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研究所登时乱成一团。

    白炽灯熄灭,红色报警灯呜呜旋转,光斑落在人们惊恐的脸上更显得像鬼。

    毒气从四面八方涌出。而那些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防毒面罩套在脸上,在乍现的警报光中往四面八方逃。

    一条狗、一只丧尸,它们是两只废物。当人散开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先捉谁。

    只要他们先散开去,等它们吸足了毒气昏迷致死,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只是……】

    护着教授逃跑的杨主任回头,看了眼站在大厅中央的阿桥,和去年一样,没有变化。

    【——可惜了阿桥。】

    这是他携手带大的孩子。每天除了自己的生活,便是围着她转,观察她,喂她吃药,和她说话。

    虽然不是亲生孩子,却比用在亲生孩子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还要多。

    他叹了一口气。

    教授似有所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

    “别担心阿桥,我们有办法救她。”

    【对啊。】

    杨主任陡然想起,他们的阿桥,是百毒不侵的,哪怕中毒。毒气是他们研制的,也会有解药救阿桥。

    只要他们想让阿桥继续活着。

    心中似有似无的悲哀陡消。他们藏进了教授的私人办公室。

    门锁反扣。

    教授立刻指挥他:“把所有资料销毁了。”

    办公室里有三台电脑,一台是监控设备,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展现在屏幕上。

    那条原本属于所里的大黄狗,此刻宛如发疯一般,正对所有人进行野兽般的追捕和撕咬。

    那些自以为借着黑暗悄悄躲藏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暴露在野狗的视野里。被它一抓一个准。

    新鲜淋漓,尸体乱飞。

    副教授举起尖利的钢针,冲野狗的眼珠猛扎而下。

    那是拼尽全身力气孤注一掷的事情,一切只是瞬息之间。刺中了,他就能活。

    偏偏他没有那种运道。钢针还没有落下,一台鼠标精准砸中他的手腕,原本向野狗刺去的钢针随着他吃痛骨折的手腕而对向了自己。

    噗嗤——

    正中心口。

    贯穿整个胸腔。

    他惊愕地瞪大双眼,放大的瞳孔倒映出阿桥居高临下的身影。她冷冷地盯着他,宛如来收魂的阎王。

    嘭!

    躯体砸在地上,撞翻了工椅,穿透胸腔的钢针被坚硬的地面撞击推回。

    鲜血横流遍地。

    阿桥站在办公桌上。回头直视身后的摄像头。

    杨主任在众多画面中,独独撞上这一眼。

    阴寒爬上后背,他感受到了她眼中刺骨的杀意。

    “快点!”

    教授催促的声音响起,杨主任骤然回神。

    不知何时,他的额上浸出了一抹冷汗。

    连擦汗的动作都不敢有,他立刻摸上鼠标,点击这台总电脑,进入教授的账号,将他们近三十年的研究资料通通销毁。

    这些资料没办法留了。

    阿桥有了她自己的思想,不再受他们操控。

    她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那只丧尸,只怕是别的。

    任何一个人,或者东西,发现这里,都是大患。

    这些资料,他们保不住了。

    可这些,全是他们的心血……

    点击【永久销毁】四字的手指微微颤抖。

    最终,一咬牙,狠心摁下确定。按得又快又狠,生怕按错了似的,甚至多摁了几次。

    轰——

    靠墙的书架旋转出一扇门。杨主任闻声回头,望着凭空出现的通道,呆了呆。

    仅仅只是一瞬间,然后他死死盯住电脑上的进度条。

    祈求它再快点,再跑快点!

    销毁完了,他也就能跟着教授出去了!

    快点!

    快点啊!

    他听见教授的脚步声响在通道里,也看见带着杀意而来的阿桥和狗停在办公室的门外。

    它们盯着紧闭的门,下一秒——

    嘭!

