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桥吃完大肉排,心满意足了。
她将装牛大排的空盘子和空盒椰汁戳到陆勋政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扬起的小脸巴掌大,望着陆勋政的眼神里盛满了期待,一言不发,只是单单望着,像小孩子乖巧的索要自己喜爱的东西。
陆勋政一颗心“呜”地融化了。
【太可爱了!】
【全给她,都给她,给她给她!】
陆勋政回头就让厨师把牛大排和椰汁全装起来。
厨师们一脸崩溃:“全做给她吃了!十五斤一两不剩!”
声音饱含控诉,他们在哭诉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能吃!一口气吃了整整十五斤肉排!还喝十六瓶果汁,三十四盒椰汁!
被阿桥萌得天翻地覆的军长哪里知道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他只知道厨师们不想给宝贝乖乖吃,当即怒了,大手一挥叫:“库房呢!把冻库里的全搬出来打包,全打包!”
厨师们快哭了。哪怕他们不管安全区的粮食库存,也知道安全区几乎没粮食了,更别说肉排,也只是小食堂是高官们的食堂才多有这十几二十斤肉排。
军长连说两次打包,让他们不敢再说没有,那样显得他们多小心眼偷没了小食堂的肉排似的。
他们可怜巴巴地望向区长,望向围在外面垫着脚尖看热闹的财务长官。
财务长官只是顺路来凑热闹,没想到这热闹凑到自己身上。他没接厨师们的控诉眼神,装聋作哑当瞎子等着区长出面。
哪想区长不肯当枪,把目光落向了他。
财务长官再也装不下去了,屈指握拳抵唇,干咳一声。
从士兵环绕的包围圈走进小食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接收到了军长明目张胆的递眼色。
“……”
财务长官犹豫三秒,也给他递了回去。
阿桥转头就看见他在眼抽,回头又看见陆勋政的眼也抽,正要问问陆勋政眼睛怎么了,耳朵率先听见财务长官快哭了一样的声音:“我们安全区难啊!陆长官你不知道自打你走了之后,我们安全区就没吃的了!这十五斤肉排还是大家思念你为你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就等着你回来吃。如今你回来了,肉排也没了,就是砸了冻库也真的没有了啊!”
“安全区的人民们已经饿一个月没饭没肉没菜了!你看啊,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嶙——”
说着,他指向外面围绕的士兵们。
阿桥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果然个个蜡黄瘦弱。
就没一个壮的。
她皱了眉,想要说什么。身旁的陆勋政叫了她一声,“走,阿桥,上我办公室去,我办公室还有好吃的,还凉快。”
他疯狂冲阿桥使眼色。
阿桥纳闷,抓起本子哗哗写字:「你眼睛不好吗?」
「一直抽筋。」
“……”
陆勋政差点一口气没呼得上来。
他一把摁住阿桥的本子,深呼吸,去看狗狗。阿桥不聪明,她的狗狗肯定聪明的。
好不容易对上狗狗的视线,狗狗却懒得搭理他。眉眼松松散散的没什么兴趣。
似乎只要没人动阿桥,阿桥想干什么说什么都随意。
陆勋政瞬间头大了。本子从手里被阿桥抓回去,继续写字:「没有牛大排了吗?大肉排也好吃!」
她眼巴巴地望着陆勋政,陆勋政真的无法对她说“没有”两字。
他一闭眼,抽过阿桥的签字笔,大庭广众之下悄悄写下一句话:有!等会悄悄给你。
他写完立刻用手捂住,生怕被旁人看了去。阿桥离得近,看得快,在他写完时就看完了。当即亮起眼,冲陆勋政重重点头。
见她明白了,陆勋政撕了那张纸揉成团丢进垃圾团,然后请阿桥去他办公室玩。
阿桥牵着狗狗的毛毛跟他走了。
人刚出小食堂,财务长官弯腰去捡那团纸,展开就看见上面一个大字:有!等会悄悄给你。
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全部给你!
