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犹豫不决。

    整座塔突然开始晃动，如同感受到强大力量般摇摇欲坠，墙隙的石块砸落，红布条上的铜钱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嘈杂的声音。

    我一惊：这塔如此不堪一击吗？

    我听见塔外孟极兽的嚎叫声，想来是魇漓哥哥已将它给抓住了。

    下一瞬，我身旁出现了一位蓝衣女子。

    正是我在山下看见的那个诡异之人。

    女子拿着剑劈开了空中砸落的石头，粉碎的石块散落在我脚边。

    我看见，她手中握着的剑有些眼熟，是以前妖族常用的佩剑，名为回夷，可如今妖族的人哪里还会用回夷剑，莫非？

    女子声线清冷：“殊灵归持，淡空以沫！”

    所有的光团瞬间停止了撞击，安静地漂浮在空中。

    她拉我出去。

    在踏出此塔的瞬间，它便停止了震动。

    我收回了薜箩剑，同时，我也看清她的模样。

    女子穿着群青，她黑纱蒙着半脸，仅露双眼，瞳子乌亮有神，如墨玉深潭上寒烟笼罩，明净而英气。

    “我果未料错，你是父王以前的守卫，曾在血莺一战中绞杀数敌，战功赫赫，后来自愿调来镇守东山，”我接着说，“可是青豫将军？”

    女子覆在黑色面纱下的脸色未变，平静地开口：“公主说笑了，所述之事皆为过往，我早已守护在这里数万年。”

    “那，这塔？”我疑惑地开口。

    “此塔魔气甚重，专为纯炼净化魔化后的妖怪，名曰‘炼魂’，不能有巨大妖力聚集此处，不然必塌，同时也为防止灵气再度魔化。”她声音清冷，就像冬日的白雪一样，好听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从进入东山范围开始，便不能使用法术。”

    “是，塔内有一讙举钉，可以使法术失效无法凝聚，是为了防止炼魂塔受到毁坏。”

    听青豫如此说，我才注意到，塔内正中心的地面，嵌入了一枚并不起眼的长钉，然而这讙举钉却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够屏蔽所有法术。

    脚步声传来，玄衣青年从林中走出，手里握着魔剑幻化成的绳索，魔绳上捆着五花大绑的孟极兽。

    它方才还在张牙舞爪，对着白魇漓龇牙咧嘴很是凶猛，可见到青豫的那刻便立马变了模样，一双大眼清澈水润，嘴中发出呜咽声，可怜又委屈地叫唤。

    我尴尬地笑笑：“青豫将军，这是你的灵宠吗？”

    白魇漓松开了魔绳，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不动声色站在我身旁。

    孟极兽总算挣脱束缚，夹着尾巴飞快扑向青豫，青豫安抚地拍拍它的脑袋，回答道：“是，还没化形。”

    “受伤了吗？”玄衣青年低头问我。

    我笑着仰起脸：“放心吧，我没受伤。”

    青豫细细看着我身旁的白魇漓，表情柔和道：“你是当年妖王收养的那个孩子。”

    “是。”

    孟极兽化成巴掌大的小白团子，在青豫怀里打滚，她无奈地笑笑，又深深地看了白魇漓一眼，才把视线落回我身上，说道：“炼魂塔新多出的这些被魔气侵染的灵魂，也许和魔族之人有关。”

    “我们来时，东山脚下又多出许多小妖的尸身。”我知道她指的不是白魇漓，而是另有其人。

    青豫叹息一声：“又多出许多灵魂，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疑惑地道：“什么时候？”

    她看着我，又看了一眼白魇漓，微笑而不言语。

    没有得到答案，我只得离去。

    “今日叨扰了，青豫将军，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等，听闻今日北山顶上，虚空长老和新来的云賞弟子在比试灵力，公主不如去看看。”

    “好。”我点点头，望着她微笑青豫将军唤我岚儿便好，公主这个称谓听着拘束，不必如此。”

    “好，岚儿，”她爽快改口，嘴角也带着笑意，“你和你父王当年还真是相似，也别叫我将军了，叫我青豫吧！”

    “那青豫，我们告辞啦！”

    “岚儿慢走。”

    顺着原路下山，离开讙举钉的法阵范围，白魇漓拉着我的手，瞬行来到了北山山顶。

    说实话，自从人间洛河后，已是许久没有回北山了。

    曾经那些在云賞学堂快乐充实的日子仿佛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山顶皆是自然佩鸣之声，林间松韵，石上泉声，草际烟光，水心云影。唯有北山，才有太阳，自万丈云海翻腾中冉冉升起，金光四射。

    低头，还能看见远远的云賞学堂，还有再熟悉不过的泥石小径。

    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

    山顶热闹非凡，在此的都是妖族的长老们和历练的小妖。

    有刚刚化形不久的小妖，伸长了脑袋，垫脚张望，好奇地看着我们。

    虚空长老头发雪白，满脸花白的胡须又浓又密，双手清瘤干瘦，握着法杖，在地面轻轻一柱。

    万丈深的一条江水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知此属幻象，仍仿佛置身于岸边，不曾想，实在山顶。

    众人发出惊叹声。

    虚空长老感应似地回过身，看见了我和白魇漓，朝我们微笑招手。

    我快步跑去。

    虚空长老拍拍我的脑袋：“丫头，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玄衣青年走到我身边，对着虚空长老微微叩首。

    虚空长老明白了什么，说道：“魇漓啊，好在你一直陪在这丫头身边，不然她不晓得又像小时候一样闯出多少祸。”

    我低下了头没有反驳，小时候的确不听话，记得有一回差点把虚空长老的胡子烧着。

    虚空长老乐呵呵拉着我们走到众人中：“这两位，是你们的师兄师姐，为我云賞做出了不少贡献，是你们的榜样。”

    小妖们认出我们的身份，朝我们行礼。

    我心里笑开了花，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榜样，连忙摆摆手：“师弟师妹们不用拘谨。”

    人群中推推搡搡，没过多久就出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兔妖，看着我娇娇开口：“那……岚师姐可否也来参加比试，大……大家都很敬佩你，想看看你的灵力有多卓越。”

    我犹豫了一瞬，想起那个不属于这里的力量。

    虚空长老鼓励地说：“丫头，你去吧。”

    “成！”我点点头。

    众人自动退至两边为我开路，我深呼吸一口走上前。

    心想平时修炼的都是修罗攻击之术，许久未用自然之力。

    想及此，便闭上双眼，冥想施法。双掌摊开，似有若无的风力汇聚掌心。

    静默几秒，四下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仍无动静。

    可竟是连一场雨都召唤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