    撞门的震动盖住了逐渐关闭的隐藏通道,教授的身影渐渐没了。

    杨主任心慌得随时都有可能猝死。

    他看了眼还剩百分之二十的进度条,看一眼摇摇欲坠的门,而那关闭到一半的书架成了夹死他的最后一条线。

    猝然丢掉鼠标,他什么也不要了,慌乱而踉跄地向通道扑去。

    双手死死抵住合拢的门,用前所未有的猛力将自己有些健壮的身躯强塞进通道。

    呼!

    终于进了!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撞在墙上,一个人带着她的狗,飞扑而来!

    轰!

    她一脚踢飞了正在关合的门,门上的书架倒在地上破成四分五裂。

    巨大的力气刮得杨主任的短发立起,后背爬上一抹惊悚的毛感。

    他费尽全力抵挡的门被她一脚踢翻了!

    来不及细思她如何进化出这么大的力量,甚至不怕毒气。他只知道跑,必须跑,用毕生力量去跑。

    跑快点!

    脚在通道里摩擦起了火花,不平的石路被他踢出了几个坑,他只能跑,一直往前跑。

    他看见了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急促的呼吸。是教授的背影。

    也感受到身后逼近的凶险,血腥味从后面漫上来,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他知道,那是咬死他十几个同事的狗。它撕裂张大的嘴里,现在还有未咀嚼完的同事的肢体碎肉。

    呕——

    一种恶心感涌上来。

    他解剖过那么多实验体,做过无数场实验,割过许多内脏,却没有哪一次另他感到恶心。

    只有现在,只有这一刻。

    恶心得像同事断掉的手指抠进了他的喉咙,反胃得他脑袋都要炸开了。

    咔!

    不听话的脚踢到了一块掉落的大石头,他心慌意乱地想要稳住身体,却什么也够不着,双手胡乱地抓着,膝盖一弯,身体重心不稳地栽在地上。

    疼痛是后来起的,而他率先感受到的是那条狗——所里养了十年的恶狗,一脚践踏过他的身躯,往更前方的教授扑去。

    动作快速敏捷,一扑必中。甚至没有停下看他一眼。

    嗡声作响的耳朵里听见了教授惊恐的尖叫,他不知道该惊悚自己的死亡还是因为狗忽略他而松气。

    疼痛一点点爬上感知神经,他却不敢停留,磨破的手心撑着地面爬起来。

    他来不及看一眼教授的方向,他只有一条路——回到办公室,从救生通道逃走。

    他抬头,还没有完全直起身,就感到来路的光线暗了。

    整个视野被投过来的阴影盖住了。

    那个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孩,站在通道里,盯着他,勾起唇角,缓缓地笑。

    漂亮得如同老山深处碧绿清潭的瞳孔,冰凉的倒映出他血腥狼狈不堪的模样。

    沙沙沙——

    身后拖拽人体滑过的声音逼近,他知道,狗狗叼着教授来了。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退路。

    “阿桥……”

