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桥,你发什么呆啊——”
宋丽抬手在阿桥眼前挥了挥。
阿桥骤然回神,哈哈两声窃笑,疯狂摆手:「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三连拒让宋丽脸色失去颜色。她没想到阿桥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阿桥总是对她很包容,想做什么都会同意。
宋丽不确定地再问一次:“真不认识啊?”
阿桥非常肯定地点头。宋丽满怀失落,抿嘴嘀咕:“那小夕的手术找谁做啊?”
「这和小夕手术有什么关系?」
“他有个朋友是手术教授,可以给小夕做手术啊!”
阿桥默,她真没有从宋丽的长篇大论里听出这件事。
「我以为你要和他谈恋爱。」
本子上的字被递到宋丽面前,宋丽整个人惊呆了。下一秒,脸颊红得像火烧云。
阿桥咯咯大笑。
【真的!真的耶,宋丽真的喜欢丧尸耶!】
阿桥内心雀跃,眉眼压不住地飞扬。
宋丽被她笑得窘迫,用大声怒吼来掩盖自己的小心思:“你上哪学的这些词啊!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就在乱说啊!”
「懂啊懂啊!」
阿桥使劲点头。
「非常懂!」
她指着小推车上散乱的光碟,她看了好几百盘光碟,都懂都懂呢!
而且全是从里面学的呢!
宋丽目触光碟,恨不得扒了周资的皮。
这些光碟全是周资从城里拷回来的!整整上千盘。宋丽完全没想明白周资哪来的本事去弄这么多古老的碟子。
【全是乱七八糟的碟子,全把阿桥教坏了!】
以前的阿桥哪懂什么恋爱不恋爱的啊!
那些爷爷也是宠,不仅给阿桥做小推车放光碟,还在小推车上隔出零食区,塞满小零食。
生怕阿桥饿坏了似的!
宋丽怒瞪阿桥,张开嘴,最后在阿桥掩盖不住的愉悦笑声里,喘了几口气,掉头跑着离开。
阿桥“哈哈哈哈”差点笑出丧尸音,还好她反应极快地捂住嘴。明亮亮的眼睛里掩不住的笑意荡漾。
等笑够了,她坐下来继续看电视。猫和老鼠的光碟退出来,她挑挑练练放进《放羊的星星》。
拿起现炸的薯片,优哉游哉地看。
周资一队人带着干粮出发了。
宋丽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冷静冷静。然后安排田地的分工。
最近是蔬菜萌生的季节,得仔细照顾。施工队也要跟进。
忙起来便忘了许多事,等她还没想起来,先被人找到了。
许方比前几日多了几分畏缩,找到宋丽时,不敢往宋丽脸上看。低低垂着视线盯自己脚下。
“小丽……听、听他们说……”
他语速慢吞结巴,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宋丽没想到这件事给他造成这么重的打击,这份打击并不包括许岁的事情——看过档案的人一致向许方保守了关于许岁的那份秘密。
他们不想让许岁成为压死许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叔,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宋丽给他倒了一杯水,冰冰凉凉的在高温天正是解热。
许方双手捧着杯子,好像是真的没法了,低头快速说:“我听他们说那个先生是你男朋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抬头去看宋丽。
宋丽原地石化成雕像,呆若木鸡。张着嘴巴咿咿呀呀半响,突然大喝:“谁在乱说啊!”
她喝得太突然。许方被吓得一骇,后退了半步。
宋丽见他这样,尴尬地咳咳两声,头发掩盖的耳朵红得能烫熟鸡蛋。她别扭地摸摸耳朵,假装让自己变得像刚才许方来之前那般冷静。
“许叔,你别听他们乱说。没这回事。”
那些偷偷藏起来的小心思让宋丽的视线无处安放,说这些话时不敢直视许方。
“那位先生他真的是来找狗狗的,我已经帮你问过阿桥了,阿桥说不认识。我们只能等狗狗回来再说。”
许方“啊”一声,神情呆呆的。
宋丽以为他受打击了,正想要安慰安慰他。谁想他嘀咕一句:“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
宋丽脸色骤红,大叫一声:“许叔!”
