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宋志明握着马克杯路过了会议室,他望里面瞥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房间里面被几个娱乐版面的同事占了在开小会。

    最近报刊审核愈发严苛。社会新闻、国际国内、经济文化都砍了内容,题材和风格受限,很多不能写。也因此为了把版面填满,娱乐和体育版面的同事很有压力,加上其余七七八八写的跟小学生作文似的稿子,就这么印出成刊了。

    他回到座位上,把笔记本翻开,涂涂画画。

    宋志明在回想着那几个失踪学生的案件,把得到的信息都写下,然后抽丝剥茧地分析。

    几天前他通过一家家拜访,宋志明成功联系上了失踪学生的直系亲属,但是过去了这么些时间,家属们都仍然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握住他,说小孩还没回来。

    学生们的失踪,是群体性的针对吗?

    失踪的大多数都是男生,性别跟背后的案情有联系吗?

    在警局的朋友说不予立案,是在掩盖已经在背地里调查给出的幌子吗?

    叮铃铃!

    他思索得深入,冷不丁地被电话声吓得一激灵,只觉灵魂都哆嗦走了一窍。

    宋志明接起电话,听见对面是个大叔在讲话,貌似是在公共电话亭,周围还有些嘈杂。

    此时的司机大叔一边打电话,一边把视线瞄向街角的对面的加油站,他是趁着加油时间的空档到电话亭给宋志明打电话的:“宋记者,是我啊,司机老胡!哎,你不是之前问我,说有没有见到一些学生聚集的事情嘛!”

    宋志明坐起身子绷紧,手握成拳:“是,我是宋志明。你有新想起什么事情吗?”

    这个司机是宋志明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证人,他曾在常去的面馆吃早餐的时候偶遇过学生,而后不久,那几个学生便失踪了。宋志明恰好在面馆同他聊了起来,便只可惜司机当时并没有回忆起什么关键信息,相互留了电话号码后,咬着包子一口答应宋志明说如果有想起什么就立刻联系他。

    老胡插兜,一边说:“宋记者你也知道我是运海鲜的长途司机,到处跑惯了。你别说我刚接了个单,是从北区的民俗博物馆,准备沿着中外公园的那条路线回尚武。不过我在路过北区那个偏僻路口的时候,那车都不好打,居然能看到有三四个学生走路走去了一个破工厂!”

    宋志明心里一紧,用笔在空白页速速记下地址:“我现在就过去,司机大叔你再仔细跟我说一下那工厂是什么地方。好好,就在中外公园那边……我知道了,谢谢你!”

    北边郊区的小工厂里,有年轻的学生在聚集。

    来不及思索,宋志明在抄下地址后撕下那页纸揣在兜里。他迅速穿上外套,拿上公文包,掏出放在抽屉里的相机挂在脖子上就走。到了楼下,顺利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他愣神地望着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不耐,看着后视镜里发怔的客人又问了一遍:“老板,你还出发吗?”

    好友的警告响在耳侧,但他喉结微动,宋志明闭眼,沉着声道:“去北区中外公园附近一家已经倒闭了的建材工厂,听说那边偏僻,只有一家,还挺好找的。”

    “没问题!”司机一口答应,踩下油门朝着目的地驶去。

    宋志明望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风景,手中莫名有汗,无由来的紧张袭遍全身。

    郊区确实是远,花了不少时间,从市区一路开到了狭窄的小道,路上鲜少有车行。视野由城市的钢筋水泥慢慢变为翠树田野,再到空荡的蓝天绿地。出租车缓缓停下,车窗外不远处就有一个破旧的工厂。

    他刚拉开门,意识到这里不好打车,便转头对司机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看完一圈就回来。”

    嘿,还能拉一个来回,赚双倍了!

    司机嘿嘿笑着点头回头道:“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宋志明下了车关上门,站在路口望向那个破旧的工厂,距离不过百米。他踩着草地,缓缓接近那片铁锈色的方向。

    建材工厂的大门宽有两三米,是开着的。

    里面好像有声音,但不只是说话声。

    宋志明敏锐地掏出相机开始录像。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未销售出去的木材和钢板就被管理者随性丢置在中央、角落,到处都是。才迈入一个步子,他就忍不住呛了一口。

