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锻炼的人盲目运动的后果就是，半夜在肌肉酸痛中醒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漆黑的房间里，阮楠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会儿，拿到了手机后浑浑噩噩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半，小区里不知是野狗混了进来，还是谁家家狗，正不知疲惫吠叫得正欢，阮楠隐约听到了不耐的骂声。她摸索下床找了水，喝完靠在床榻刷朋友圈。
最新一条显示三分钟前，
【青涩小陈】：本打算在某书刷点深夜鸡汤，没想到密密麻麻的全是小情侣的推送{图片}，此时的心情be like——单身狗误闯鹊桥。
阮楠点开图瞅了眼，扫过一排排搂腰接吻照，无聊地“拍了拍”陈小青。
【Ruan】：还没睡？你是不是经常刷这方面的内容，我就没收到过这样的推送。
她点进同样的软件，页面刷新一瞬。
——【怎么办！男朋友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抱在一起是真的很幸福啊~】
“……”阮楠切回聊天界面重新编辑消息。
【Ruan】：凌晨刷手机确实很容易被创。
【青涩小陈】：无所谓，下辈子我会去动物园当羊驼，情侣路过我都会喷他们几口唾沫。
【青涩小陈】：你怎么也没睡？最近很忙？
阮楠回了个“不算忙”，给她说了在俱乐部锻炼的事儿。
时隔多年，她以为早就消失的逞强症，于昨日又犯了，明明体力早就撑不下去，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坚持了半小时。
【青涩小陈】：你也不悠着点，咱们本来干的就是腰酸背痛的活，明天估计有你受了……
【青涩小陈】：欸，你俩到底啥阶段了？放不方便透露一下？
【Ruan】:入门阶段吧，上手了，不过还没用上那拳套。
此时安博宿舍，陈小青扫了眼信息，扑哧一口水就喷了出来，手指迅速堪比打字机器。
【青涩小陈】：WHAT！你俩发展也太快了。我给你说啊阮楠，不管怎么样，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啊！
阮楠缄默片刻，没太看懂，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
【Ruan】：……
【Ruan】：拳，套。
【Ruan】眼睛不要劈叉好吗？！
……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两点，狗叫声不知什么时候戛然而止。
夜深人静，阮楠给陈小青发了句“别熬太晚”后扔下手机接着睡。
许是因为和陈小青乱七八糟的对话，深夜本就不清醒的大脑误入歧途，导致阮楠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时间地点人物对应昨天，醒来时她脸都黑了。
唯一庆幸的是，她知识有限，梦里没太过分。
但总归还是有点心虚。
下午，结束工作后，阮楠被笑颜和蔼的阿姨送出门。刚出去，就遇到了暂时不太想遇到那个人。
门对面，周存安斜斜靠在车门边，身材颀长。阳光下他一身黑衣，戴着灰色棒球帽，低着头，宽大的帽檐在他脸上落下一层阴影，只有冷硬的下巴白得晃眼。
他面前的小孩儿双手捏住书包带，心虚地盯着地面。听见她拉箱子的动静，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她。
“别管我，你们继续。”
阮楠拉着箱子继续向外走，也就走了两三步，很快被周町恩挡住了道，“姐姐，你结束啦！”
周存安也朝她走来，“怎么在这儿？”
周町恩抢答：“姐姐在家里帮妈妈画画！”
刚说完，他哥居高临下扫过他，“有你什么事儿？好好反省。”
“哦，”周町恩瘪嘴，拖着步子走到车门那面车思过。
“你弟说的差不多，我过来工作。”
一看见他，晚上的梦瞬间朝阮楠涌过来，哪怕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尴尬感依然如热水蒸汽一样，不断往外冒。
阮楠干脆不看周存安，眼睛盯着周町恩那边，向他解释完后，又朝着还没走的阿姨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阿姨。”
周存安：“……”
他冷眼看着阮楠和周町恩互动完，又和家里阿姨互动，总之就没正眼瞧过他，扯了扯嘴角，没压着情绪，不太识趣问她，“我惹你了？”
“……没有。”
阮楠不得已和他对视，暗示自己大题小作。
不就是个梦嘛，以前她也不是没梦见过稀奇古怪的东西。
大学时，做梦四十岁独身一人的自己和经常投喂的猫办了婚礼，这也不代表她日有所思，真有那个想法。
阮楠：“你今天打扮太帅，我不太敢看，可能让你产生了点误解。”
“……”
能不能，说点实话。
周町恩也见缝插针修补兄弟情谊，“哥，真的。今天你出去接电话那时候，好多姐姐问我要你的微信，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我都没给，让她们直接找你，但没一个有胆量。”
