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开进市二中医院的地下车库。
肮脏杂乱的地下车库有一条清理出的车道直达电梯门口。
车上的人跳下来。有人拖拽着后备箱的“阿桥”，有人直接去摁电梯。
早已断电的电梯在这时亮起灯，电梯门打开，他们扛着装人的麻袋踏入其中。
“滴”磁卡刷过，电梯门合上，向下降。下降了有十层左右，“哐当”停下。
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是一条亮如白昼的长形通道。
通道的尽头的金属门打开，全是用玻璃隔开的单独房间。摆满了各式容器。
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员坐在办公桌后干自己的事。
有人的可乐喝完了，脚蹬办公桌，椅子转个圈，他看见进来的人，抬手将易拉罐投射进远处的垃圾桶，冲他们笑：“回来了啊，杨主任。”
那个带貂帽的男人点点头，取了貂帽随手丢在桌上。
身后的人将麻袋搬进一个玻璃房间，办公室里自娱自乐的人们齐齐围过来。
“真是阿桥啊？”
那人面露诧异。
“当时检查，是真死了。难道后来变异成丧尸了？不应该啊，阿桥百毒不侵，做了十四年试验，不可能恰恰最后一关就变异了吧。而且……”
他望着了杨主任身边的眼镜男人。
“——副主任说阿桥看起来没变异。”
杨主任昂头示意，“变没变，你去看看？”
他们的同事正将“阿桥”从麻袋里捞出来，手环、皮质束缚带以及阻隔丧尸感知的药剂也准备好了。
哪怕真变丧尸，只要这药剂推进身体里，它们也感知不到人类的存在，只会把他们当同类。
他们研究这个很久了，面对丧尸，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得心应手。
随着麻袋里散出一团鲜红色的波浪发卷，所有人都懵了。
“阿桥这么时尚？”
有人震惊。
而杨主任直接变了脸色，大吼：“——退开！”
终究是迟了。
红发丧尸直接跃起，一脚踢飞了最近的男人，伸手一探抓住了想要逃跑的人。
副主任眼疾手快地摁下紧急按钮。所里立刻闪起红色警报。
关押红发丧尸的玻璃房刹那合上，里面喷出白色雾气。
红发丧尸皱起眉，似乎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下三滥手段。
就在她分神之时，被她抓在手里的男人突然举起手里的麻醉针猛.插.进它的脖颈。
猝不及防，红发丧尸感受到冰冷的液体快速的流逝在体内。
这支麻醉针和寻常的不同，是特制用来麻醉丧尸的，能阻止丧尸的所有感知，让它们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它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力量，五指堪堪松开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反应极快地逃脱开去，伸手抓来束缚带和手环，往它身上紧紧一扣，绑得死死的。
直到看见它空洞的闭上眼，浑身毫无力气地软倒在地。
空气中的白烟停止了喷射，闪烁的警报也消停了。
玻璃门打开。
他们捂着口鼻，咳嗽着跑出来。
只是两分钟的功夫，投放的毒气导致他们的呼吸困难，咳嗽都带了血。
外面的同事们将他们扶进休息室，为他们注射了解毒的药剂。
杨主任脸色极度不好。
带走阿桥的时候，他们确定过是阿桥。这么到头来，就变了？
现在，外面天亮了，村里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再难进村了。
“杨主任，这怎么办……”
有个研究员在身边小声地问。
杨主任的脸色黑得吓人，他问完这个问题，都往旁边避了避，生怕被殃及。
“该这么办就怎么办！”
杨主任冷哼一声，随后又问：“教授呢？”
“在在睡觉……”
那人看眼墙上的时钟。
“现在应该醒……”
话还没说完，杨主任大步往后面的休息室去。
教授是个年有六十的老头，一顶苍白的头发，却精神健硕。
他迈着有力的步伐出来，眼镜和签字笔别在胸口的工作牌后。
站在毒气消散的玻璃房前，看见里面的丧尸毫无声息地躺在单床上，肌肤有着人类般的完好，气色红润。
单从外表看，常人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出这是丧尸。
但他能一眼辨别出。丧尸哪怕再像人，他们的胸口没有起伏，经脉血管在它们身上不显分明。
它们像失去了人类应该有的内脏，只有一张皮囊像人。
待玻璃房里的毒气被稀释尽，恢复自然空气后。教授戴上面罩，步入玻璃房间。
“取血清来。”
他对杨主任说。
杨主任快步离去。
血清很快取回来，铝箱打开，冒出一股冰冻后的冷气。
“能有效吗？”
杨主任问。
教授直接在红发丧尸的左手臂上注射了血清，而后退出了房间。
“观察三十分钟。”他说，“检测报告给我。”
副主任将刚做出来的关于这只丧尸的检测报告递给教授。
教授戴上眼镜，快速地看完。
然后，皱起眉。
“这份报告有问题？”杨主任问。
教授摇摇头，拿着报告去试验台。
“恐怕我们研制的血清无效了。”
刚说完这句话，玻璃房里爆发一阵嘶吼。
那个丧尸醒了，整愤怒地挣扎。
然而没挣扎几下，就停了下来——它没力气了。
麻醉剂的后作用会让丧尸变得毫无攻击力。
那颗碧绿色的眼珠子瞪着外面的所有人。杨主任身后的男人骂了一句。
就是她那颗眼珠子害得他们绑错了人，不然现在带回来的一定是阿桥。
教授也有些诧异，望着她那颗眼珠，“这怎么回事？”
杨主任：“不知道。”
红发丧尸却忽的哈哈大笑起来，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把头偏去另边，似乎眼不见为净。
轻蔑的神情仿佛在说他们垃圾。
