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行还没适应明亮的光线，他努力睁大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向唐嘉，虽然他的脑子现在就是一团浆糊，但是他再怎么降智也不会认不出唐嘉。
毕竟，这可是某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的前因后果呐。
魏之行就算在傻笑也是足够吸引人的，他那双时刻都在放电的狐狸眼盯得唐嘉浑身起鸡皮疙瘩，怪不得叶芝芝一开始对他这么上瘾，这副皮囊真给他加了不少分，要不是她和叶芝芝是好朋友，知道魏之行的所作所为，她很难把“渣男”这个词，与眼前看起来就像邻家乖乖仔一样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嗨。”魏之行露出甜甜的微笑，浓密纤长的睫毛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人畜无害，他故作思考，长长嗯了一声，又说：“你叫……唐嘉？”
唐嘉依然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她警惕地看着他，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进来啊，我只是在这里等张莉，不会耽误你工作的。”他一手拖腮，另一只手垂在桌子底下玩弄着眼罩。
唐嘉的样子像是踏进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之地，她每走一步都要看一眼魏之行，好像生怕他会突然冲过来吃人一样。她就这样和他四目相对来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等待开机。
又是长时间的目光交汇……
魏之行像个小狗一样歪歪头，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不会喜欢我吧？”
“？？？”唐嘉心里八百个问号。
魏之行哈哈大笑，“逗你的啦，我是看你老盯着我，我有这么好看吗？”
“……”是好看，但是你貌似些微有丢自恋。
唐嘉见电脑打开，不再理会他开始工作。
魏之行则开始打游戏，他开的外放，动静有些大，但是唐嘉丝毫没受他影响。过了半刻钟，游戏里面传来失败的提示音，魏之行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手机扔在桌上，仰天长啸：“啊，什么智障队友，人机都比他打得好。”他气愤地收紧了下巴，转而看向唐嘉，这个姑娘就跟自己不存在一样，他忽然想到一个坏点子，冲唐嘉说道：“小妹妹，你们公司食堂还有没有早餐啊？”
唐嘉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又附加了一句，“我不是小妹妹了。”
“哦吼？你多大了啊？”
唐嘉谨慎地说：“二十一。”
“我比你大六岁哎，跟你们廖总一样，怎么不能叫你小妹妹了？”
这还是唐嘉第一次知道廖劼的年龄，原来他今年才27岁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年轻，但是眼前这个像狐狸一样的男人，看着比廖劼更显小，就跟自己同龄一样，可能是平时穿着的原因吧。
唐嘉幻想了一下廖劼喊她小妹妹的画面，还是算了，那是什么人间炼狱，廖劼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叫我唐嘉就行。”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好吧。”魏之行撅起嘴巴，一脸委屈地说：“小妹妹，能去楼下帮我带一份早餐上来吗？”
“……”不是说了叫名字就可以了嘛！
“我可是你们廖总的贵客，虽然我今天不是来找他的，但我也认识张莉哦，哎哟你就帮帮我嘛，我饿到没力气站起来了，好嘛好嘛小妹妹。”
唐嘉向来不懂拒绝别人，而且这个男人撒起娇来真是让人……恶心中又带着一丝怜悯是怎么回事……
魏之行看着她起身走出去，不到十分钟就跑回来了，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在他面前，一个鸡蛋一盒牛奶，还有两块粢饭糕。
他抬头送她一个免费的微笑，道：“哇哦，太感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以后绝对会有好运的。”
“不用谢。”唐嘉想，如果真能拥有好运，她也会非常感谢他的，比如把好运用在通过学校申请上。
唐嘉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工作，余光中他看见魏之行对着桌上的早餐拍了个照片，好像是要发给谁。也管不着，她收回目光，继续钻研报表。
临近十点，张莉推门而入，她见魏之行坐在自己位子上并没有意外，而是调侃道：“哟，魏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魏之行嘴里咬着吸管，有气无力地说：“我记错你们上班的时间了，我以为是九点上班呢，害得我白白等了一个小时。”
张莉招呼唐嘉把郑易辉的简历找出来，唐嘉一想这不是之前廖劼也找过的那个人吗？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的简历。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是廖劼站在门外。
唐嘉心想，今天怎么回事，大佬们开大会？
“你来啦。”魏之行吸了几口早就已经空了的牛奶盒子，耀武扬威地说：“你们公司的早餐真不错，供货商介绍一下呗，我也要改善一下我们公司的伙食。”
