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一早。

    东山炼魂塔下便是魔界入口，那里伫立着一块通体漆黑的碑。

    白魇漓和我站在碑前，碑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大字——魔域。

    结界后，仿佛一个虚空的世界，黑暗、阴寒，无声的可怖，再难窥探。

    魔气森森却被无形的结界阻隔。

    走至那处入口，空中透明的结界悄无声息地出现。我扬起手，令牌飞至结界处发出金色光芒。

    随即，结界上显现出金色光波，缓缓打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小缝。

    磅礴的魔气跃跃欲试，想要涌入进来，却仍被结界阻拦。

    我抬起脚，踏进了魔域。

    锐利的魔煞之气瞬间笼罩了我们。

    我们刚从妖界踏入魔域，身后结界上的金光逐渐合拢。

    滔天的魔气和静好的灵川就这样被一界之隔，鲜明对比。

    我抬头，发现玄衣青年闭着眼，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握紧了他的手。

    白魇漓睁开眼睛，紫黑魔纹若隐若现。

    血腥气在空中弥散，入眼是一片荒败之地，与混沌之地相比，魔域算是有过之而不及，全是压抑的荒芜，恍如巨大的坟场。

    辨不清方向，尘沙飞扬，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样的场景，不知该往哪里走。

    口腔里充斥着黄沙飞尘，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白魇漓无需辨别方向，牵着我朝深处走去，我感受不到，但薜萝剑却感受到了，那来自修罗血煞的气息，便是来自我们此时正在行走的方向。

    越往深处走，那股感觉便更强烈。

    天空中有一团浓重的黑气，黑气后面，隐隐有不祥魔气在流转。

    魔气翻涌中，像是城镇一般的地方映入我眼帘。

    行走的飞尘里，有妖娆妩媚的魔姬、丑恶凶猛的魔兽，甚至还有少部分长了魔丹的魔修。

    但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盯着我们看。

    妖怪有美丑之分，化形时也会注重自己的长相，以至于妖界没有特别丑的存在，而魔域中人更放浪，这些魔物比妖怪要更崇尚自由，开放得不止一星半点，甚至还有魔修衣不蔽体……

    我疑惑低头望向自己的朱砂红裙，仅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眉间菱红印记显眼，眼波妖娆，是再正常不过的妖怪。

    妖魔界本自上古没有两家之分，只是到了后来，如同分地封侯，各自划分了属于对方的领域，平时偶尔往来，但自那回血莺之战后，修罗衍生，结界阻挡，妖魔界算是彻底没有往来。

    但在我的认知里，妖魔一家，所以进入魔域时，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妖气。

    没想到还是引人注目。

    周围的魔物虎视眈眈，现在再想掩盖气息恐怕也来不及了。

    “怎么办？”我扯扯白魇漓的衣角。

    直接打起来吗？虽然对付几个小魔修绰绰有余，但势必会暴露身份，魔界魔修魔兽众多，想要潜去魔宫不是易事，一旦暴露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里，连瞬行之术也受到了限制。

    “别怕。”他安抚道，“但想要不引人注目离开这里，还有一个办法。”

    我疑惑不解：“什么办法？”

    他垂眸，说道：“你得……染上魔的气息。”

    “如何才能……”话说一半，我便止住了。

    染上魔的气息，难道，难道要我……

    周围魔修带着欲望垂涎的目光越来越兴奋，已经有人想要动身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终于，我下定决心般点点头。

    得到回应，一双大掌抚上了我的脑袋，将我往他怀里靠拢。

    玄衣青年面如冠玉，眼尾轻轻上翘。

    白魇漓俯下身来，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像干净的松柏。

    松柏清香，一如人间皑皑白雪。

    我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

    冰冷的手，落在我的眼睛和长睫上。眼前一片黑暗，但我能感受到胸腔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一声又一声，铿锵有力。

    他柔软的唇落在我的唇角，带着温润又滚烫的触感，覆了上来，很轻很轻。

    我全身僵住，又睁开双眼。

    面前男子双眸如墨般漆黑，又带着几丝墨绿，如同画卷，他的喉结滚了滚。

    此刻四目相对，我觉得脸颊发烫。

    不自觉想要后退半步，奈何后脑勺被人按住。

    我屏住呼吸。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我脸上。

    他的黑鸦长睫闭合，耳尖染上一抹绯红。

    他薄唇轻启，萦萦魔气顺势附着到我身上，额间的菱红印记变暗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

    这个青涩徘徊的初吻没有持续太久。

    唇瓣上的触感消失，周围紧盯着的目光也终于褪去。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神色慌乱，有些不敢看他。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说道：“输送的魔气并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智，只是给你印上了标记。”

    “什么标记……”我声音细小。

    白魇漓目光沉沉道：“一个属于我的标记，这样，他们便不敢再觊觎你。”

    嘴唇上那点柔软温热的触感难以忽视，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此时那唯一的触感变为火辣辣的滚烫，像是要灼烧。

    魔域不分黑夜白昼，只是一到某个点温度会变得非常低。

    这股冷直往骨子里钻。

    魔修把这个时间段称作“夜”。

    暮色四合，似乎魔界的夜晚来得格外迅捷而且转瞬就没有光亮。

    原本的黄沙袭天此刻也消散不见。

    群魔在篝火前狂欢，炫耀着自己又弑杀了多少散仙和修真者，夺了多少内丹。他们谈论的一切令我反感作呕，很想要收拾他们一波，但想到要事在身只得将紧握着的拳头又松了去。

    天道轮回，遂事因果，造下的业障皆会被天道法则尽数奉还。

    我被白魇漓牵着，平安无事地穿过了魔修聚集的城镇。

    起初还有些修罗贪婪地望着我，察觉到我身上的魔气后才悻悻收回目光。

    终于，我们到达了整个魔域魔气最聚集的地方。

    这座魔宫。

    魔宫没有苍天的古树，更没有金币辉煌的四壁，没有一丝生气，上覆黑瓦，檀木作梁，灰暗似幽洞。

    我和白魇漓站在宫门前踌躇，我犹豫着要不要用法术打开这道坚实的宫门。

    手抚上漆黑的宫门，轻轻一推，“吱呀”声响起。

    竟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我们戒备地踏入进去，没有遇到一个看守的魔修或者魔兽。

    “为何无人看守？”

    “不知，岚儿，小心为妙。”白魇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