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目标建筑始建于1922年，经济危机期间曾被废弃，后经过多次交易，最终于四年前被现在的产权人购买并修复……”

    天羽真理对宫崎幸条理清晰、不疾不徐的任务介绍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地盯着大屏幕上的ppt。照片里的教堂被修复得很好，高耸的尖塔和厚重的拱顶共同织就一副西洋风情，而大正时期代表性的红砖外墙上攀爬着修剪规整的藤蔓植物，给在那个时期看来新奇洋气的风格打下了更贴近本土审美的基础。

    CCG的背景调查显示，这座教堂现在的产权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移居国外，近些年也没有出入境记录，好像他存在的理由就是不断给国内用于【蜂】日常开销的信用卡打钱。多亏了这些年源源不断从海外打入的资金，照片里一度任由风雨侵蚀的废弃建筑如今不仅被修复得光亮如新，还以它为中心，充分利用了市郊空地多的优势，向外扩张了不少功能性建筑。既不引人注目，又俨然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社区，更不要说结合教徒的口供和侦查部门的分析，几幢主要建筑下都有面积未知的地下空间，很可能隐藏着更为庞大、更为完善的功能区域。

    不得不说，无论是作为宗教组织的总部，还是喰种密会的老巢，这里都是相当合适的地方。

    和仗着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光明正大地摸鱼走神的天羽真理不同，坐在她身旁的有马贵将明明事前已经仔细阅读过相关文书，但还是对真户队和瓜江队文职人员的发言听得十分认真，并在手里的材料上勾勾写写。CCG的天才搜查官作为这队伍间协作的主要负责人，虽然是第一次承担这类的工作，却相当游刃有余，面对两个等级明显高于自己的协作者也没有半点尴尬窘迫。

    对于真户微和瓜江干人来说，被级别还低上自己两个档的搜查官领导任务实在是个新鲜事。在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无法对和修局长完全不合常理的直接委派提出异议，以特等搜查官的傲气与权限，只提供最低限度的配合也足以交差了。

    但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曾和有马队产生过性命攸关的强联系，又或许是天才搜查官的实力确实昭示出了他不可限量的未来，CCG的两位特等搜查官都对有马贵将展现出了十二分的宽容与配合。不仅认真挑选了各自队伍里最合适的精锐成员参与这次协作任务，而且但凡需要他们亲自出面的事情全无推脱，哪怕是这种稍显流程性的战前会议。

    CCG作为依照喰种对策法所成立国家机关，体量庞大，人员数量极多。就算暂时忽略其他辅助人员，只谈战斗人员的数量，也相当夸张。平日里CCG的战斗人员都分成大大小小很多队伍，由不同等级的搜查官层层分管。这样的体系当然可以最大限度地把整个东京分割到每一条小巷，便于进行网格式管理，直接造就了今日人们刻板印象中白鸽无所不在的“盛况”。但是在某些时候，单独的队伍就显得不那么够用了。

    众所周知，喰种的个体战斗力向来远高于普通人类。或许是种族天赋，喰种中出现天赋强劲个体的概率更高，而共喰的存在又给了这个族群一个可以预见的提升阶梯。历来面对搜查官能够以一敌多的喰种就不少见，如果惯于单打独斗的喰种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集合起来，那CCG需要派遣的搜查官数量就要倍数上升。所以CCG内部队伍间的合作屡见不鲜，甚至能否胜任调度配合队伍间的协作，也被视为能否成为队伍领导者的重要衡量因素之一。

    不过围剿【蜂】的行动作为有马贵将负责的第一场队间协作并不是很典型。按理来说，如果这次协作的难度不高，那就不可能同时出动两位特级搜查官和CCG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天才。如果情况复杂危险，则应该出动更多人员进行配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和修局长为这次行动定下的框架是典型的精锐部队作战，对搜查官数量有着明确的限制。有马队本来人员就不多，为了符合只挑选精锐成员参与的要求，到最后只有有马贵将、天羽真理、草间遥三人参与。