廖劼气场强大地走过来，一把夺过那个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冷声道：“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凭什么吃我们公司的东西，唐嘉，以后不用给他拿早餐，要吃他自己买。”
魏之行忍住憋笑，“廖总好小气。”
唐嘉：“……”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廖劼会知道魏之行的早餐是她帮他拿的啊？哦对了，他拍了照片。那他为什么要发给廖劼呢？看他们两个大男人眼中充斥着不同的情绪，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莉也在一边黑人问号脸，她打破僵局，举起手中的简历：“要不……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正事？”
在三位领导的对话中，唐嘉得知这个叫郑易辉的人在远东和魏氏都工作过，但是隐瞒了自己过往的工作经历，实际上是远东的同行对手派来的类似卧底的人物，在之前的几次投标中，都因为这个人把公司机密泄露出去，导致公司落标。后来他去了魏氏，又把魏氏的底摸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前段时间廖劼去魏氏的工厂考察，他怎么也不会遇到郑易辉的这个人。张莉协助他们调取当年的工作档案，在这期间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最后他们商议对这个人和其背后的公司进行起诉。
“那这件事我让律师来处理吧，回头我联系公司法务部，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张莉说。
廖劼点头道：“嗯，我们这边再加上魏氏的证据应该足够充分，让这个公司一个月内消失在这个行业。”
魏之行叹叹气，“哎，又一家公司要凉凉咯。”
唐嘉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廖劼，他的脸上又出现那个冰冷肃杀的表情，和他日常的平和真是巨大的反差。
廖劼冲魏之行说：“你跟我来办公室。”
“啊哦。”魏之行转身对张莉和唐嘉打招呼，“走啦姐，拜拜啦，小妹妹，下次再来找你哦。”
廖劼挤出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拎起魏之行的领口把他挑了出去。
张莉像个看热闹的大妈，“什么情况，你和魏之行怎么一下这么熟了？”
唐嘉连忙摇头，“不熟！”
张莉泰然自若地说：“也是，魏之行对任何一个漂亮女生都是自来熟，记得我跟你说的，离他远点，他可不是谈恋爱的好选择。”
她当然知道，她的好闺蜜叶芝芝女士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魏之行跟廖劼来到办公室，他先发制人，我行我素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廖劼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他停顿了一下，回复：“刚不是说了吗，打官司。”
魏之行哼笑一声，“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
廖劼整理了会儿，发现一时半会是整理不完的，干脆撂挑子不整理了，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低语道：“不知道。”
“不是吧！她都这样了你还放心她一个人？你就不怕再出现一个陆子言？不是我说你，你看今天，人家好好来上班了，还帮我拿早餐，情绪没有任何不对劲，人小姑娘挺坚强的。人家都已经积极向上面对生活了，你怎么就不行？”
“你以后要是再敢使唤她，你的公司也可以凉凉了。”
魏之行立马切换阿谀奉承脸，深深鞠躬，“廖总，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收起你那套。”
“啧，我这是替你把把关嘛，小妹妹真乖，能抵御我颜值诱惑的女人，除了我妈当属她第二。”
廖劼无语又怒意的眼神再次杀来，魏之行乖乖捂上了自己的嘴。
廖劼轻飘飘地说：“她自己选择。”
魏之行个大喇叭又忍不住开始叨叨：“我就不明白了，在事业上什么都要争第一的你，怎么在感情上就像个和尚一样，明明喜欢的要死心疼的要死，却生怕她知道了。拜托，大佬，她现在正是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你又帅又有钱又专一，能不能有点自信啊！”
对面那位精致贵气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翻阅文件，窗外的阳光渗透进来，厚厚的一层暖光披在他身上，深灰色的THOMBROWNE衬衫袖口被他卷起至肘部，小臂的肌肉纹理随他的动作若隐若现，那支从拍卖行花了128万买下的珍藏级钢笔被他随意地握在手中，看的魏之行眼馋。
廖劼突然抬起头，明明中断的对话被他强行连接，他轻描淡写道：“谢谢夸奖。”
魏之行：“……”
唐嘉刚复工，之前累积的工作比较多，她一上午除了把头埋在电脑里，啥事也没做，她一来张莉就比较闲了，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情，张莉还是很关心她的，这两个多星期以来张莉经常给她发消息，刚才还说自己跟她妈妈差不多大，以后有事直接跟她讲甭客气。虽然这句话可能只是安慰，但是有这一句安慰唐嘉就很知足了。
过阵子学校又要召开秋季招聘会，远东毫无意外占据一席之地，虽然当天是工作日，但是唐嘉说自己依然可以充当张莉的帮手，张莉还额外带了几个主管，唐嘉问张莉怎么这次廖劼不去，张莉告诉她，本来以往的任何招聘活动董事长都不会参加，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去年他却跟着去了。
