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乌黑的枪口正对着她。
砰的一声。
她看到中枪的自己缓缓倒下。
不对。
她告诉自己,不要怕,这是梦,是梦。
可浑身还是止不住颤抖。
冷,好冷。
阮樱试图蜷缩自己的身体,手脚却好似失控一般,无法做到。
再次尝试轻轻挪动四肢,僵硬麻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真不知道司令怎么想的,把这女学生一块儿丢入北安河不就行了,非要带上做什么?”有人不满地嘟囔道。
“这可是阮督军的掌上明珠,你是嫌他们西北军师出无名是吧!还是你想换长官了!”另有一人回道。
“都给我闭嘴!”有一男子喝道。
阮樱听出最后喝止二人的声音仿佛是昨晚的副官。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阮樱在脑海中思索着,太阳穴却传来阵阵刺痛,想起自己是被那个司令用枪重击之下才会晕倒的。
不禁心中暗自咒骂。
想要睁开眼,双眼似被浆糊糊住了一般。
小T:【阮樱,你醒了。】
阮樱索性不再试图睁眼,继续闭着眼睛用意念跟小T对话。
【小T,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晚被杀的十七名学生都被丢进了北安河,你被他们捆好带走,看行驶方向是南城。】
北安河?
这个时节,北安河都快上冻了。
即使他们中有人命大没被乱枪打死,被丢进刺骨冰凉的河里,只怕也没有力气游上岸求生。
何其残忍。
都是虚拟世界,都是虚拟的,阮樱默默告诉自己。
她是来做任务的,是来工作赚钱的。
阮樱重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与心情,深吸一口气,就听小T继续道:【阮樱,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阮樱:【额,坏消息吧。】
小T:【宿主程序有一大半在重击之下被毁,宿主失去了八岁以后的记忆,八岁之前的记忆也变得紊乱,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变成了傻子,你之后要扮演一个傻子了。】
What?
CPU都被烧了!
这男人是个狠角色!
还要扮演傻子?
难度确实有点大了。
阮樱默默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看过的电视剧、小说中的傻子,以及现实生活中的傻子、小孩。
【那好消息呢?】
小T:【好消息就是,宿主程序中的接收和执行指令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幻球’主脑发布的指令,暂时无法接收、执行,主脑正在试图修复。】
确实撑得上是好消息了,这样只需要保证自己不ooc,即使做些出格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主脑修正剧情,发出不合时宜的指令了。
阮樱:【那个司令是不是任务目标孟蓝仑?】
小T:【我不知道,目前暂时没有人直呼过孟蓝仑的名字。】
阮樱松口气,哪怕任务目标是副官呢,也比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阎王要好多了。
谁知小T接着道:【其他人互相谈话中,提及到姓氏及名字的,暂时没有孟蓝仑。】
阮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想给它一拳!让它说话再废话连篇,不会挑重点!
因为小T说完又给她发送了提示。
【目标人物所在位置——前方20米。】
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听见副官在20米开外说话啊。
她懒得跟小T扯皮,用力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
咯噔一下,她感觉身子随之一颠。
她在车里?
可是她明明躺着啊。
身下并不是柔软的皮座。
那就是...
这群丘八竟然把她绑着扔在了后备箱里!
她试图张嘴,嘴里却被塞了东西。
牙齿咬上去有点滑软的质地,也没有臭味,应该不是那些丘八的臭袜子一类的吧。
她默默想着原主八岁之前的生活,尽可能模仿贴切一点。
“图图,图图,你在哪儿?”