    “与其说是大型围剿，更像是尖刀突袭啊……”

    天羽真理正感慨着，真户队的汇报就已经宣告结束。会议桌上的人一齐把目光投向有马贵将，多多少少带这些无声的催促。CCG的天才搜查官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视线压在人身上如有实质的重量，面无表情地开口总结。

    “【蜂】据点的主要建筑分别由真户特等、瓜江特等和我带领小队攻入，其他人员负责在四周形成包围圈。需要注意的是，这次行动不统计斩杀数目。”

    有马贵将话音未落，真户微就下意识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皱起眉头：“不统计斩杀数目是什么意思？活捉？”

    “是的。”恪尽职守的天才搜查官沉稳点头，“根据局长的直接指示，对【蜂】的普通成员尽量以生擒为主。对高级成员和教主，请务必活捉。为此总部提供了大量具有麻醉效果的辅助武器和设备，还请两位特等做好相应的准备。”

    即使是在说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蓝发搜查官的语气依然斩钉截铁，没有半点余地。天羽真理冷眼看着在场的其他人一副全盘接受的模样，就像脑海里根本不存在“提出异议”的概念。

    有马贵将强调完这次任务的特殊要求后，按部就班地交代了行动时间和流程。其实用不着他再重复一次，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在一个小时前就都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自己的任务。虽说行动就在明日凌晨，距离现在也不剩几个小时，但在场的不是身经百战的特等，就是不知挫折为何物的天才，以至于有马贵将结束会议时，气氛反而立刻轻松下来。

    “在战斗之外的地方也已经很成熟了嘛，有马君。”瓜江干人随手拨了拨自己黑色的短发，笑眯眯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有马君的队伍合作，希望诸事顺利，毕竟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有第二次了。”

    “海外派驻的任命书已经下达了吗？”

    听着真户微的询问，天羽真理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放轻了，悄悄看向闲聊起来的两位特等。刚开始组建的有马队除了有马贵将本人之外，都是善于交际、能和他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不知不觉间就会从以前认识的搜查官中获得很多不知转了多少手的八卦消息。

    关于瓜江干人要被调往邻国收拾烂摊子的事情，年轻的搜查官当然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费时费力又不讨好的差事。而且瓜江干人已经是特等搜查官，就算成功让事态平稳下来，相比较于他自己能获得的嘉奖，倒很可能是他身边的其他搜查官能获得的好处更多些。

    天羽真理记起嘈杂的居酒屋中，喝得红头胀脸的搜查官大声说着诸如“不是嫡系，评上特等搜查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扔出去开荒嘛！”这种话，然后被他周围还算清醒的其他人岔开话头。没有参与进谈话里的少女听着搜查官们对于这件还只是传言的任命或讽刺或抱怨的言论，心里却不以为然。

    “ 既能用着CCG钱和资源，又没有人管束，这不是挺好的嘛。”少女这样想着，反倒生出一丝羡慕，“这和公费出国进修有什么差别！”

    而当事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显然没有天羽真理那么积极。有家有室的中年搜查官虽然不至于失态抱怨，但也难□□露出几分无奈：“还没有，不过局长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最迟也就是年底。”

    真户微惯来不是善于掩藏情绪的类型，神情里多少带出了一点惋惜和同情：“不能到新年之后再出发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差这么几天吧。”

    瓜江干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却不好直接赞同，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早去早回嘛！那边情况也挺复杂的，要不是去的人选实在难以决定，本来就不该拖到年底，拖得越久越难处理。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又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也不会把特等搜查官派出去…… 要是有马君早几年就有这样的势头，说不定正好就能补了这个缺漏呢。”

    “早几年有马君的年龄也有些太小了……”

    有马贵将早在两个特等搜查官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现在一看话题有蔓延到自己身上的趋势，立刻看了天羽真理一眼，暗暗招呼沉迷吃瓜的少女和自己离开。天羽真理见状微微一笑，也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跟着青年一起回到后勤部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