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谭耀勋的身体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好之后就开始忙得看不见人影，白天赵茴醒来，他几经走了，没有一天不是黑天回家。

    这几天赵茴买了很多毛线，她白天带着婷婷去朴姐家学织毛衣，天气越发冷了，要做好入冬的准备，没准哪天就飘雪了。

    第一件毛衣是给婷婷织的，这还是赵茴第一次织毛衣。领口袖口等较为复杂的地方是在朴姐指导下织的，她现在只熟练掌握了平针，只能一圈一圈地，重复相同的织法。

    出了门，凉风刮在脸上，今天又降温了，赵茴一只手拢了拢领口，要不然嗖嗖往里灌风。还好朴姐家离得不远，稍微走快点就行。她机智的给婷婷多穿了点。

    朴姐家的院子近在咫尺，赵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今天一定要学会怎么收口，还有剩下的几种常用针法。

    然后她就不想经常来朴姐家了，实在是，实在是朴姐家聚集的人太多了，每天都要社交让赵茴心里直打怵。

    “赵姐，赵姐，等会我。”赵茴身后传来赵晓雪的大嗓门，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赵晓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往这边跑，一溜烟就走到跟前了。

    赵晓雪是她新认识的人，丈夫是谭耀勋的战友，比老谭还要大四岁。赵晓雪却比她还要小。经过几天的相处，赵茴已经发现了她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实在是因为赵晓雪对她太推心置腹了，通过晓雪的表述，她已经非常了解她家的情况。晓雪和他丈夫是同村的人，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前头还有两个孩子，她也刚来随军不久。

    因为两个人都姓赵，是本家，再加上都是新来家属区的，赵晓雪对她的热情和亲近是空前的。

    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三步并做两步，掀开朴姐家的门帘子，进屋去了。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婷婷熟门熟路地和大家打好招呼，进里屋和小朋友玩去了。

    赵茴看着屋里的人都抬起头看她了，赶紧和大家和和气气的打招呼，然后找地方坐下了。

    大致扫一眼屋里得有五六个人，大家坐在一起就是唠唠家常，分享一些小道消息。

    这几天她都快清楚她们每天都吃什么了，她身边的赵晓雪显然很能应付这些场面，显得得心应手。她就不行了，除非特意问她，不然她完全不想挑起话题。

    刚进屋的晓雪已经成为了话题的中心，无论在什么年代，大家对老夫少妻的组合总是有着无穷的热情。

    “雪啊，你家那两个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吧。”捅捅赵晓雪的胳膊“啥时候再要一个啊，你家这个情况，跟你户口上，是可以再要一个的，不像别人家想多要一个都得偷偷摸摸。”坐在赵晓雪旁边的一个人问她。

    赵晓雪对这个话题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说“我们还不着急要孩子，我之前是初中毕业，现在还想继续读个夜校，没有精力在多经管一个孩子了，大牛二牛的奶奶马上就回山里了，就剩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里比山里可好多了，还能继续念书。”

    “啊啊啊，好好好，还是你有出息啊。”有的人夸晓雪上进，有的人撇撇嘴不以为然，但是在朴姐家，没有人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赵晓雪压根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她好不容易从大山里出来，怎么能不抓住一切机会，利用好可用的资源，长长见识，其实她更想去读高中，但是丈夫不同意，只好报名了夜校。

    赵晓雪用粗粗的针挠挠头，她模模糊糊地明白，学习是有好处的，就像她当初之所以能嫁给现在的军官丈夫，在村里的大闺女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她有初中学历，而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她对自己的长相是有了解，平平淡淡，人高马大，完全没有村长的姑娘翠花长得水灵。

    甩甩自己的头，她实在不想回想山里的日子，虽然也能吃饱饭，但是大家都不能理解她。她娘到现在还觉得，她能嫁到城里来是祖宗保佑，临走之前还耳提面命，告诉她讨好自己的丈夫和两个继子。她没反驳是因为说了也没用，还让她娘操心。

    赵茴听到晓雪说的话，勾毛衣的手顿了顿。心里是很佩服的，在这个年代还想要一心学习，这么坚定淳朴的女孩子，她没接触过几个。高考还没有恢复，知青仍然在下乡，能坚持的人才会得到最后的胜利果实。

    赵茴感觉到有人看她了，心里拉起了警报。她的眼神钉在毛衣上不敢离开，勾毛衣的手动得越来越快，希望大家看她这么专注的份上，不要再向她提问了，前几天她已经解答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问题。