今天下班后，唐嘉收到叶芝芝给她发来的短信，毫无意外，带奶茶。她正回复着她，一串陌生的数字拨打进来，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电话号码，但她还是接了。
“喂？”
“你是王梦华女儿唐嘉？”
唐嘉皱起眉，“我是，怎么了？”
那边低声咒骂了一声，继续说：“可算是找到人了，长话短说吧，你妈欠了我们公司钱，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我妈欠钱？你没搞错吧，我妈她……”
“我这边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之前她说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结果人竟然没了，虽然你妈现在死了，但是钱还是要还的，连本带利三十万，零头给你抹了，你就说什么时候能还钱吧。”
唐嘉感觉呼吸困难，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慌乱，说道：“我妈根本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你不能……你空口无凭！”
“你妈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这钱是她拿去赌的，借款合同和她本人朗读借款事宜的视频都有，想看视频我现在发你，这年头三十万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如果你还想好好在F大上学，你应该识时务。”
唐嘉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手机差点没拿稳，这么说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个人信息，她强装镇定：“我……我要看证明。”
“行，我等下立马发给你，这样，我先给你一个时间，看在你妈不在了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没见到钱，我会亲自过去找你。”
那边挂断电话，随后那串数字发来一条视频，唐嘉手抖着点开，王梦华的声音一出来她几乎是瞬间落泪。视频中的女人正是王梦华，她手拿一张纸，对着镜头朗读纸上的内容，读完之后这个视频并没有结束，王梦华声音焦急地问她什么时候能拿到钱，然后这条视频就看完了。
唐嘉眼前一黑，她赶紧走到墙边靠墙蹲下，她的心跳加快，手脚麻木，那瞬间她真的很怕自己再次晕过去。她把头埋在臂弯里，怎么也想不通王梦华为什么会再次去赌博，她举起手机强迫自己再去看一遍那个视频，第一遍她光看王梦华了，完全没有顾内容，但是第二遍她看的时候，王梦华朗读的借款时间是在她自杀的前一周，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知道自己还不上钱才想不开自杀，唐嘉并不在她的担保人内，说明王梦华不想把她扯进来，可王梦华她明明已经把赌戒了很久了啊。
在抽丝剥茧的分析中，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就是那个王梦华丢手机的烂尾楼，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或许有答案。
她打车往那边飞驰，等她到了那里，却发现那块地已经被封起来了，她仍旧不死心，找到最近一个小报亭，她买了一瓶饮料，然后问起了报亭老板。那个老板告诉她，正是因为之前有人在那栋楼里组织非法赌博，被人举报，警察来了之后那群人连夜跑了，警察就把那里查封了，人也没抓到，说是一个惯犯组织，经常流窜作案。
唐嘉把王梦华的照片翻出来，“老板，您认识这个人吗？”
老板只是随便瞟了一眼，“认识啊，这不是小王嘛，她之前经常来我这买水喝，就是奇怪最近一段时间没见着了，听她说她有个闺女要出国读书，每次来我这买水都要炫耀一番，估计她在里面挣着钱了。”
“她在里面？”
那老板变得鬼鬼祟祟，小声对唐嘉说：“你可别声张啊，小王经常从那栋楼出来，我看见好几回了。不过话说，你怎么有小王的照片啊？莫非你就是……”
唐嘉垂下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报亭，那个老板后面又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她的胸口好痛，痛到喘不过来气，她万万没想到，王梦华是因为走了这种极端才自杀。
她已经彻底弄清楚了，王梦华知道她可以出国念书，就想着借钱来赌，王梦华的本性并没有完全消除，但若不是因为想供她读书，王梦华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吧。王梦华对她心存亏欠，总想着用更好的办法弥补，可王梦华根本不会相信，赌就是一条不归路。
以前只是几十几百，现在却上升到几十万，那个借款公司听起来并不好惹，唐嘉并没有继承王梦华的任何遗产，所以她的债务在法律上不会背负到唐嘉身上，但目前看来那个借款公司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惶惶不安地度过了一周，那边的人很守信没有来找她，他们只是把收款账号的合同照片发了过来，唐嘉一看借款金额只有二十万，剩下的十万竟然全是利息，这根本毫无章法可言。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正规的公司，才会让更多像王梦华这样的人误入歧途，他们不需要抵押，甚至当天就能拿钱走人，还不上的大有人在，后面被逼死或者被拉去贩卖人体器官，总之这些皮包公司自有办法搞到钱，当然不会关心你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还钱。
