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玲和段婉毕竟有多年交情，当面捣蛋拆台决裂，两人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可前几日，赵玲玲又信誓旦旦向谷红保证过，一定会帮忙的。人都已经来了，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赵玲玲一向不善于处理危机，每次遇到让她为难的事情，她能逃避就逃避，能装傻就装傻，能顺利应付过关是最理想的事。

    事到如今，赵玲玲又渴望着逃离，趁着谷红不注意时离开，过后再向她解释道歉。

    可惜谷红一点机会都不给，像是随时都在瞄准的狙击手，死盯着她，一秒都不放松。

    赵玲玲急得满身汗，脸涨的通红，恨不得能有遁地的本事，钻进去就不出来了。

    一直紧握着在手里的“栽赃物”都要被赵玲玲捏碎了，她还没有起身“行动”的意思。

    谷红在远处和赵玲玲对着口型，示意她“快点去!”

    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

    前往“点餐口”的短短距离，赵玲玲一直在内心放着小电影，播放着她和段婉的陈年旧怨。

    “段婉从小就漂亮懂事学习又好，大家都喜欢她多过喜欢我！”

    “如果不是班长喜欢段婉，我不会和别的男生谈恋爱，更不会被迫退学当工人！”

    “段婉就是假清高，如果不是她主动巴结班长，班长又怎会喜欢她？是她背叛我再先！”

    ……

    一桩桩一件件的陈年旧事，都是出于赵玲玲对段婉的嫉妒心。可回忆往事确实很有意义，一想到这些，刚才的不敢与犹豫全都消失不见了。

    赵玲玲倒是真想看看“耀眼”的段婉，当众出丑时到底是什么样？

    赵玲玲向同伴借了顶帽子，靠着帽子的掩饰她遮住一半脸，段婉认不出她是最好不过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赵玲玲低着头，点了几样菜。

    前方忙着给客人盛菜的段婉的手抖了一下，她认得这个声音，就算不见人，她也听得出说话的人是谁。

    “赵玲玲？”段婉弯腰低头，向遮着脸的女人看去。

    赵玲玲心跳加速，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拿着盘子的手也抖了起来，她知道段婉认出了她，瞒不住了。

    “真是你？”

    段婉看了半天才敢确认，赵玲玲现在和谷红一样，浓妆艳抹，朴素学生的样子都找不见了。

    段婉激动得跳出来，拉着赵玲玲左看右看，眼里噙满了泪水，像是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这一年多你去哪了？也不联系我，知道我多担心吗？”

    段婉的热情让赵玲玲更尴尬，她离开时，走得不光荣，学校里的师生都知道她做过流产的事，因为没脸待下去，退学也是被迫的。

    为了躲避熟人，李慧带着赵玲玲连夜搬走了。

    “你怎么不去上课了，还不到六月份，你不考试了吗？”赵玲玲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事，转移话题问起了段婉的近况。

    “我保送到北京去上大学，最近总是请假，班主任也不怎么管我了！”

    “又是个好消息，段婉的命真是好啊！”赵玲玲暗忖，心里面酸溜溜的，刚刚还设想过段婉也辍学了，原来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很好啊！”赵玲玲勉强地牵动一下嘴角，她真的笑不出来。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等赵玲玲同意，段婉就向赵淑梅请了半天假，换了衣服拉着她就走。

    谷红像个木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婉带着赵玲玲离开，一头雾水，一脑子的问号，但又不好冲出去问怎么一回事。

    “这死丫头耍我玩呢？”

    谷红的“计策”还没实行呢，赵玲玲就被“敌方”给拉拢了，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了？

    浪费了一顿饭钱加上一盒卷烟，妥妥的赔本“买卖”，谷红气得边收拾边骂骂咧咧，赌气中又打碎了三个茶碗两个盘子，被白涵骂了三次。

    这口窝囊气，谷红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她不停地看时间，等着关了铺子，一定找赵玲玲算总账去。

    赵玲玲没想再与段婉有交集了，也打算好了和她“撕破脸”了，可再次相见，赵玲玲说不出拒绝的话。

    面皮薄只能忍着。

    段婉和赵玲玲到小饭馆吃饭叙旧，她还想从前一样，拿赵玲玲当最好的朋友，询问她的近况，讲她们分别这一年多来，学校和邻居们发生的事。

    赵玲玲心不在焉，不愿意多说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同学们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只有她，落魄了，未来不可期，一眼都能望到尽头。

    赵玲玲也不避讳了，拿出卷烟，一根接着一根抽起来。

    “你会抽烟了？”段婉震惊，无法想象坐在她面前吞云吐雾是曾经的赵玲玲。

    “工厂的女人很多抽烟的。”赵玲玲无所谓，她早就不是淑女了，也不必掩饰了。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我妈在医院工作半辈子，不需要你提醒我！”

    ……

    这话噎的段婉半天发不出声，察觉出赵玲玲情绪不对劲儿，她停下当下话题，向赵玲玲索要她现在的地址。

    备好纸笔记录，赵玲玲却低着头一声不出，没打算告诉她。

    良久，赵玲玲才抬起头，声音冷冰冰地说，“段婉，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段婉一愣，认识这么久，赵玲玲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称呼她。

    时间像堵墙，生生地隔开两人之间曾经的友情，再也回不去了。

    段婉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爹不亲娘不爱，处处碰壁，赵玲玲是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

    第一次遇见，赵玲玲给她的烤红薯，是段婉前世今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红薯。

    段婉能理解赵玲玲与她“决裂”的心情，换做是她，也许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硬塞给别人不需要的，不见得是好事，段婉勉强不来。

    看到赵玲玲没因为打击去做傻事，还好好的生活着，已经很庆幸了。

    段婉只是遗憾，她们俩友情的保存期太短了！

    段婉收起纸笔，没有勉强赵玲玲说出她的新地址，随手把纸团成球，“我还住在亚明胡同，你想找我了，随时过来。”

    “哦！”

    赵玲玲找服务员结了账，段婉没和她争。

    离开餐馆，赵玲玲表示和段婉不同路，要一个人先走，段婉点点头，转过身，向她的反方向离去。

    段婉茫然若失地向前方缓慢地移动着，听到后面咚咚咚地脚步跟上来，她一转身，发现赵玲玲正追了上来。

    段婉心情雀跃，幻想着对方能回心转意。

    赵玲玲停在不远处，舔了舔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婉儿，打工要小心，尤其是谷红，防着她!”

    没等段婉再说话，赵玲玲又慌忙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