的描述，他觉得之前对他俩关系的判断有所出入，但……总是要试试。

    “没”，晁熙忽然顿住：“我想起来了，在她出事前一个星期，她来找过我，和我借过语文课本。”

    那天下午放学后，他做完值日倒垃圾回来，便看到了门口的陶悠然，她说自己的语文课本落家里了，他们班要背诵课文，所以她来借书的。那时他们班只有他一人还在，所以他就把书借了出去。第二天早上出完课间操回来，书已经回到了他的桌空里。之所以想到是她来还的书，是因为那天的课间操她没去，他之前虽然没发现这件事，但其他同学发现了。

    他们学校每年开学都会让学生从每个年级投票选出四位领操人，每个星期轮换一次，陶悠然便是当时被选出来的学生之一。陶悠然在学校的人缘很好，她本人也是明亮而大方，张扬又漂亮，很多男生都喜欢她，自然也就喜欢在课间操看她。那次课间操的缺席是陶悠然自高一被选上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缺席，没想到后边成了永远的缺席，所以他印象深刻。

    “你翻看过那本书没？”纪临白语气有些急切。

    “没有”，晁熙摇头。

    如果说谈音是以成绩和年纪在全校鼎鼎有名，那陶悠然就是因为漂亮以及一手好看的字，而他的话，便是因为他的偏科，偏科偏到数理化能考满分，但是语文成绩奇差无比，每次考试语文老师看他成绩就跟开盲盒似的，老师的心情已经从高一的战战兢兢到高二的心如止水，能考及格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特别是他的作文，经常性偏题偏到马里亚纳海沟，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老师给他的作文分完全就是看在字写得还不错的份上。但他真的有努力在学语文，奈何成绩与努力程度成反比，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抵触，实在是因为那段时间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语文却得到了史上最差的分数让他怀疑人生，不过之后他渐渐接受了事实，心态也放平了，也不过度用力了，但语文成绩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虽然还是有差距，但起码能及格，最好的时候还考了一百二十六，给他们语文老师高兴的以为要逆风翻盘了，没想到他的成绩也只是昙花一现。

    “那那本书还在不在？”纪临白问。

    “不在我手上”，晁熙用的是肯定语气：“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在丁悦怡那里。”

    在谈音休学后不久就是期末考，那时他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回学校收拾东西，那天正好看到丁悦怡的书被隔壁班几个女同学扔进了池子里，后来丁悦怡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小声问她能不能把自己的语文课本给她，她可以用钱买，然后他就把自己堪比新书的语文课本送给了她。

    对于这个答案，纪临白像是在意料之外，又有点觉得应该在情理之中，总之就是眉头微微皱着，道：“这就有些难办了。”

    无论现在书还在不在丁悦怡手上，都比在晁熙这里难办多了。

    “谈音陆为霜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晁熙像是想到些什么，而后也没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摇头，道：“我明天就回家，再帮着找找有没有其他的。”

    他妈妈把他从小到大所有的校服和课本都保存了下来，翻一翻说不准能有什么被遗漏的也不一定。

    “谢谢”，纪临白道。

    “若要真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和我有关”，晁熙苦笑：“我也希望它能得到解决。”

    虽然他不喜欢陶悠然，但事情的发生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的，他也在那时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后边听从医生建议他妈妈决定给他转学换个环境。就是现在，偶尔做梦也会梦到。

    “应该快了”，纪临白看着外边太阳已经西斜，道：“要去哪我送你？”

    他还打算去一趟UI工作室。

    “晚点会去见陆为霜”，晁熙看了下时间：“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她。”

    纪临白站起来：“再见。”

    并不是不相信陆为霜，而是觉得她要是不知道这件事，和谈音在一起的时候会更自在一点，至少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晁熙在座位上坐了许久，等把最后一口冷却了的咖啡喝完，才离开。

    他曾经应该是对谈音产生过朦胧的喜欢的，更可以说是爱意，毕竟她是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只是那点的喜欢，始终敌不过他心中的热爱，两个懵懂的人终究是错过了，但却留下了最纯真美好的青春记忆，虽然结局不那么圆满，但却让那个年纪没有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