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林不是没见过帅的。
真要论起来,她们美院的帅哥不仅长相能卷过普通帅哥,品味穿搭也不落窠臼,走在街上,能让穿着炫酷的潮人都患上恐潮症,遇见直接绕道而行。
除了学校里的男生,院里还会请外校型男充当人物模特。某段时间江宛林人都看麻了,向同学感叹着自己心如止水,以后见到帅哥绝对跟太监进了女儿国一样萎。
没想到讨论完的第二天,同样宣告自己审美疲劳的同学又活了过来,兴冲冲告诉她郑老师家里藏了块玉,帅得特别脱俗。
自从听那同学眉飞色舞描述后,江宛林就一直好奇地抓心挠肝……
阮楠:“刚才不是说家里只有老人小孩吗?”
“他应该是自己在外面住。不过总能碰上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遇到了呢,”江宛林咬了口苹果,泼皮无赖样,“你得答应我!”
阮楠觉得这要求有些变态,偷拍这事儿她真干不出来。况且,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拍的照能还原人家本来的颜值,指不定一八零的个子直接缩水成一四零了。
到时候还得被问罪。
“偷拍不行。要是真遇到了,我直接问问他能不能拍张照,能拍就给你拍,不能的话——”
江宛林盯着她:“不能的话?”
“我会传达你美好的愿望,看看他想不想见你一面。”
“……滚。”
*
郑清禾家离朝宿路不远,是建在度假区内大气雅致的中式别墅,临湖傍水,往些年是沆安最早一批纯粹以自然景观规划的住宅园。
阮楠被郑清禾带进屋。
给她准备的工作间面积很大,收拾干净整洁,装裱台也高度适宜,外面通着庭院,宽阔的环境视野让人心情舒畅。
“其他两幅比较新,”郑清禾从木架上取下长木盒,打开其中一个,“主要是这幅,它是我前不久从拍卖会拍的,有些破损。”
阮楠从她手里接过字画,在桌面缓缓铺展开,视线首先移到纸上落章,那名号让她的手又谨慎一分,细致入微观察了会儿。
相比新画,旧画修复难度大,年代越久远,破损程度也更严重。好在这副是现代画作,历史不算特别悠久,受损程度也没那么严重,只是霉迹较多,左下角断了块。
阮楠放下画。
“黄迹和霉揭了芯能洗掉,断的这块我垫条子做个基底,最后基本上能恢复原样。”
“那就行。”
郑清禾见阮楠成竹在胸也不再多说,信任地交代几句后出了门,走前还让家里保姆给送了盘水果进来。阮楠道了谢,等人出门后,将果盘连同郑清禾准备的工具收到一边。
自己的东西用顺手了,其他的再好再贵也瞧不上眼。
阮楠用尺板压住画,裁掉画周围饰料,弯着腰聚精会神挑刮污物。弄完后,出门找保姆问了洗手间,接了盆水润湿画心,清洗好霉迹后专心揭裱。
等放下手中镊子,墙上挂的钟已经接连不断转了五个多小时。
腰间酸得不像话,干这行的多多少少都有这个毛病,阮楠锤了锤腰,拉了椅子慢吞吞坐下,翻了圈手机,余光突然瞄到到半开的门上,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男孩儿扒拉着门瞪大眼看她,似是对她出现在这儿惊讶至极。
“周町恩?”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阮楠先反应过来,脑子里一张思维图徐徐展开。
惊异地发现,郑清禾是周町恩他妈,周存安是他哥——所以,她是捅了他们一家人的窝了吗?
“姐姐,你怎么在我家啊?”周町恩推了门进来,背上的卡通书包随着他的步伐晃晃悠悠。
他朝桌上的画和排列整齐的工具张望了会儿后,恍然大悟,“哦,你是我妈妈的同行啊。”
阮楠还沉浸在“以前怎么没发现沆安这么小”的思维中,没话找话问了句,“放学了?”
“嗯嗯。”
周町恩在房间里溜达着没走,眼巴巴又乖巧的模样让阮楠直觉不妙,蓦地回忆起初见时,他自作主张,拉她过去跟周存安撒谎。
“姐姐好厉害!”周町恩咧嘴指着画说。
阮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乱七八糟的碎屑旧裱,湿成一片的画芯,就这样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眼皮跳了下。
果然,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先说什么忙?”阮楠站起身把旧裱整理好。
“其实就是个小事,我明天有个家长会,我妈妈没空,姐姐你可不可以带着我去开?”