竟然能说出个囫囵话,看来他们果然对督军的千金手下留情了,不像是昨晚那些学生,只能含混不清发出唔唔声。
“是不是那个大小姐醒了?”有人问道。
“可能太颠了,那大小姐要吐?”有人试探说道。
“马副官?”司机询问道,心里默默祈祷,这小姐可别真吐一后备箱啊,他可不想开完一宿夜车,还要收拾呕吐的秽物。
“先停车。”马副官说道。
车停下后,他打开后备箱,只见身披他军服,嘴塞他手帕的女子,手脚被缚,正努力挣扎着,试图挣脱绑着手脚的绳结,仿佛察觉到箱门打开,抬起头瞪着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疑惑,片刻又露出气愤。
他并未擅作主张,小跑着去禀告司令。
车上的孟蓝仑正闭眼假寐。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渐渐停止。
车窗被轻轻一扣。
孟蓝仑闻声,半睁眼,摇下车窗,见来人是马副官。
他并未开口,将身子靠在座椅上,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马副官忙弯腰靠近车窗,小声道:“司令,阮小姐醒了。”
“醒了就醒了,人不是已经捆住了,别跟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连她一个女人也看不住。”孟蓝仑淡声道。
马副官面容一肃,“那倒不是,只是阮小姐在后备箱闹腾得厉害,我怕等会儿进城,会被守卫发现端倪。”
孟蓝仑想了一瞬,道:“把她拖过来,跟我一辆车。”
马副官身姿回正,敬礼称是。
转身小跑去后车,刚才在车上说闲话的两名士兵正一左一右守着大开的后备箱,手足无措地看着阮小姐在里面蛄蛹,军服已经快从她的肩膀上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
他忙上前,把军服往上扯了一把,俯身将她抱起,看左右两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解释道:“司令让我把阮小姐带过去。”
说完,不再看身旁两人的表情,大步向前。
走到前车,后座的车门已经打开,他矮下身子,将怀中抱着的女子递了进去,并关好了车门。
片刻,车子缓缓启动,继续行驶。
*
阮樱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谁?”
孟蓝仑瞥了一眼,她嘴里堵着的破布正被她一点点往出顶,不禁嗤笑,这马副官办事真是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他随手将那形同摆设的破布扯了出来。
“你是不是拍花子?”
“拍花子?”饶是孟蓝仑见多识广,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话在对方耳朵里,无疑就是肯定的陈述。
孟蓝仑眼看着她小嘴一瘪,嚎啕大哭,像是孩童一般哭闹道:“我不会干活,不做童养媳,我要图图,我要娘。”
“图图,娘~”
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嗝。
孟蓝仑被这变故惊呆了,回过神来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女人在骗他,肯定是醒来听到了那几个大嘴巴闲扯皮,发觉自己逃不掉,妄图装傻,让他放松警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还能被她一个丫头片子耍了去?
他放松身姿,靠在座椅背上,闲闲地看着她道:“对啊,我们就是专拍小孩的拍花子。不过啊,我们不把你卖到地主家当童养媳,我们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白天就去厨房烧火,在院里洗衣,晚上嘛,晚上就给三教九流的汉子们洗臭脚暖被窝。”
阮樱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这人是司令?这是无赖吧!
看她哭声一停,眼眶含泪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竟显得有点可怜,他不适地轻咳一声,想接着补充点更残忍的,就听她带着疑惑的哭腔响起。
“窑子是什么?”
孟蓝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算阮督军再疼再宠,这十八岁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连窑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难道生长环境真这么单纯?他的心口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痛。
对着这双清澈如许的眼眸,他突然难以开口解释。
“就是,吃不饱穿不暖,不听话就挨打的地方。”
“跟图图家一样吗?”
仿佛是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不解,她开口道:“图图说,他们家就是没有饭吃,要饿着肚子干活,还没有衣服穿,很冷的哦。”
说着嘴巴又是委屈一瘪,“我也好冷啊。”
眼看她又要哭,孟蓝仑忙打断,“图图是谁?”
“图图是樱樱最好的朋友,娘说了,坏孩子才说图图是樱樱的小跟班,樱樱不是坏孩子。”
她的神色带了一丝骄傲自得,像是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
孟蓝仑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探究,他伸手解开了束缚她手脚的绳子,甚至装作不经意地把随身的枪掉在了她的脚边。
她却嘟嘟囔囔只顾着揉自己手脚上的红痕。
“好疼好疼,是不是要断掉了,图图爹就把他的胳膊打掉了。”
刚滴了几颗泪花,小脸一皱,整个人在座椅上,捂着肚子扭来扭去,偷偷抬眼睃他,“叔叔,我想尿尿。”
孟蓝仑甚至没注意到她的称谓,只是暗想,终于憋不住,露出了庐山真面,怕是想假借尿尿,偷跑吧。
许是之前被他打怕了,所以这回变换了策略。
他倒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