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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6)

    第二波的鞭炮声从凌晨四点多开始,起先并不密集,断断续续,过了不知多久,变成了接力赛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天光大亮也不肯停歇。

    谈音迷迷糊糊醒来,又睡过去,等彻底清醒,已经是早上八点,她给纪临白回了信息,然后去洗漱。

    秦逸已经做完早课洗了澡,和谈音一起下楼吃早餐。

    吃过饭,秦逸催促着谈音换上新衣服,又给她简单扎了头发淡淡画了个妆,两人凑一起一连拍了好多张照片她才放人。

    谈音早上和秦爷爷下棋,换爷爷在一旁观战。

    她没有系统的学过,主要还是小时候一个人太无聊便自己和自己下棋悟出来的。

    秦逸翘着脚在一旁吃零食,手指在手机上屏幕上劈里啪啦一通操作,然后熄了屏,剥桔子。

    从她的位置望出去,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假山鱼池,假山的小亭子,屋脊是用两块太阳能电池板拼搭起来的,亭子里连接了一个小小的风扇,紧挨着亭子的是一只头顶上顶着秋田蕗叶子在荡秋千的龙猫,十分童趣。太阳很好的日子,比如此刻,阳光照在电池板上,亭子下的风扇开始转不停,吹得旁边的龙猫在秋千上荡啊荡啊。要是遇上雨天,雨水汇集到秋田蕗叶子的主脉络,顺着叶子倾斜的方向流向叶尖往下落,正好打在风扇的扇叶上,风扇便朝着反方向转动,速度和雨水的大小成正比,并在亭子外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这是她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给她弄的,在生命最后那段时间天天陪着她看,还说:“你看要是这风扇转得很快很快就证明我在拼命想你,要是她转得慢就是我希望你能慢一点再慢一点长大,能好好享受生活,你看,我总是和你们在一起的。”

    现在,风扇在拼命转,龙猫的秋千越荡越高,妈妈应该很想很想我们吧。

    我也很想你,妈妈!

    纪临白知道谈音几乎不怎么发动态,朋友圈偶尔发的都是学习上的一些。但秦逸不同,她可是吃个鱼都能写三百字感天动地小作文的人,所以知道谈音在下棋应该没时间看他的信息之后,他打开了秦逸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她五分钟前发了一张照片,还配了一句话:

    我的双胞胎妹妹【可爱】【亲亲】

    在这一条的下边,已经有好多的点赞,还有好多评论都是夸妹妹好看,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询问妹妹的联系方式,当然秦逸一条都没回。

    或许在纪临白看来,秦逸的行为,更像是在钓鱼,而他就是那条鱼,当然他是自愿上钩的,他先把照片保存下来,而后给她发了信息。

    秦逸看到手机的指示灯再一次亮起,把它拿起来,解了锁,打开来。

    讨厌鬼:照片删了

    秦逸回:可以,但是……

    她的话还没发完,下一刻,纪临白一连发了十多个红包过来。

    秦逸像是和他拼手速似的收了红包,间歇还给他发了【谢谢老板】的不同动图表情,而后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张

    讨厌鬼:全都发给我,然后把照片全删了

    秦逸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的红包跟下雨似的又发过来了,多到让她数不清。

    等收完红包,她才慢吞吞把照片全发了过去,当然删是不可能删的,她凭自己的实力拍的照,为什么要删。

    并且,她把纪临白的备注给改了。

    金主爸爸:照片删了没?

    微小也是星辰:你这也太霸道了,我可是经过音音同意才拍的

    金主爸爸: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手机以及手机里的资料的话,最好还是自己动手

    微小也是星辰:。。。。。。删了

    删完照片的秦逸,看着谈音下棋输了,先是给她发了个特大红包,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吃完饭我带你去摘草莓。”

    隔壁王哥家弄了个草莓基地,此刻正是时节。

    爷爷在一旁打趣:“你这劈里啪啦是刚才发了笔财?”

    “嗯”,想到纪临白,秦逸有些咬牙切齿,道:“发了笔可以承包一整片草莓园,或者村里小卖部的财。”

    爷爷当她开玩笑,很是配合:“那吃完饭我和你们一起去你打下的江山巡视巡视。”

    “好”,秦逸豪迈道。

    谈音是吃完饭上了楼,才发现手机被丢在了被子里,打开一看,确实有几条纪临白的信息。

    小白白:视频?