“……”
笔迹用力,好认真的味道。
财务长官想,这个安全区迟早要给军长霍霍完。还不如不回来!
*
办公室,阿桥坐在沙发里,沙发凹陷进去一小团。
她诧异地摸摸,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
好好玩的样子。
区长进来就看见她玩得两眼放光,最后站在陆勋政面前,指指沙发,再指指自己。
仿佛在说我要。
区长很肯定地猜那不是仿佛,是肯定。因为陆勋政嘿嘿笑着点头:“都给你抬回去!”
阿桥:“嗯嗯嗯。”
区长:“……”
“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区长办公室,沙发是他的……?
区长刚出声就被陆勋政打断了:“健康报告拿来没?过去的人安排没?”
正说着,秘书长带着一干人来了。
“筛选了全区的健康报告,只有这五十四人符合基础条件。”
秘书长递给区长一份文件夹。
区长抽出口袋里的眼镜戴上,一页页翻看这五十四人的资料。
看完了,他递给陆勋政。
“怎么说?”他问秘书长。
秘书长很纠结,语气低低地说:“他们不愿意……”
筛出这五十四人后,他立刻带人去问了情况,大家一听说要割器官,顿时不愿意了。
在他们看来,捐器官就是死。而他们是为了活才来安全区的。
意料之中。
区长去看陆勋政。
陆勋政皱眉,“就一个都没有?”
秘书长摇头,“不过那些士兵的资料还没筛查完,再等二十分钟。”
阿桥没太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扭头看这办公室,有感兴趣的就去摸摸。摸累了,就坐回沙发,解开斜挎包开始拿小零食吃。
薯片的香味飘散在清冷的办公室里,秘书长先忍不住地噎口水。
【太香了。】
他有点馋地看向阿桥。
那薯片嘎嘎脆,在她嘴巴里嘣吱响。
他舔了舔嘴。
阿桥抬头就看见他在舔嘴,将手里的罐子伸出去,示意他吃一个。
秘书长受宠若惊,喜上脸庞:“真的可以吗?”
阿桥点点头。
秘书长不好意思地拿了一、两、三片,捏第四片的手在阿桥逐渐凝固的目光里颤了颤,不敢再拿。
那着三片薯片的手收回去,阿桥满意地松开了眉眼。
秘书长吃起薯片来,咔咔脆的声音响彻区长和军长的耳朵。
吃完一片,他对区长点点头,赞许:“味道真不错。”
在吃第二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递到区长面前,问他:“吃吗?”
区长看了一眼,摇摇头——他一区之长,怎么能抢下属的薯片吃。
秘书长喜闻乐见,正要塞进自己嘴里,被一只大手拦截。
“你不吃我吃。”
陆勋政毫不见外地夺过来塞自己嘴里了。
他大口大口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抬手就赞:“现炸的就是比买的好吃。”
秘书长看得目瞪口呆,很久之后,“现、现炸?”
前几天在小食堂吃饭才听厨师在吐槽没油了,用不了几天他们只能吃水煮菜了,而大食堂的人们早就在喝难吃的营养剂了。他们拿油炸薯片带着到处吃?
秘书长不可置信地看向军陆勋政。陆勋政很肯定地对他点头,并且说:“她一次吃两盆,看电视的时候吃得更多。”
秘书长极度震惊:“两两两盆?喂猪吗?!”