    灰尘满满堆积,鼻间充斥着刺激的油漆,肆意满盈整个空间里。厂内无光,迎面而来生擒喉头的窒息感,弥漫枯萎陈旧的气息。

    宋志明打量了一下周围,四下张望后,决定踏上楼梯,走向二楼观察有远处动静的一楼。

    他小心翼翼躬着身,在二楼灰尘仆仆中绕过天花板挂落下来的塑料薄膜,以及地上立着、躺着的油漆罐,尽量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离一楼传来的声音更近了,他心生警惕。

    宋志明半蹲着身子,藏在一只铁罐后朝楼下看去。

    他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背对着他,还有一个白衬衫黑裤的男学生。

    宋志明看到他们在对他动手。

    可是这制服分明警服。是真的警察吗?他开始疑惑。

    制服男握着警棍,走近木板搭建成的简易书桌旁,肆意把这些书一本本挑到地上:“喂,像你们这种渣滓,活着只是浪费粮食。”

    那个学生看着掉落的书本,目光都是愤恨,他大声回道:“我们只是在读书!”

    宋志明在调整录像视角。

    “呵,还嘴硬……”

    制服男松开警棍,随意掂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看书名:“呵,《历史是什么》,你好好地活着要问什么历史。”然后他迅速地用力挥起书朝学生的头部抽过去。

    啪的一声,足以让听到声音的人就轻易知晓力度。

    书抽在脸上,学生被打的猝不及防,窘迫趴倒在地,脸一边就肿起来了,嘴角有血迹。他狼狈趴在地上,恨恨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也对,赤色分子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在说完这句话后,制服男蓄力朝他下腹猛踢一脚,学生顿时痛苦地缩起身惨叫,忍不住的颤抖。

    “你们这种人活着还真是对不起国家和人民啊!”他用脚踩着学生的脸,鞋子下那张脸,灰尘的黑与血的红交融在一起,触目惊心。

    宋志明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汗涔涔地握紧相机,但是不甘于这个距离,还想离得更近。他弯着腰试图跨过二楼的障碍物,不料二楼的木板脆薄,发出咔嚓声响,宋志明顿觉不妙。

    他慌张起身,却目光一缩。被发现了!

    那两个警察听到声音敏锐转头,瞄准响动声就朝宋志明的方向望去:“是谁!”

    其中另外一个站着没有动手的男人反应很快,他见宋志明要跑,恐吓似的踢倒身旁半人身高的空铁罐。

    宋志明反射性地回头看。

    大铁罐足有一米多高,它因氧化生出锈红,因横倒砰地一声倒地,咕噜噜滚过男人的脚边,路过了那个被暴力攻击的学生。

    铁罐滚到了学生的脚,是一双蒙尘的皮鞋。然后滚到了腰处,到脖,到露出了他惨白的唇,接着是从额头留下的鲜血,最后是那双充满了猩红血丝的眼。

    宋志明浑身发冷,僵在原地。

    那红色的眼睛在眼前被无限放大,目眦欲裂,旋转,旋转,天旋地转。它化作无肉骨的猛兽,如同嗅到了自己的猎物,张开獠牙,猛得朝宋志明扑去。

    口如血盆,凑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差那么一分毫。

    他弹坐起身来,用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背也都湿透了。

    动静之大,把身旁的妻子给吵醒了。

    宋志明喘着粗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眉头紧皱,睁着眼漆黑的屋子内环视一圈,意识到自己在家里后松了口气。

    而后他安慰性地拍了拍被闹醒的妻子:“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妻子也从惊醒回过神来,安抚性地回握着宋志明的手:“没事就好,缓缓再睡吧,明天你还得早起。”

    他嗯了一声,掀开薄被下床去客厅接了杯水。

    水声簌簌,温度冰凉,但下肚后反而让他意识清醒了些。

    宋志明闭上眼,梦里的回忆又不由自主浮现在脑里。

    在被警察发现之后,他狼狈不堪地跨过二楼随意堆积的木条,绕过油漆桶,扒开阻拦视线的塑料膜。他差点被绊倒,又迅速爬起,从二楼跑下来,朝着工厂外的出租车全速奔跑。

    他颤抖着手关上车门,几乎是吼着对出租车司机说快开车,司机被吓得立刻启动车辆。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他顺利地离开了。

    在司机紧迫启动了车后,他们快速地离开了工厂。宋志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跑出来的那两个男人,他拿出腰间的枪,是真枪。

    因为他看到那人手举着,往自己的方向射击。

    然后他听到砰的一声,如雷震吼。

    至今仍是不安的心悸,心脏在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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