“你哥呢?他也没空?”阮楠盯着他扑闪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又吃了几斤电视剧,这些鼓惑人的方式是一点没少学。
“不是没空……是我哥他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
……
阮楠接过周町恩从书包里拿出作文本,按他所说翻到新写的那篇作文,名叫《温暖的家庭》。
她扫了眼。
第一段,他妈举着从车上滚落的西瓜追开车的大爷一里地……逻辑还行,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第二段,他爷爷给刚上车的植物人哥哥让座……
她一目十行跳到最后一段。
【星期六,我和哥哥去逛动物园。我的哥哥为了保护我,被飞奔的xi牛撞出一百米远。他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让我接手他的俱乐部,并且大声宣告要把身体嚣官捐赠给有需要的人,说完之后,就永远地倒下了。这一刻,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怀!】
“……”
阮楠看了眼老师的评价
红色的字体笔走龙蛇批了句——太过虚假!
她放下作文本,“没事儿,你们老师应该不会相信你的哥哥……已经倒下了。”
“她开始是没信,”周町恩撅了下嘴唇,“因为我想作文得A,所以我去找她理论了。”
阮楠能想象到,周町恩添油加醋补充的那几句,能有多颠倒黑白。她不禁竖起大拇指:“你哥都没有你顽强。”
……
走前,周町恩还没放弃求她去开家长会,声泪俱下向阮楠保证,以后绝对会想方设法让哥哥从作文里活过来,不管以什么为代价!
小孩儿眼泪直流,阮楠虽然憋笑憋得不行,却忍着没当着他面笑出来,出门前让他和周存安好好解释,告诉他别想着继承俱乐部了,去帮忙当几天扫地小弟说不定还能挽回些兄弟情谊。
阮楠拎着工具箱回到店里,冷不丁看见俱乐部去年送的那张课程卡,算了算时间,发现如果再不用,这卡就要过期了,念及此,她匆匆放好东西去了Bellum俱乐部。
大厅里坐了个小孩,姿态端正,手里握着笔写着什么,他抿着唇怯生生仰头,看了眼坐在他旁边,敞着腿手肘撑膝看手机那人,小心翼翼问他。
“道歉的歉是怎么写的?”
周存安居高临下扫了眼他写的东西,颇为冷淡说了句“不会标拼音”,又敛了眼继续看手机。
阮楠在前台那刷卡,见这情景好奇朝前台问了句。
前台小声向她解释:“前几天我们门口的南天竹惨遭毒手,就是那小屁孩弄的!”
“我们老板当天把监控调出来,截图发给我做成寻人启事,派人在附近街上发传单,应该是发到了那孩子亲戚邻居手上,这事儿直接传人家父母耳朵里了。”
阮楠:“然后呢?”
前台笑得解气:“然后,他父母模样贼凶跑过来想找我们麻烦,两人一看到俱乐部招牌,直接被吓蔫了,当时想溜,我们老板直接关了前门。
知道打不过,他们让小孩儿本本分分道了歉。老板只让他浇一个星期水,再手写一封道歉信就算完事儿。”
阮楠:“还挺人性化。”
和前台聊了阵儿,阮楠正准备上楼。周存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她,撇下小孩儿过来,“来锻炼?”
阮楠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
“你不用看着那孩子?”
“跑不了。”
周存安跟前台叮嘱了几句,带着她上楼,阮楠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进去后就被扔了副拳套在怀里,扔东西那人自己手里也拿了副,卷了袖子,倚在台前慢条斯理向她展示怎么规范佩戴。
他那副拳套是黑色的,和他的冷白皮衬上,像是野蛮和理智在拉扯对抗,矛盾又吸人那劲儿,特有味道。
阮楠盯了会儿,跟着他手上动作一板一眼扣好。
周存安眼风朝下一扫,表示肯定说了句“不错”后,又轻描淡让她摘了。
阮楠晃了晃手,疑惑,“我都戴好了。”
“就让你找找感觉,新手不需要这东西。”
“好吧。”
周存安将阮楠脱下的拳套挂一边,开始带她热身,顺带讲了些基础动作,认真给她纠正,“后脚斜侧方,不要站在一条线上,重心会不稳,不要站着不动,膝盖弹几下。”
指导着她练了会儿上步和跳步,猜测她应是长时间没有运动过,周存安在她呼吸急促时让她站着休息了会,自己去柜台那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她。
阮楠抱着水感叹小口喝着,“没想到还挺累。”
周存安从她手里接的水放桌上,背对着她问,“还继续?”
“继续,才刚半小时呢。”
阮楠盯着他的后脑勺,猛然想起他之前在擂台上极为精密的防守,心下微动,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当下就跃跃欲试想搞个偷袭。就想看看,偷袭成功后他是个什么反应。
阮楠紧张地舔了下嘴角,不动声色站起身朝他那边挪动了几步,学以致用跳步握拳,正出手之际,周存安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灵活侧身,眼疾手快捉住她手腕。
人没恼,仰着下巴弯唇笑了声。
“挺野,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