唐嘉谁也没告诉，她根本不可能还上，她在学校暂时很安全，但是到了周末她要去公司就很危险了。她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东躲西藏，她也需要正常生活。年纪小小的她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官司，法律上自己占理，如果对方要搞小动作她就立马报警。她这几天连小路都不敢走，哪儿人多往哪儿窜。
今天是第七天，下班后她赶紧收拾好东西就往外面走，本来还想说张莉能把自己顺到地铁站，但是张莉跑去财务部喝茶喝到下班还没回来，时间不等人，她只好先走一步。她特意更换了侧门出去，侧门一出去就是地上停车场，她穿梭在一辆辆汽车后面，这边除了公司高层几乎不会有人来，只要她走出公司就是车来车往的街道，上了地铁就安全了。
她紧紧抓着包带，心跳快到极点，她不断回头看是否有人跟踪自己，但还好没见到奇怪的人，她放松下来往前小跑到闸门口准备拉开闸门，一只粗糙黝黑的手抢先一步握在栏杆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正死死盯着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同伙。
“唐小姐，一周时间到了。”
唐嘉本能地往后退，声音发颤，“我妈……已经不在了，你们逼我也没用，我没那么多钱。”
“没关系，你的背景我们再清楚不过了，知道你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所以我们帮你想了一个好主意。”
另外一个人的脾气更暴躁，扯着嗓子骂道：“你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扔小粉楼里不就行了，长得这么水灵，估计不少客人喜欢。”
“是啊，你没有钱，那就去挣钱，还完钱你就能出来。”
“不……你们、你们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光头上前一把夺过她的手机，“那你可以看看，是警察快，还是我们更快。”
俩人朝她走去，唐嘉被吓地绊倒在地，她正想大声呼救的时候，一声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三人纷纷循着声源望去，廖劼紧锁着眉头从车上下来，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眼神中带着鄙夷看着那俩人，开口道：“唐嘉，过来。”
唐嘉想也不想立马爬起来往廖劼身边跑，她知道，就算对面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也要抓住一线生机。她躲在廖劼身后，一只手拉住他的衬衫袖口。
廖劼低下头说：“你去车里。”
唐嘉惶恐地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两人，并没有听他的话，连忙说：“我们报警就好了，我……我不能连累你。”
那个光头不耐烦地说：“你谁啊，少管闲事！”
廖劼把唐嘉推进车里然后上了锁，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唐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关在车里了，她想拉开车门却毫无反应。车外的三人在对话，就算只距离两米，唐嘉依然什么也听不见，她心急如焚，拍打着车玻璃，廖劼看过来，确保她没事，又继续和那两人交谈。
唐嘉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廖劼像是和那俩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点点头然后朝唐嘉走来。唐嘉激动的恨不得把车玻璃砸碎了跳出去，但是廖劼并没有打开车门，而是俯身对里面的唐嘉说让她留在车里。
“等等！你去哪儿！”唐嘉又尝试拉开门锁，但仍无济于事，她看着三人越走越远，她在车里大喊：“你别做傻事啊！”
廖劼似乎没听见，唐嘉够着脖子看到他们进了公司里面。她跌坐在座椅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不好的东西。等她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是进了公司里面，那廖劼肯定是安全的，毕竟在廖劼的地盘那两个人肯定不敢乱来。那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唐嘉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廖劼不会是要帮自己还上那三十万吧？那怎么行！剩下的十万属于高利贷，根本不受法律保护，这样一来她的债权人不就变成廖劼了吗！
她没有手机，也不敢乱碰廖劼车里的东西，她没有任何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方式，她就这样在没有时间观念的状态下等了许久。
当她再次见到廖劼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车落锁的第一秒，唐嘉先打开了车门，迎面就是一句：“你还好吧？”
“我没事，倒是你。”廖劼把那个档案袋递给她，“所有的原件都在这里，你现在暂时安全了。”
唐嘉打开一看，是王梦华签的那份借款合同，里面还有一张光盘和解除债务关系的证明。
“您是替我还清了吗？还有，暂时安全是什么意思啊？那些人还会来吗？他们不会再去找你吧？”