    过了两分钟。

    小白白:人呢?又把手机忘记了

    再过了五分钟:算了,看到给我回信息

    谈音点开紧挨着纪临白的对话框,才看到秦逸给她发的大红包,还给她留了一句话:快收,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想了下,点了接受,又给她回了一个,然后才给纪临白拨通视频,几乎是一秒钟被接通。

    “终于肯接我视频了”,纪临白语气甚至有点委屈。

    “我忘记带电话了”,谈音解释,看他那表情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知道”,纪临白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你站远一些,我看看你的衣服。”

    谈音依言,把手机放桌上,自己站远了一些,还转了个圈,然后才慢慢走近,问道:“好看吗,姐姐给我选的。”

    “好看”,纪临白不吝赞美:“好看到我想把你藏起来。”

    谈音穿的是一套汉服的冬装,上半身一件白色的外衫,领口和对襟的部分是金色的花纹,大大的袖口做了毛茸茸的装饰,有一条同样配色的条带被夹在两个毛茸茸之间。下半身的裙子只能看到红色的底和银色的吉祥图案,很适合过年的打扮,再加上贴合的妆容,她本来就是古典美人脸,跟这身装扮相得益彰。

    唯一有些扎眼的,就是她那头过于抢眼的蓝色头发,不过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谈音揪着袖口上的毛毛。

    她不是汉服爱好者,但偶尔也会看一些这方面的视频,毕竟赏心悦目,只是她平时懒得打扮觉得麻烦,对衣服的要求就是最简单的舒适就好,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穿。

    “以后我给你买”,纪临白道:“下午要做什么?”

    “姐姐说要给我承包一整片草莓地和小卖部”,谈音想到什么,狐疑道:“你们两是不是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

    “为什么这么问?”纪临白手里捏着个苹果,漫不经心问道。

    “她给我发了个大红包”,谈音直觉这件事和纪临白关系很大,至于那句留言还是不要说得好。

    “她给你你就收着吧,买糖吃”,纪临白不甚在意。

    “好”,谈音道:“你呢?你不出去玩?”

    “在爷爷家呢,下午可能会陪奶奶打麻将”,纪临白道。

    “那挺好的”,谈音道。

    “音音,我们见面吧,我来找你”,纪临白提议道。

    “啊”,谈音愣了一下:“还是不要了,你不是还要陪奶奶打麻将,而我都不知道摘草莓要到几点。”

    主要还是,他就算开车过来也要四个小时,村里没有旅馆,他只能到镇上住,太折腾了。

    “我怎么感觉你将要乐不思我了”,纪临白小小埋怨。

    “没有没有,我最最喜欢的还是你”,说完谈音自己都愣了一下。

    看起来和秦逸呆了一段时间都快被她同化了,这种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但她喜欢这种改变,而且喜欢对着纪临白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暂且放过你了”,纪临白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明天?”

    谈音踟蹰:“明天可能也不行,要去庙会,可能要一两天。”

    纪临白懊恼:“我已经开始后悔让你去薛叔叔家过年了。”

    “后悔也晚了”,秦逸拿着一顶大大帽檐的编织帽子进来:“好了没?我们出发了。”

    “我换个衣服就好了”,谈音对着纪临白道:“我要去玩了,你也去吧。”

    “嗯”,纪临白挂了视频,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没动。

    “原来你躲这里来了”,纪临川从后面拍拍自己堂弟的肩膀:“奶奶可是架势都摆开了,就等着你呢。”

    那样子,有点磨刀霍霍向牛羊,好怕怕。

    纪临白把他的手拍开,扭头道:“看来要打起精神来了。”

    “请多放放水好吧难道你忍心看奶奶给你表演梨花带雨”,纪临川道。

    他们打麻将,不就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给老太太放水,不然何至于每次都这么伤脑细胞。

    “偏不”,纪临白此刻仿佛一个叛逆期的少年,把手里的苹果塞到了纪临川手上:“毕竟我要赚钱给人买糖果。”

    绝不能让她被别人的糖果骗走。

    纪临川看他许久,得出结论肯定道:“我就说你这两天魂不守舍跟丢了魂儿似的。”

    明澜端着果盘正好路过,一语双关补充道:“他那哪是丢了魂儿,明明就是丢了人。”

    纪临白没理会,走了两步又折返,道:“妈,我们明天去薛叔叔家拜年吧。”

    明澜愣了一下,道:“谈音没和你说吗,薛家每年过年都不在市区,去的是秦逸爷爷家巫溪,离这里差不多三四个小时。”

    纪临白明显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初五六吧,我也不确定”,明澜吃了一块菠萝,有点酸,在泡盐水和放火上烤一烤之间摇摆不定。

    纪临白:“……”

    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给两人留下一个坚决的后脑勺。

    纪临川摸不着头脑,虚心求教:“三婶,这谈音是谁?”