    他望着眼前一如既往纯粹漂亮的女孩,轻轻念出声。

    喉咙重伤般发出破烂风箱的声音,难听得刮耳。

    狗狗一刨将他摁翻在地,再一踢。

    整个人仿佛团成了一颗球顺着通道圆溜地滚起来。

    阿桥下意识跳起来让他滚。

    可谓是畅通无阻,他拼了老命不要命地跑了很久的路,就这么轻轻松松,一下子滚回了起点。

    撞在办公桌上才停下来。

    他抱着头,手臂上全是一路滚下来被碎石划出的伤口,汩汩流着血。

    耳朵嗡鸣。

    眼里发星。

    好久,好久,他才恢复知觉,清醒过来。

    而这时,他已经被绑在手术台上。

    身旁的手术台,躺着昏迷不醒的教授。

    他们的面罩被摘下了。

    空气里弥漫着没有散尽的毒气。

    隔着落地玻璃,他看见阿桥靠在椅子里。椅子架在一扫而空的办公室上。

    她脚蹬着办公桌面,一圈又一圈地转动椅子玩,仿佛无聊极了。

    那条狗,忠心地趴在她脚边。

    它们的周围,办公室混乱不堪,他的同事们横七竖八地死在地上。

    没一会儿,他们又以扭曲的角度爬起来,冲办公桌上的人和狗低咆一声,顺着墙壁出了地下研究所。

    它们的声音不像是对人类的凶狠咆哮,更多的是对上位者的敬仰敬礼,蹒跚而去的脚步匆忙得快不像低级丧尸。

    是类似于清场一样的离去。

    杨主任挣扎着坐起来,手脚一动,浑身像车碾压过的钻心疼。

    “哟,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人从手术台边的椅子里站起身,长长的红色波浪卷扫过他脸上的伤口,带起一阵阵的刺痛。

    那张缺失了右眼的脸映入他的瞳孔,吓得他脸色骤然死白。

    手术刀锋利的光芒快速滑过,他的眼睛下方落在一道伤口。

    他甚至还不及感知疼痛,血先一步流出来,顺着脸颊流到手术床上。

    “来,”

    她极尽温柔地笑。

    “一刀一刀,还回来。”

    手术刀垂直竖立在他的眼球之上,他硕大的瞳孔被这丁点的银色挤满了。

    疼痛骤然而起。

    那种一点一点来临的凌迟的恐惧逐渐霸占了他的心房,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嘭嘭的响,响亮得盖过了世间的所有声音。

    他甚至听不见丧尸的嘶吼和它的笑声,只有一种预感,他要死了。

    要死了。

    会死得非常非常惨。

    内心狂叫,他猝然大喊:“不是我!”

    手凌它的人里面没有他,那时他正和教授在外面研究它的检查报告。

    “你要报仇就去找外面的人啊,我没有碰你!”

    他连手术室都没有进。但他十分清楚,它就是要报仇。

    红发丧尸“呵”笑,“谁说我要报仇了?”

    面对他略感疑惑又痛苦的眼神。

    它一刀深深扎进他的眼窝——嘭!眼球爆裂,球体破碎的组织奄奄地耷拉在眼眶周边。

    刀尖沿着眼窝再用力刮一圈,破碎的眼球被整个挑了出来。

    它单手接住,对丧尸而言充满诱惑的人类血肉在它手心滴滴答答往地下流。

    红发丧尸舔了舔红艳的唇,声音性感诱人——如果放在以前。

    如今,手术床上的人疼得歇斯底里嘶吼,手脚并用地挣扎打滚。

    皮质的束缚带在他身上勒出青紫色的痕迹。整个手掌被他大力的挣脱而充血胀得深红,仿佛注满了淤血。

    它一口吞掉破碎的眼球,笑着观察他表演。

    很久之后,似乎是他疼过了,或者放弃了,渐渐停下挣扎,躺在床上大喘气。

    额头淌下一串一串的汗水。

    它用刀尖刮过那些汗,心疼一般地说:“我……”

    “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阿桥的事啊。”

    它轻叹一声,替他疼坏了。

    “阿桥……”

    他喃了一句,忽而低低笑起来。

    “她?想知道?哈哈哈——我偏不告诉你!”

    “要杀就快点!别磨磨蹭蹭!”

    他突然强硬起来,红发丧尸都失去了趣味。

    一把丢掉手术刀,从腿环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它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盯着他愤怒的脸。

    突然说:“你好像一只愤怒的小鸟。”

    “……”

    杨主任怔了一下,忽然鱼打挺般又蹦了起来。

    红发丧尸看得哈哈大笑,“突然知道为什么阿桥爱说这句话了,确实好玩。”

    抽完一支烟,它把烟头摁熄在他的嘴巴上。

    一股焦味飘出,他的嘴巴烧伤了。烟也灭了。

    红发丧尸一撩头发,站起来。

    “你不说,自有别人说。”

    她瞥了旁边手术床上的教授一眼。

    杨主任登时连叫疼都不敢叫了,忙嘶嘶抽气大喊:“我说!”

    “我知道的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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