    最近熟了起来，大家的问题也越来越开放了，她属实招架不住。

    这大冷天的，在家猫着多好，这几天真的被问怕了。

    凑到朴姐身边，抓紧请教一下怎么收口，还有一些别的问题。再多的花样她就不想学了，反正下一个她打算给谭耀勋织，能织出来个毛衣的模样就行了，都是一样保暖。

    赵茴一副上课问问题的严肃样子给朴姐逗笑了，朴姐也看出来了，赵茴不太适应和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先给赵茴手把手勾了几针，做了示范，然后告诉她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

    赵茴剪断了收口的毛线，把毛线的小尾巴掖在里面，展开手里给婷婷织的红毛衣，抖了几下，心中异常满足。这是自己织的第一个成品，还很板正，赵茴是越看越好看。

    周围的人也夸她手巧，赵茴不好意思地笑笑，“多亏大家帮忙。”

    毛衣织完了，赵茴找了个借口想要溜走，和朴姐告别，领着婷婷回家了。

    一进屋还有些冷清，她点上了煤球炉子，烧点热水。等屋里温度升上来点之后，让婷婷试试新衣服。

    给婷婷扎两个小辫子，别上红色的小卡子，穿着喜庆的红毛衣，像个小福娃。

    婷婷换上新衣服也表现得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在赵茴面前捧着小脸旋转着，“妈妈，你看我好看吗？”

    赵茴感觉婷婷就是一个小天使，想要留存下这一刻，就去卧室找相机。

    等她找好相机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谭耀勋双手举着婷婷，婷婷在咯咯地笑着。

    这一幕太温馨了，她找好角度，想记录下这一瞬间。

    咔嚓，拍好了，赵茴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刚好抓拍到谭耀勋往这边看的瞬间，一脸温柔的神色，虽然她不在照片里，但是能很好地表现出这是一家三口。

    又凑近给婷婷拍了几张单人照，小孩子高兴的摆出了好几个姿势，古灵精怪的。等有时间去镇上把照片洗出来，赵茴很珍惜这个相机，不单是因为这是谭耀勋送自己的礼物。有了它，可以把七十年代的生活记录下来，等将来在看的时候，又是很美好的回忆。

    赵茴歪头问身边穿着军装的谭耀勋，“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是不忙了吗？”

    “中午吃完饭就走，发了一块羊腿肉，我拿回来了，咱们晚上吃吧。”

    谭耀勋把婷婷撂在椅子上，抓住赵茴的手揉捏几下，“婷婷的新衣服真好看，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新衣服穿啊。”装模作样煞有其事地感叹着。

    赵茴回握着他的手，悠荡着胳膊，装作没听懂他的暗示，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说，“你忘啦，部队发的新衣服不在柜子里嘛，你要穿我给你拿。”作势就要去里屋。

    “唉-唉--不用啦。”谭耀勋双手拉住她，定定地看着她。

    赵茴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表情，垫脚摸了摸他的寸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的衣服我在准备啦，客厅里剩下的那些红毛线就是要给你织的，不过我可不保证什么时候织完啊。”

    谭耀勋满足地长叹一声，“毛衣真暖和啊。”仿佛他已经穿上了一般。

    难得三个人一起吃了中饭，婷婷也表现得十分开心，吃饭的过程也很活跃，三人之间的亲近不言而表。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谭耀勋吃完饭就匆匆地走了，走之前有些深沉地注视她，可能他也觉得这几天太忙了，没有好好陪媳妇孩子，有些内疚。

    赵茴拍拍他，拥抱了一下。她很理解他，他是一个军人，不仅有小家，还要保护更多的人。

    像是满心说不出来的叮咛，也是一种安慰。

    谭耀勋走了之后，婷婷也去午睡了，赵茴一个人坐在客厅，她有些想谭耀勋，中午他不会来还好，回来了她反而处处想着他。但是她又期待他不忙了能每天中午回来吃饭。

    拍了拍两颊，她真是中了一种叫做思念的毒，天天想着和谭耀勋在一起。

    起身去厨房把他拿回来的羊肉腌制一下，切好葱姜蒜，倒点酱油和酒，晚上做葱爆羊肉。

    忙活好这些，她就坐在客厅给谭耀勋织毛衣了，争取早点织完，让他开心一下。今天中午忘记量一下他的尺码了，去屋里找了一件他之前的衣服，比量比量，有个大致的方向，开始一针一针地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