她用控诉的目光盯着许方。许方被盯着尴尬,别开脸。
“叔,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狗狗一回来我让阿桥去说说,大概没问题的。你先别太急。”
宋丽说:“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有什么事你来田里找我啊。”
许方看着她急急出了院子,向后山跑去。
前两天,他们在后山开了一片地,计划移栽一片竹林,准备明年挖春笋吃。
今早,竹林刚从外地运回来。现在正是要人种竹子的时候。
许方握着手里的杯子怔了怔,水早不如刚递到他手里时那么凉快了,甚至被他捂得热了些。
暑天喝热水简直是让人发疯,但许方一口喝完了。
他将杯子洗干净放到屋檐下的小方桌上,转身也去了后山。
后山忙碌的人们看见他,都愣了一下。自打小夕生病后,许方很少干活了。大家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起。
再见他来,人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可怜和同情。
有人嘴快地问了他一句小夕醒没。许方扯扯嘴皮,摇摇头。帮着人将货车上的竹子抬下来。
“唉!许叔,你不用来,我们人手够。”
宋丽看见他,忙过来拦。
何高青前几天才私下和她说许方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要真想给小夕换器官,最好养着点,别太累了。
宋丽一寻思,这种话连医生都不好说出口,她怎么好开口叫人家养好身体把器官给小夕啊。
简直将人按到强行挖人心窝还让人痛。
“对啊,叔叔你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这活用不着你干。”许方侄子附和。
许方摇摇头:“没事。”
他这几天白吃白喝白住,一直这样真不好。而且周资带人出门去帮小夕找器官,也拿了村里的干粮。
许方心里过意不去。
许方说:“我有力气,可以干活。”
“这不是干活不干活的事——”宋丽顿住,觉得不论怎么说,许方都不听。
她叹口气,“那许叔你去帮大家打两桶水来喝吧。还有阿桥,帮忙看着她,别让她出村。她出村了,狗狗回来就没人帮忙说话了。”
这一句话直插要害。许方果然不抢着干活了,连连应着先去打喝的凉水来,有去村里找阿桥。
阿桥在工人房外和老爷爷奶奶们聊天,肖旭也在。
她拿本本写字,递给老爷爷看。老爷爷摇摇头表示看不懂,肖旭就接过来念给大家听。
听得有人皱眉,有人笑。
气氛融洽得许方心里泛酸。阿桥的身体长不开,宋丽说她有十七岁,看起来却不如同龄人那般大,瞧着只有十五岁的模样,乖乖的,漂漂亮亮的。
许方问过宋丽,阿桥是不是生病了。
宋丽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话。许方想,肯定是病了,不然怎么才这么大点。
他家小夕就是生病了,看起来不像同龄的人。别的十二岁孩子高高大大,他的小夕看起来就像七八岁,瘦瘦小小。
想起小夕,许方心中泛酸。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一些话。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不求回报,却不想他反倒遭了报应。
岁岁找不到,哥哥车祸去死,嫂嫂疯了,连小夕……也在他们的眼皮下面被挖走了器官。
真是苍天绕不过谁……
“方叔,”
肖旭看见他,叫了他一声。
“您来了。快来坐坐。”
老奶奶抬一张椅子放下,拍拍椅凳,招呼他来坐。
许方点点头,走过去。抬头抹额头的时候,顺势擦掉眼角的泪。
他自认为自己擦得隐晦,没想到依旧瞒不过阿桥。她刷刷写字,给肖旭看:「他哭了诶!」
肖旭盖上她的本子,当没这回事。
阿桥不服气,她看得很清楚!
在许方坐下时,眼前一花,一行字递到他视线里:「你哭了诶!」
许方:“……”
“没有,你看错了。”许方拒不承认。
阿桥无比肯定:「没人比我看得更清楚!」
「你为什么哭啊?」
阿桥写字是越来越快,许方张嘴都没她那么快。
肖旭扶了扶额。不知道该怎么对阿桥。她太有好奇心了,像海绵宝宝。
许方张张嘴,想说,结果被一幅画怼到眼前——一个椭圆形。
阿桥说:「让他们做个背篓装我呀。」
「以后狗狗背背篓装我出去玩。」
「我跟他们说,他们不做。许方,你和他们说说。他们是你的人,一定听你的。」
在努力想怎么回答最前面“为什么哭”那个问题的许方被一串字砸懵了。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他拿着那张简略图纸,神情复杂,语重心长:“你画一个圆,他们想做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得细致点。”
阿桥不懂,两眼困惑地望着他。
最终,笔往他手里一塞,抬抬下巴示意:「你来。」
许方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子。和阿桥一样陷入迷茫。
他也不会……
两脸茫然,四目懵逼。
相视一阵,肖旭“噗”笑出声。
肖旭好笑地冲阿桥摆摆手,“背篓没有图纸的,他也不会画。”
阿桥居高临下,“啧”了一声。看着许方的眼光仿佛带了一层“你也不过如此”的意味。
许方匆匆将本子和笔还给她——是他高估自己,低估阿桥了。
真让人尴尬。
“等你的狗狗回来,让阿爷阿奶比着给做一个,才行。”
肖旭笑着说。
“现在做了,是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