    “哦,让小白独守空闺变怨妇的女朋友”,明澜不负责任地道。

    纪临川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八卦,欢欢喜喜地上楼打麻将。

    然后,化悲愤为力量的纪临白赢得盆满钵满,别说买糖,就是连糖铺都可以一并买了。纪奶奶也没哭,虽没大赢,但小赢了一把。唯一哭唧唧的,只有仅仅是想看个八卦的纪临川而已。

    而接下来两天,谈音和纪临白的联系依旧断断续续,谈音的行程被安排得很满,纪临白看她过得开心也就没说什么。

    纪临白在初四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意外接到了谈音的视频:“怎么了?受欺负了?”他问。

    “没有”,谈音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忽然情绪有些低落,又有些委屈:“就是有些想你了,嗯,应该是很想很想你。”

    薛燊一家人对她都很好,最主要的是对她没有特殊照顾,反而能让她更自在些,秦逸更是逢人就介绍自己的妹妹,现在连镇上的小朋友都知道她是秦逸罩着的。

    但很多时候,她还是想他,想着他要在身边就好了,但她又不能和他说,只是今晚,有些忍不住了,想让自己任性一次。

    “我也想你”,纪临白看出她的失落,声音愈发温柔:“想着要是能抱抱你就好了。”

    谈音像是被他的声音和笑容治愈,道:“纪临白,我们去放风筝吧等见面之后。”

    “好”,纪临白应承:“今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风筝?”

    “对哦,我的风筝在家里”,谈音想了想:“想要一只青鸟的。”

    闻言,纪临白极快地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右边又很快转了回来:“那你等着,最晚明天晚上你就能见到我,我们一起去港城。”

    “好”,谈音对他百分百相信,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吧”,纪临白道:“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秦逸就火急火燎开始收拾行李,而后把谈音的东西也打包了一起装车上,说是有一个演出因为领舞生病需要她临时救场,时间很赶。

    出发前四位老人把车子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要不是秦逸阻止,估计他们能把整辆车塞到不留一丝空间才肯罢手。

    直到到达鲸海市区坐上纪临白的车子,谈音都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所以姐姐真的是去救场?”

    纪临白侧过身子给谈音系安全带:“不全是”,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领舞生病应该是确有其事,但救场不一定只能是她一人,毕竟她离得并不是最近的。”

    而且以秦逸在舞团的被重视程度和她的伤情,就算她愿意上,老师也不一定会同意。

    谈音总算回味过来:“那你是怎么说服她心甘情愿把我带出来的?”

    毕竟她看到的两人针锋相对多过相亲相爱,离互帮互助也还远。

    纪临白闲闲吐出两个字:“梁宋。”

    谈音先是一愣,而后震惊:“所以姐姐喜欢梁宋。”

    想到同样在状况外一脸懵被秦逸带走的梁宋,秦逸那飙车的速度感觉就像是晚一秒就会被反应过来的梁宋跳车逃走一般。

    “嗯”,纪临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早就看出来了,秦逸与他的每一次针锋相对,关注点都在梁宋身上,要么是梁宋给了他东西,要么是梁宋在场她想让他转移注意力,也就梁宋自己看不出来还每次左右为难,有时候纯情得连他都觉得秦逸的那一个“小白兔”十分贴切。

    “所以你们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谈音道。

    她现在,有点同情梁宋了,居然同时遇上了两头大灰狼。

    “算是吧”,纪临白并不否认。

    所以啊,人不能有弱点和软肋,因为容易被人威胁与拿捏。但他们,甘之如饴。正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他们才变得更加的无坚不摧。

    “那梁宋呢?他喜欢姐姐吗?”谈音问道,毕竟她已经把秦逸当作姐姐了。

    “大概是……喜欢而不自知”,纪临白斟酌一番。

    不然不会对他和秦逸的关系为难,也不会受伤了还瞒着秦逸,更是跨越大半个地球悄悄去看她的演出。

    “不过今天以后的关系就难说了”,他补充了一句。

    其实秦逸有的地方和他很像,对于喜欢的人,在确定了对方是那个人之后,不介意配合对方的节奏,不介意温水煮青蛙,甚至不介意和对方的暧昧拉扯,但必要的时候,会直接挑明,看似给对方留了后路,却没给自己有除了被接受之外的第二个选项。

    “那我相信姐姐”,谈音笑了下,瞥见后座的东西,惊喜道:“啊,你真给我做了青鸟的风筝,咦,还有……小龙人造型的花灯?”

    花灯他应该是之前就做好的,但风筝,若不是提前做,她觉得一个早上的时间无法完成,光是画造型就很费时。

    “嗯,以后每年都给你做”,纪临白道。

    他这两天闲着没事先做了花灯,又做了风筝,只是没想到两人会想到同一个造型。

    “好”,谈音道。

    两人在纪临白家在了一晚,第二天就去了港城。

    在所有他们住过的城市里,纪临白现在最喜欢的莫过于港城,因为只有在那里,他们的世界才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虽然他要工作,但工作之外的时间,都是她。

    悠哉游哉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谈音开学前,她先飞了一趟A市去见了一下《To the moon》的编辑,过了一遍稿,才回了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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