廖劼的表情很复杂，唐嘉从来没见过这种表情出现在廖劼脸上，这张脸清隽精致，以往她都没有特别注意，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她被廖劼的情绪感染，气场不断变弱。
“你知道你今天有多危险吗。”廖劼深邃的眼一动不动钉在唐嘉身上。
“我知……”
“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她也不想啊，可她还能找谁呢，找谁都是把对方拖下水，如果老天真要收她，或许她会认命。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群人会找到公司来，给您添麻烦了。”唐嘉快要把头埋进胸口里，还以为是自己的破事影响到了公司。
廖劼困难地咽下嘴边的话，他什么也没说，意识到自己可能情绪太激动吓到她了，他把目光移到别处平复自己的心情。
车内的气氛很冰凉，除了发动机轻微的动静，就连廖劼拐弯时手与真皮方向盘摩擦的声音都极其明显。唐嘉像个洋娃娃一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坐在副驾上，她连呼吸都格外小心，生怕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廖劼确实替她还了这三十万，但是廖劼却说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廖劼已经联系市公安局，如果不出意外，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借贷公司和相关的所有人员都已经蹲在局子里了，一切不正当收入都会被退回，所以唐嘉只是暂时安全，真正的结果要等到明天才知道。
唐嘉的食指扣了扣那个档案袋，不可否认，廖劼这招确实是最优解，先稳住敌人，再一网打尽，合同目前在唐嘉手上，本来就不用背负债务，这下更让她放宽了心。
离学校大门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廖劼把车停靠在路边，唐嘉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正要下去，廖劼像是把话整理了很久，开口说道：“今天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刚才很抱歉，因为我想如果不是我刚好在车里，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哪怕是……朋友，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找我。”
唐嘉愣在原地，她的手就这样卡在门把上，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才是重点。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眨眨眼，在若干个关键词中锁定了“朋友”这个词。其实经过这么多事情，她始终还是把与廖劼的上下级关系摆在第一位，因为他实在太耀眼了，一看就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更别说当好朋友，能跟这样的人交上朋友，怎么也得是同一个圈层的人，而她，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还是能力，都跟他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廖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
那声嗯就像一片羽毛在唐嘉心尖上挠痒痒，宠溺又正经。
“我其实很普通的，也没什么别的优点，您……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廖劼的双目仿佛失焦，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夜晚的雪景，昏黄的路灯让每一片雪花都镀上薄弱的金光，女孩逆着光站在灯下，毛茸茸的头顶上粘着一些雪籽，就连睫毛上也承载着几粒，女孩轻柔地笑着，她的侧脸弧度都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想像回归现实，那张侧脸和现在的唐嘉完全重合，他嘴角上扬，“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你呢？”
唐嘉笑了笑，并不信以为真，“廖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有点蠢，我不是说您蠢！我是说……嗯……”唐嘉自己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呃……算了，您当我没问，总之，您帮了我这么多忙，以后要有我的用武之地，您也尽管提。”
“好。”
小姑娘挥挥手和他告别，然后往学校大门走。
廖劼坐在车里，再一次目送这个熟悉的背影直至消失。他忽然有点想抽支烟，手忙脚乱在车里翻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一支，他按下打火机准备点燃，想了想，又把打火机放下，含在嘴里的烟也被他折断扔在一边。
魏之行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他的自信从来不源于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现如今，他说了实话也被当做是玩笑。
跨不过那道坎的，不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