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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许丝在阿玿快要踏入她屋子时夺声而出:“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没威风够,又来拿我取乐了?”

    阿玿停住脚步看向她,问道:“我今日同你母亲说的那些,你是如何想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讨厌你们母女。”许丝似是不愿直面,转身走了进去。

    “你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

    “当然知道,你母亲姜氏死不足惜,哪怕十多年过去,有时我母亲夜里梦魇之时都还在害怕她。”

    “抱歉。”阿玿沉沉道,虽只有两个字,却字字坚定。

    许丝听到阿玿的道歉怔住了,她从阿玿的眼中看到了悲切、痛苦。

    两人都沉静了好一会儿。

    阿玿打破了沉默:“你母亲同意了我的提议,那么你呢?”

    许丝有些不自在,扭扭捏捏说道:“我母亲好骗,我可不好骗,我才不信你呢。”

    “我的诚意便是,将我从宫中得来的赏赐全部充作你的嫁妆。这些天我同阿细会一同盘点清楚,再拟一份单子给你过目,你也可派个心腹过来在旁看着。那些赏赐有一部分替杜氏换了赌钱,剩下的我分毫未动。”

    “那你自己呢?什么都不留吗?”许丝也不是冷漠之人,阿玿提出了这样的筹码也叫她措手不及,竟替她担心起若是没了那些赏赐傍身,在这样一个于她而言好不亲近的尚书府该如何生存。

    阿玿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回道::“亲近之人所赠之物我都会留着,还有我母亲留下的那些田地铺子我也会好好留着,毕竟她对许隆和阮氏也是恨的。并且她也已赔了命,她跟尚书府,跟自己较了一辈子劲,我就是再想替她赎罪,也不会把属于她的东西赔给你们,若我擅自将她的东西赔给她恨之人,只怕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这一点请见谅。”

    “哎呀,我担心你做什么,你那姨母可是贵妃,自是少不了你的那份金银钱财。”许丝在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你是同意了?”阿玿侧过头去看向她。

    许丝将头扭到另一边避开阿玿的目光:“受到伤害的是我母亲,既然她都同意,你又显得那么懂事,我也得替我母亲考虑,不好叫她为难。罢了罢了,若是你不来烦我,我也不去招惹你行了吧。”

    口头协议既已达成,阿玿便放了一半的心,若是这母女二人反悔,那她也不怕鱼死网破,只是当下可以暂且享受清净了。

    夜半,太子宋添锦率领五千精兵匆匆赶往关外。

    阿玿收到了一条东宫内监带来的纸条:此去怕是一年半载,若是阿玿心上有人,与其定亲,待凯旋之时我必为你添十抬嫁妆。若阿玿仍未议亲,我必然锲而不舍。

    亦是在当夜,太子太师潘知行替太子送行后辞官决定经商。

    世人这才得知当年如文曲星下凡,十五岁便在皇帝为淳贵妃的生辰办的盛宴上拔得头筹的潘太师竟是出自江南富商潘氏。

    当年的潘知行潘太师是以蓝府门客的身份随蓝将军一同赴的宴。那时的蓝府只是个小门第,蓝将军也还只是个小统领,他也是看中了潘知行的年纪与学识,想要将其收为己用,就像霍家的智囊曹仁文一样,他也想要效仿霍家,武将之门也要有个智囊,这样在朝中才能更站住脚,不会被那些酸腐文人嘲弄,蓝统领也希望有朝一日蓝家也能有霍家的权势。

    那一年淳贵妃的生辰宴何其盛大!比之当年帝后大婚有过之无不及,排场犹如仙子下了凡尘引得世间众人争先恐后前来一睹仙子芳颜。

    谁曾想在这样的宴席之上,潘知行一个小门小户的幕僚竟能一鸣惊人,先是在舞剑上令人眼前一亮,因为谁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舞起剑时风姿卓越,英气十足,皇帝一问,一试,果真是文采斐然,便是连当年的状元都比之不足。皇帝大喜当即赏赐其黄金百两,思索着该给他一个什么职位,之后的每一日皇帝都将他召入宫中。

    几日交谈之后,皇帝对这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如此年纪竟能文韬武略,眼界开阔,许多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他断定,潘知行乃可造之材。

    于是当即决定,任命其为太子太师。

    朝中大臣虽亲眼见证了潘知行的文武双全,可要他做太子太师,他们自是不服,纷纷上表劝谏皇帝三思。一个不过十五的小年轻能懂得什么为师之道?皇帝这样做就是拿太子开玩笑,他再怎么独断也不能赌上储君的将来。