那些刚从村庄将它抓回来的人要被气死了。如果不是它假扮阿桥，哪有这些麻烦事。
但碍于教授在这里，又不敢发作。
“教授，抓都抓回来了，不然就拿去做试验，从它身上，我们肯定能找出解病毒的药剂。”
有人不甘心地提出。说是找病毒的解药，实则就是玩。
教授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送的实验室去。
所里的人全露出兴奋的神色。
他们在所里呆太久了，网上娱乐早在日复一日里玩腻了，终于来了一个五级丧尸给他们解闷，大家立刻着手准备起来。
他们将丧尸转移到实验室，一群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手术床边，戴好口罩的脸上露出一双双亢奋的眼睛。
“这次做什么？”
有人嬉笑出声。
“是先看心脏还是脑髓？”
手术刀在市指尖转动，墙上投下片片刀影。
“随便咯，反正要做实验的材料都准备好咯。”
另一个男人的目光滑过它修长的腿，手按上了它的臀骨。
“我是想看看它这双腿里面塞的什么，长这么饱满。”
手术刀在她的腹下开了一条口，腐烂的黑色液体流出来。
一群人却没有觉着难闻，反而笑出声。
红发丧尸抬了抬腿，没抬动，嗤笑一声，将头扭开。刚扭动，便被一巴掌掰正。视线和戴眼镜的副主任撞上。
他冷笑一声，“原来也不像。”
噗嗤——右眼眼珠被他撬了出去。
他一把握住那个眼珠——碧绿色的玻璃材质的弹珠。
红发丧尸另一只眼看见他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极度不好。
他说出的话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颗玻璃珠子就把我们骗了——”
他“嗬”一声，将弹珠弹飞，看它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红发丧尸正正地盯住他，忽而，它低低笑起来。
被掏走眼珠的眼眶里流出浓墨色的液体，宛如下水道藏纳几千年的物质，缓缓流出来，臭味熏天。
哪怕他们戴了防味的面罩，依旧被熏到不行。
【这只丧尸，是真的比任何一只丧尸都臭。就像地沟油里捞出来的。】
有人被熏得没了玩的心思，匆匆离开手术室。
“太他妈臭了！”
“吃屎了么，臭成这样！”
他们扯掉面罩，想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还没来得及脱下手术服，头顶的警报器骤然响起。红色警报将室内闪成了虚红。
原本紧闭的大门“嘭”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重金属大门撞在墙上，墙体都凹陷了几分。
教授和杨主任急急跑出来，看见硝烟之中——
一个女孩骑着一条狗，缓缓走进来。
红光的警报闪在它们脸身上，像身披袈裟却拿着刀走来的屠夫。
一身凶悍气息。
“我不记得这里耶。”
阿桥低下头，悄悄和狗狗说。
她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没有找到关于这种地方的回忆。
“阿桥……？”
略带迟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阿桥抬头看他——六十多岁，头发苍白的老人。
“你认识我啊！”
阿桥立刻跳下狗狗的背，冲他跑过去。眼带惊喜地望着他问。
跑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她看见了从实验室里出来的那些人，取了面罩的脸都是熟悉的。
昨天才来她村子的人呢，说是北方基地来学习种植的人。
【一群死骗子！】
她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又继续将视线落在教授身上。
教授从一脸迷茫变成了平静。
在看见阿桥的刹那，他还有些怀疑阿桥也许真的没有死透，是一个人。可当她开口说话，他便清楚知道，阿桥这是变异了。
极端的变异。
一颗成功的种子。
有些东西，似乎也成功了。
他脸上浮起笑，问阿桥：“你还爱吃糖吗？”
阿桥眨巴眨巴眼，原来这个人真的认识她。
阿桥使劲点头。
【爱的爱的！】
教授的笑意更甚了，回头冲杨主任示意，让他去拿糖。
杨主任点点头，转身将走，被阿桥飞身上去拦住。
她望着这群人，大惊：“宋丽说你们不像好人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你说什么？”
杨主任打断她。
阿桥“嗷嗷”两声，才想起来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忙拿出本本写字。
「宋丽说你们不像好人，小夕说你们偷偷瞅我，陆勋政说你们不像军人，但证件是真的，你们哪来的证件呀？」
刷刷写完，她把本子循环给他们看。
杨主任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你说什么？”
说着，一个人突然冲阿桥扑了上去。
阿桥急忙避让的时候，副主任也从她的后方冲去，扬起的注射器在暗红的警报灯里泛着森寒的银光。
阿桥一跃而起，再落地时已在副主任的身后。她一把夺过副主任手里的注射器，冲他的脖颈扎去。
一针推到底，液体全被注射进副主任的体内。
“嘭！”
副主任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阿桥踩在他的胸膛上，冷冷盯着围住她的一群人。
“我说，你们都是坏人！”
她极度生气，扔下注射器，一挥手，大叫：“狗狗！”
“——咬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