周存安没搭理他弟，视线朝阮楠手上箱子落了眼，“今天还过去俱乐部吗？”
阮楠点头，“不过我要先回店里放东西。”
“一起？”
阮楠愣了瞬，下意识答了句“好啊”，而后指了指周町恩，“你弟呢？”
“我也想过去，”周町恩眼神幽幽，想到了之前阮楠提出的小妙招，主动请缨，“我可以过去帮你们扫地！”
“我不用童工。”
周存安连人带书包给小孩提溜到阿姨面前，不容置疑压住他不太安分的脑袋，“麻烦您看好他，作业写完了再给他看动画片。”
阮楠一旁看着，品出了一种反差感。
经营着搏击俱乐部，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多是强势蛮力，但私底下，其实还挺有那种人夫的味道，管教起来小孩儿来，一套一套的。
“好的。”阿姨从周存安手上拉过周町恩，“有件事儿，你妈妈刚才打电话让我跟你说，今天留下来等她回来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周存安拒绝后，自然地拎过阮楠箱子，“愣着干什么？上车。”
……
车上，阮楠给他说明了店的具体位置，周存安调转车头驶上大路，半途随意地提了句，“你和我妈怎么认识的？”
“顾客介绍的，”阮楠语气坦诚：“阿姨人很好相处，见面前我还准备了礼物。但见了她人之后，觉得送东西反而俗气了，所以我就自己留着了。”
初见的印象让阮楠对郑清禾很有好感。
她头顶着很多名号，却不高傲，没什么距离感。在受惯了苏方萍女士“曲高和寡”的姿态后，阮楠喜欢一切亲和的人和物。
周存安“嗯”了声算作回应。
“你呢？今天家长会开得怎么样？”阮楠好奇转向他。
上车时，周存安就取了帽子，黑发压得比往日温顺，眉眼却依旧英气不拘。
“想听笑话是吧？”周存安瞥她一眼，心想她知道的事儿还挺多。拖着尾音，字句清晰，“今天介绍的时候，他给老师说，我是他表哥。”
阮楠唇角微弯，渐渐发展成咧嘴笑出声，“你拆穿他没有？”
“没。表哥也不错，免得他班主任留我电话，真把我当他哥联系了。”
“看来他不用在作文里给你复活了？”
周存安顿了下，“什么作文？”
“……”阮楠默：“那你为什么让他反省？”
“老师说他调皮。”
车缓缓停在店门边，周存安打量了眼“朴木画廊”那扇老旧的招牌，指尖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轻叩，转回头，情绪挺稳定，“他在作文里说我坏话了？”
“不算坏话，”阮楠打开车门，道出内心想法，“应该没人会说你坏话。”
……
周存安去找停车位，阮楠独自下了车。
画廊门口，站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望着顶上的招牌，拍了张照，在手机上操作了会儿，像是发给了什么人，接着就开始打字。
年纪虽大，但打字手法不比年轻人慢。
这片是文化老街，阮楠猜测是他多半是来打卡拍照的。
半晌，见他磨磨蹭蹭没走，便过去询问。
那人低头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肩膀抖了下，转过身呆呆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会儿，随即露出笑容。
“你是店主？可以进去看看吗？”
玻璃门打开，门口木铃发出脆嫩响声。阮楠领着他进去，撂了句“您随便看看看”后，走到里面把箱子搁在角落。
中年男人在货架周围环视一圈，最后走到柜台边，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店里就你一个人经营？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阮楠神情不属“嗯”了声。
那人了然点头，解释：“我是外地的，来这儿小住一段时间，路过这家店，觉得很特别，所以想进来看看。”
话落，木铃再次响起。恰时周存安进门，驾轻就熟那样让中年男人好奇瞅了眼，“这小伙子很精神啊，是你男朋友吗？”
阮楠冷下眼，“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抱歉，”男人随便挑了两三样东西结账，笑道，“我妻子和女儿也经常说我有点话痨，你不要介意，我不说了。”
“没事儿，”阮楠给她把东西装好。
原本觉得他一个陌生人话多问题多，有点起疑心，但看他赔礼道歉的样子又觉自己疑神疑鬼，想来是受了家里几个闷葫芦的影响。
目送男人出了门，阮楠拉了椅子请周存安坐下，给他泡了茶。
周存安抬眼：“那么客气？”
“那当然。你们俱乐部招待多好，老板都来亲自接送了，我当然不能怠慢，”阮楠将青瓷茶杯送到他桌边，“虽然鄙舍简陋，但该有的一点不能少。”
弄完后，阮楠跟着坐下，啜了口茶，习惯性打开了小电视。
听见电视的声音，周存安手一顿，没扫她的兴催着走。陪她坐了十来分钟，椅子上的那人依旧安逸，没半点要起来的念头。
周存安抻开长腿挪了椅子，宽阔的身影挡住闹腾的电视，深黑的眼紧锁住对面那人。
光线暗淡的角落，本来兴师问罪的语调在毫无保留的对视中变得纵容。
“长椅子上了？还去不去？”
“……”阮楠为难：“能不能，就在这儿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