    可是皇帝一旦决定了什么便轻易难更改,无论谁都说服不了。可说到底,大隗之根本没有被动摇过,所以臣子仍然没有选择背弃这样的帝王。大约是他虽任性可很少做错决定,即使是众人不服,他也能剑走偏锋取得意外之喜。而且这位帝王对所有人都心怀仁善,无人未受过他格外的恩典,便只能一次又一次劝谏,即使徒劳也尽力一试,失败是必然,但他们也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倒是从未动过忤逆这位皇帝的心思。

    朝臣自知劝不了皇帝,便去劝皇后。

    皇后无奈之下召见了潘知行,在一番交谈之后,皇后向百官担保,潘知行能担太师之名。

    彼时太子已有了太傅,在习文之前太子先习了武。恰巧淳贵妃生辰宴那日他去了城外,所以未能亲眼见到一鸣惊人的潘知行,但是他也听许多人说了潘知行在淳贵妃生辰宴上的壮举,不过吸引他的不是潘知行在诗文上拔得头筹,而是在凭借着剑术独占鳌头,便缠着潘知行要他教自己练剑,皇帝自然是答应的。

    再说潘太师的家世。潘氏乃江南累名百世的商贾世家,家中人丁兴旺,足足分了几十房,这还是除去了支系。潘太师虽是本家三房嫡子,却也只是个嫡四子,十二岁便被送往潘氏在都城的支系小族寄养,而这个潘氏的支系看起来与江南潘氏并无关系。因为都城潘家自在都城扎根起便都是读书人,族中无一人从商。这两个潘氏之间的渊源得追溯到百年之前,所以就是皇帝派人去查也难以查出。

    潘知行自己也从来不提及江南潘氏,任谁也不会将他同江南潘氏联系在一起,直到皇帝暗中清查霍家屡屡受阻,是在潘知行的助力之下才得以真正查明,那时起,皇帝便开始怀疑潘知行的真实身份,毕竟都城潘家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出了一个潘行知这样的人物已是难得,又哪来的余力在江湖埋下利益关系?除了江南潘氏有那样的财力,谁还能请得动那么一大片江湖中人密不透风地办事?

    在潘知行面圣辞官之时,皇帝便问:“潘太师是否是江南潘氏之人?”

    潘知行毫不避讳笑答:“是。”

    皇帝深知他也是个直率淡然之人,若不是他二人年纪差距过大,说不定会是莫逆之交。他没有怪罪潘行知隐藏身份的事情,也并不怀疑他有什么企图。

    潘知行自己大方承认了,只经过一夜,他的身份也就在都城传开了。

    潘氏,在数百年前只是江南符州小渔村中再普通不过的捕鱼为生的小渔户,可据说是武朝林氏血脉,不知如何竟落魄至此。

    彼时还是邺国时期,潘氏先祖在进城替夫人求药之时偶然得了一个消息,旁人都觉着离谱没放在心上,可他却深信不疑,立刻买了大量布匹回家囤着。又因着先祖夫人善绣花,日日在家中琢磨,创下了当时人人惊叹的新绣法,从小渔村开始,妇人们口耳相传,潘氏先祖是个有头脑的人,全村就数他最精明,同夫人商量之后一家五口人从小村庄搬去了城郊。

    从此,江南符州城郊便出了个小布坊,这个小布坊虽在城郊,却能引得城中妇人竞相出城来买,在城中崔氏富商夫人的扶持下,潘氏的这家小小的布坊得以进城安置,并且扩大了规模,不出几年便在符州布庄中占了半边天。

    正在布庄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潘氏先祖又将目光放到了盐和铁上,自从搬来符州城郊后,夫妻二人便在城中权贵当中得了青眼,进了城有了家底之后更是熟络起来,不过两年,潘氏先祖便搭上了贩盐的路子,可惜在刚定下一单大生意时却突发疾病辞世了。家中长子与三子继承父志,虽说丢了那单大生意,但兄弟二人花了一年时间在符州重新立足,接着发展盐业,一时成了符州有名的富商。

    兄弟二人晚年之时产生了分歧,长子继续操持着家族盐业,三子将重心再次转回了布庄,在此基础上发展了陶瓷和茶叶,同二妹一起掌握了整个江南布庄、陶瓷与茶叶的经济脉络,整个潘氏家族一起便成了江南最富庶的家族之一。