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诡异。
等秘书长意识到什么时,一切都晚了。那个被他不小心说成猪的女孩用一种接近于凶狠的眼神怒视他。
她身边的狗直接炸起了毛,露出染了鲜血的獠牙从地上缓缓站起来。
巨大的阴影从面前罩来,他们才惊觉这只狗生得高大又威武,咬起人来更是凶悍无比。
……
秘书长被抬出了区长办公室,浑身挂伤、呼吸脆弱。
附近几栋楼的人都听见在一分钟前他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他咆哮的多响彻,就伤得多重。
办公室门外的士兵们捂着耳朵看着惨不忍睹的秘书长像尸体一样被抬了下去,等他们走到区长办公室,目光落在敞开的门和地面残留的血迹上时,人人打了一个寒颤。
陆勋政干咳一声,出门薅来一把湿拖把随手拖了拖地,又随手将带血的拖把放去门外。
士兵们的视线久久留在拖把上无法收回。
“进来吧。”
区长推推金丝眼镜,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坐在皮椅里。
士兵们随着颤颤巍巍的医生一点点挪进去。
“这些人……”
医生忍不住地偷偷瞥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况。
一切都很正常,只有那个女孩双手环胸地靠在沙发里,满脸生气的模样。她的脚边趴着一条安静的狗。
在来时的路上,他便听人说过了。身边跟着狗的那个小姑娘万万不能得罪。
医生只看了一眼就猜想到秘书长一定惹了她,不敢再看,急急忙忙说:“这些是和资料匹配又有意向的人。请区长过目。”
一堆健康报告递到区长面前,区长接过去看。
阿桥舔了舔嘴里的辣椒面,突然觉得薯片一点也不好吃。
她见过猪,猪很可爱,但猪是骂人的话。
那个人竟然当面骂她,本来她很生气,但没有想把他怎么样,谁知道狗狗扑上去就咬。
看得阿桥又气又舒坦。
她在村里吃得更多,从来没人说她是猪。
而且是宋丽和肖旭主动做这么多给她吃,她吃不完就浪费了。
土豆是她亲亲苦苦守着种出来的,怎么可以浪费。
阿桥很不爽地去看进来的士兵们,全穿着迷彩服,男男女女三十多个。
这些是符合条件且自愿捐献的人。
之前秘书长说过有人匹配但他们都不愿意,这些人却愿意。阿桥看着他们都觉得他们长得真好,眉清目秀,把她糟糕的心情都看愉快了。
阿桥摸出包包里的七彩糖,摊在掌心问他们:「吃吗?」
没人动。
阿桥拿起小本本写:「请你们吃。」
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像最纯粹的孩子期望他们和自己分享最爱的东西。
有人受不了这种可爱的诱惑,上前试探性拿。
糖,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了。
阿桥却有好多,很开心地分给他们。分完了不忘给狗狗剥开糖衣,狗狗嫌弃地撇开嘴,她就自己乐呵呵地吃掉。
区长和陆勋政看完了资料,问他们:“知道是去做什么吗?”
士兵们立刻站好,脊背挺直得像标枪,一致答:“知道!”
“自愿吗?”
“自愿!”
呼声震耳。
区长将资料递给阿桥,阿桥迷糊接来看,没看懂,便叠成正正方方地塞进自己的包包里。
「你们跟我走,我给你们吃好的喝好,把你们养白白胖胖。」
阿桥笑眯眯地竖起本本给他们看字。
“……”
一干气势如虹的士兵们原地沉默了。
「现在跟我走吧。」
阿桥拍拍狗狗的头。狗狗站起来,那抹高大的阴影当头罩下,面色青黄的小士兵们刹那间明白了秘书长混乱的歇斯底里。
他们齐齐后退一步,惊恐地看向大步而来的狗狗。
它那抬起的爪子上还残留着秘书长昂贵的衬衣面料。
他们甚至来不及细看面料上的纹路,就被天降一根绳索团团捆住。
三十四个人被五花大绑起来,掌控他们命运的绳索被窝在狗狗爪子里。
陆勋政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自己来时的条件挺好,挺好。
“那,种植研究员……”
区长的话还没说完,狗狗破窗而出,迷彩服组合的球体像荡秋千一样从天窗荡出去。阿桥的身影在办公桌前掠过,陆勋政和消失在原地。
只有区长的办公桌上留下半袋没吃完的薯片。
当区长无比清楚仔细看清口袋上的辣椒片时,陆勋政的嘶吼从天而降:
“你早点带人来啊——!”
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