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回来的时候,左臂受了伤,伤口粗糙包扎过,我拿来药箱,帮他重新上了药,适才听他讲起今夜的事。
殷郊果真去刺杀苏美人,不过被殷寿挡在前面,殷郊此举误伤了大王,他疑心本就重,认为殷郊要弑父,姬发助殷郊逃离了王宫,大王已下逮捕令,准备将他捉拿处死。
我听得惶恐,每日变数大到我承受不来。姬发走近我,为我拭去眼泪,低声道:“姜娘娘的事,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刚刚又哭的厉害,只得扯着嗓子问他:“姜娘娘惨死,大王是如何说的?”
“只说娘娘行迹有失王后之仪,三日后下葬。”,姬发淡淡道。
“连葬礼都没有?”
姬发摇摇头:“大王也不准宫中之人自行祭奠,违令者,斩。”
如此,我最后一点幻想也随着姬发的否决破灭。
大王所言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就好似姜娘娘不曾存在过一般,姜娘娘为大王正妻,是与他结了发的人,亦是陪伴他多年的人,如今惨死,竟连后事都草草了结,生前为后,如今凤陨,这最后的体面都不曾给了。
帝王之爱,果真不会长久。
当初太子妃死前所言,如今看来倒成真了。能称帝之人,难免将真心弃之。
也好,也好,我愔愔道:“让娘娘无牵无挂的走,也好。”。
我拿起姜娘娘留下的孝布,围在头上,因圣旨所说不得宫内人自行祭奠,所以此举吓坏了殿内众人。宫人皆叩首在地,一动也不敢动。我知道他们怕,怕大王知晓我此举而后怪罪下来自己也难逃一死。
嬷嬷见此挪到我身旁,拉了拉我的手,道:“良人,这…”
姜娘娘的死对我来说打击太大,我如失了智般甩开她的手,颤抖道:“姜娘娘生前待我最好,我如今为娘娘戴孝,是为表我对娘娘感激之情,若有人怕因此受连累,大可离开,我不会怪罪任何人。”,我语气坚定,绝无更改之意。
我侧身问向姬发:“父亲怎么样了?你可有去看过?”
姬发重重叹气:“我已经写信给大哥了,大哥明日便到。”
我点点头,又立刻歪头疑问道:“你不相信父亲?”
姬发蹙眉:“是父亲伪造卦象……”
我震惊不已,顿了顿,满眼失望的看向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竟还认为,是父亲在伪造卦象,做了这个大局。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可悲,一动不动的盯着姬发,问道::“伪造卦象?父亲的卦,别人不知,难道姬发你也不知?姜娘娘之死你还看不出来吗?当真是执迷不悟!姬发,你醒醒吧!”
“大王那是迫不得已。”,姬发打断我。
我狠狠呛回去:“迫不得已?他还要杀多少人,你才会信他是为了己私!”
“不是己私,大王是为了天下人,婠婠,你不知道。”,姬发笃定道。
我打断他,质问道:“我只知道他囚了父亲,又借手杀了姜娘娘,那么下一个要杀谁?皇亲?大哥?父亲?若是他的剑指向我呢?”
他听我说完,张口欲言,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回我道:“大王他,不会…”,语气不如刚刚那般坚定,而是带有一丝疑虑。
我回想姜娘娘之死,点点头,又满心失望问去:“那姜娘娘和父亲做错了什么?”
姬发干脆换了话,与我低语道:“婠婠,你有孕在身,勿动了气。”,他说完,就要来扶我的腰,我更加失望,将他的手重重打回去:“许是我错看了你。”
槿娘眼见我俩僵持,将我们隔开,和事道:“你们夫妻俩吵什么吵,别吵到我小侄子了。”,槿娘在拉架,我听得出。我被姬发这个固执怪气的头痛,决意不再与他说话,只想歇一歇,看着宫人送来姜娘娘生前的一些 ,思绪翻涌,眼泪再次忍不住决堤。
槿娘那边刚劝好姬发,又忙来这边安慰我:“别哭了,婠婠,我给你吹笛子吧。”,我摇摇头,也属实没这个心思,与槿娘道:“你也歇歇吧,这些天,你也累了。”
槿娘温柔回我:“我不累,你也别怪小少主,他自幼长在殷寿跟前,难免对他心存幻想,等他自己跌了跟头,自然便知了。”
我冷笑一声,等他跌了跟头,不知身边人又要有多少惨死殷寿之手。
我觉得脑袋很累,翻身沉沉睡去了。
我又做梦了,不过这次不是噩梦。
因为我梦见了姜娘娘。
姜娘娘如第一次见我那般,向我摊开手,柔声唤我到她身边来。梦里我身子轻盈,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是还未嫁与姬发时所穿。
梦中娘娘满眼笑意,夸我这打扮可爱的紧,生像个活泼的黄鹂鸟。再次与娘娘相见,我也高兴,高兴的在她怀中好一阵撒娇,与她说着许多欢乐的事。她还是那样温柔,拉着我的手与我说着体己话。
只是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我拼命的安慰她,为她擦着眼泪,后来眼泪变成了血泪,我大声的叫着,直到感觉到嬷嬷温暖的手掌摩挲我的额头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