    后来邺国南部三方势力失衡,一时之间民不聊生,潘氏也未能自保,有式微之相。

    好在家业足够大,撑到了大隗建国,自此凭借着战后之乱大肆敛财又重新发展了起来,顺势成了江南首富。

    那一代的潘家长子有了做官的心思,家中便为他买了官职,用钱财供其上位,一时不知收敛竟扰乱了朝政。隗帝闻之大怒,削其官职,抄收潘氏半数家财,并责令潘氏百年内再不可入朝为官,同时以儆效尤,立下商贾本家轻易不可入朝为官之严令。

    到了潘知行祖父的曾祖那一代,出了族中第一个进士。潘氏严守禁令,但潘进士一心想做官便自此分了家,带着妻、子去了都城任职,在都城另开了潘府,也就是都城的潘氏,而都城潘氏却从未提起自己商贾人家的出身,潘进士只说自己出生于江南小渔村的穷苦人家,所以世人从不知道江南潘氏出过进士,也不知道都城潘氏竟是江南潘氏分支。

    说来也怪,都城潘氏自潘进士之后净是些读书人,即使再没出过进士,可整个家族中人都是一辈子的读书人,而江南潘氏都是经商之人,对于读书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江南潘氏之所以出名,也是有这一点原因,潘氏子弟,无不精通商业往来,甚至于江湖都有江南潘氏的地位,在商界,尤其是布庄生意上独占了百年的鳌头。

    潘知行算是当年的潘进士之后江南潘氏出的第二个读书人了,他的母亲是三房长媳,娘家是书香世家。潘知行幼年时便展现了读书才学,其母视他的才学为珍宝,担心若是长于商贾人家会泯灭他的天赋,便央求家主将其送到都城潘氏求学,都城才子辈出,他在那儿定能受到熏陶,从而才能上会有更大的提升,否则曾经的潘进士也不会执意断绝同江南潘氏的关系也要进都城为官。

    家主也听说了都城潘氏自出了一个潘进士之后就再也没有更出众的读书人了,担心潘知行的才学也会犹如昙花,便暂且搁置了。

    好在其母亲没有就此收住念头,日日亲自督促他念书,终于,潘知行十二岁的时候作了一篇长篇大论去找了家主申辩。

    于是十二岁的潘知行便如愿踏上了都城的求学路。

    以他的天赋才学加上母亲十年的督促,他到了都城并非纯粹求学,而是想闯荡一番,选择进了蓝家当了门客。

    他刚进都城半月而已,就掌握了都城各家族的情势。此外,长于商贾人家的他同时也密切关注着都城的商业。选择蓝家,一是因为自己资历不够,初生牛犊很难在人才济济的都城求的出路,而那时的蓝家也好不到哪去,潘知行却看出了霍家末路的趋势,霍家若倒了,必会有新的将才会被选中顶替霍家,却不会再是像霍家一样的大族了,而是蓝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不过潘知行并不是看重了这个契机才进的蓝家,而是他的资历只够蓝家,仅此而已。

    况且,霍家末路也只是他的臆断。蓝家能不能成为接替霍家的后起之秀也与他无关,他有处可去就已足够,等他尝够瘾了说不定就做别的去了。

    然而在淳贵妃的生辰宴上他崭露头角受皇帝赏识得了太师之位,对于皇帝他也觉着投缘,而那个太子他亦深有兴趣,便随性地答应了。

    如今正是他尝够了瘾的时候,想要从商了。

    阿玿知道了宋添锦当晚就要出征的消息便彻夜未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是习惯了宋添锦在出征前总会专程来找她告别,就算是离开都城几日他也会来找自己,她昨夜早早吹熄了烛火,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宋添锦,却满脑子都是他,这一整夜她都在黑暗中清醒着。

    第二日早起,阿细向阿玿讲述了听到的传闻,阿玿便得知了潘太师辞了太师之职与他隐藏多年的身份,起初她也是一惊,倏尔却又恍然大悟,想起她当时去查赌坊之时潘太师对各家赌坊的熟悉程度,只是她当时分不出精力去多想,也没有资格去插手。

    阿玿不得不佩服潘太师是个奇才,不光文韬武略,就连经商头脑、人脉交际也是人中翘楚。不过她也十分好奇为何这么多年他能将秘密藏得这么好,又是为何突然在一夜之间都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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