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象中刺破心脏的疼痛并未降临。

    我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身前。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之上，似能看透他的衣衫，穿过他的皮肉，望见他伤痕累累的后背。

    “魇漓哥哥！”

    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激着我的神经，若不是看见那穿入他后背的薜箩剑，他的鲛纱玄衣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的眼中已经潮水涌动，只是喉咙如同被掐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魇漓轻笑着，一口鲜血却徒然从他嘴角涌出，染红他那冰凉的双唇。

    我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拥入怀中，双腿失去力气，跪倒在地。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皎洁的雷电将我手中的鲜血照得分明，我全身发着颤，心脏像是被人用力在凌迟着，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他仍是笑着，眼中似乎有模糊而清淡的星光，他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他的预言术早在我之上，天命无法逆改，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白魇漓伸出手，擦擦我的眼泪，他眼神恍惚，嘴角却噙着温柔的笑意：“岚儿，别哭。”

    那是他最后说的四个字。

    我回想起小时候和其他小妖打架没打过，落了个浑身是伤，哭着去找哥哥诉苦，白魇漓哭笑不得地为我上药，也如现在这般，温柔笑着说：“岚儿，别哭啊，你哭了，哥哥的心就会疼……”

    突然我的身上爆发出刺眼白光，光芒中剧烈的疼痛撕扯着我的身体。

    地上光芒倏地大作，冲天光柱拔地而起。

    我发丝中最后几缕黑发也彻底变白，双眸被浓厚的血浸染。

    我痛苦哀嚎出声，不知是身上的疼，还是心里的疼。

    我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长袍早已被血染湿了，贴在黑色的泥土上面如同死亡的苍鹭展开的黑色羽翼。我将白魇漓的鲜血贴近胸口，胸腔淤泪成血，痛彻心肠。眼泪干枯在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曼缪也没有杀我，他的目标，好似只有一个。

    见我脸上泪水已干，他像是看笑话一样出言嘲讽：“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给你挡剑。”

    说着，他的身躯轰然倒下，竟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这哪是曼缪，这分明是……君寒。

    我的愤怒压制不住，身下的灭世黑莲开出绚烂的花，被我一掌化作齑粉。

    我抬手，几条血红色的刀片向君寒刺去，他堪堪躲过，却还是被划伤了脸。

    “为什么，杀他？”

    君寒轻舔了一下顺流而下至他嘴角的鲜血，傲声道：“阡夙，你不能有弱点。”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的真身已封，不然，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我问你，这么做，为什么？”

    他笑得狂妄：“看啊，妖族九尾血脉几千万年的诅咒，在你身上也应验了。”

    我再次抬手，薜箩剑从地上飞起，带着杀意，全力以赴朝他刺去。

    君寒没料到我还有力量，侧身躲开，却被薜箩划伤了脖子。

    鲜血喷涌殷殷直下，君寒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死死地瞄准我，眸底仿佛倒映出一片血色。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身影消散。

    我的视线一片眩晕，抱着白魇漓，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过去，沉溺在黑暗中不想苏醒过来。

    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苍穹中，不再有星星闪烁，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魇漓哥哥，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你说好的，等我们从人间回来，就成亲。

    你说过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还没有好好爱你，没有陪你见过六界最美的景，没能数清花铃凋落。

    你别不说话，你理理我，好吗？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背着白魇漓冻得僵硬的尸身走上那一阶阶石梯，一身是血地走到炼魂塔前，跪在地上恳求青豫救他。

    青豫说，他的灵魂受到上古神剑的影响，被打散为灵魂碎片，散落于天地间。

    薜箩剑啊……是我杀死了他，他怎得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只身踏入虎穴。

    血落长阶涸，那是我带他回家的路。

    黄泉忘川，又有何惧？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将染了他鲜血的白衣踏进忘川河。

    哥哥，如果有来生，

    记得一定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