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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嫔妃们都起了兴致。

    敏妃笑道:“阿玿小姐可真是纯真,见死不救也说的这么坦然。本宫竟一时不知到底是落霜推你反倒没站稳自己掉了下去更离谱,还是你见死未救更离谱。”

    吕昭仪听了也低声笑了起来。

    皇后皱眉道:“事关人命,不是叫你们来凑热闹的!”

    吕昭仪当即收了笑意,皇后虽不得圣心可位置却也稳当得很,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昭仪可以惹的。敏妃嫌没趣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啧啧道:“茶水都凉了。”

    阿玿打量起了吕昭仪,心想,以吕昭仪的姿色,若不是当年陷害的那桩事惹了皇上不快,如今位分不是嫔也该是婕妤,同年入宫的元昭仪最初位分比她还低一级,如今却能跟她平起平坐,真是自食恶果。

    “许玿,见死不救也是大过。”皇后没有搭理敏妃的话,“况且片面之词信不得,姝妃有人证说是你推的落霜,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人不是你推的?你说落霜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你,证据何在?你说她口出恶言在先,证据又何在?又是什么样的恶言会令你对她见死不救?你可知,单单指出她撒谎的证据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阿玿咬着下唇,脑袋竟一片空白,努力的想要去回忆当时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有哪些可疑之处,说完方才那一番话后竟再无头绪,一切分明是昨日早上才发生的。

    倒是想起从前每每她遭人陷害陷入险境时姨母救她的样子,说的话、做的事,她只能想起这些。

    她明白,姨母带她进宫是为了助她脱离尚书府,虽说在宫中也是寄人篱下,但已是她最好的去处。然而淳贵妃这个倚仗于她而言,是盾,也是靶。要在宫中生存,遭受算计也是难免的,要么选择离宫,否则至死方休。

    她也理解姨母在宫中的处境,所以尽管她厌烦这些算计,但还是每一次都尽可能与她照应、配合,绝不给姨母添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次她的的确确不是完全清白的,见死不救,那也是背了条人命,她认定了自己有罪。若是她再用尽手段为自己开脱,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她实在难以接受这样一个自己。

    她清晰记得后宫这些人害她时的嘴脸,当时她是多鄙夷,她不想让自己也便成那样。

    就算她这次能给自己挽回“清白”,那下一次又会不会同样以“自保”的借口主动去害人?恶是没有底线的,她不想有一日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姝妃催促道:“你没有证据,我倒是还有!春容!”

    又有几名宫女太监跟着春容走了进来。

    “奴才曾亲眼见过许玿小姐对落霜颐指气使的,落霜不服,说许玿小姐不是她的主子,自己有错也该是姝妃娘娘管教,许玿小姐一气之下就甩了一巴掌给落霜,落霜便没再敢顶嘴,一个人去了角落里抹眼泪。”

    “奴婢也作证,落霜才刚来伺候娘娘一个月,在临华宫中人都尚未认全,又一直跟着落雪姐姐做事,落雪是落霜的亲姐姐,断不会对她下那么重的手,况且落霜也没有近身侍奉娘娘,即使做错了事也万没有到需要动手打的程度,奴婢好奇便去问了一嘴,落霜便委屈地哭了,奴婢劝了好久她才抽抽噎噎地说是许玿小姐动手打的,还给奴婢看了她身上的其他地方,都有伤,说许玿小姐总觉得自己要害她才总是动手打骂,落霜身上是否有伤,娘娘一看便知。”

    “奴婢……”

    ……

    宫人们像是要一吐为快,种种关于阿玿对落霜的恶毒行径从他们口中源源不断地传出。

    姝妃闷声拍了下桌案,给四座人都惊了一惊。

    “皇后娘娘,这样心中阴暗的人怎么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呢,就不怕哪天她嚷嚷着太子殿下要害她便刺杀了殿下吧?这女子真是疯子。”说完冲着白楞了一眼,“难不成这满宫的人都是恶人都要害她?也难怪,淳贵妃教养出来的……啧啧啧……”

    淳贵妃仍不动神色,在宫中听的恶言恶语多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也算不得什么。

    倒是姝妃逞完一时的口舌之快又没那胆量接着招惹淳贵妃了,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罢了罢了,说回正事。许玿同落霜有矛盾这是事实。事情发生那日,本宫也找到了证人,对了,本宫还有证物!”

    “奴婢是给各宫送月例的,当日奴婢刚到临华宫找春容姐姐,便瞧见许玿小姐在临华宫前徘徊,似是在等什么人。”

    “那日许玿小姐便是在等奴婢了,奴婢是给各宫送布匹的,还没进临华宫便莫名其妙被许玿小姐拦下了,说是要奴婢送完布匹之后去寻一个叫落霜的人,说见不到人便打听一些事,奴婢不敢不听小姐的吩咐便替她去寻了,没见到人,倒是从落霜的姐姐落雪那儿打听到了落霜那日准备去沔池,便告诉了许玿小姐。”

    姝妃似是说累了,不再亲自梳理“真相”,冲春容使了个眼色,自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怡然自得地呷起了方才还嫌弃的那盏有些凉了的茶水。

    “皇后娘娘,这是证物。”春容呈上一枚香包,是赵嬷嬷给阿玿绣的。春容解释道:“那香囊是那五名宫女在阿玿小姐离开沔池后在池子附近找到的,想必是同落霜拉扯之下掉落的吧,上面绣着‘玿’字,皇后娘娘可找阿玿小姐的其他香囊或是帕子比对一下绣工,若是阿玿小姐自己承认了是最好。如此一来,阿玿小姐的杀人动机、证人、证物都齐全了。”

    皇后不紧不慢道:“许玿,如你所说,你曾以为落霜是你母亲同乡,后来发现她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的你,又多次出言侮辱你母亲,你便同落霜结了怨;如证人所说,多次瞧见你们起了争执,最后一次是在沔池;至于到底是你推的她,还是她失足而你见死不救,双方缺乏证据,那些宫女也只是远远看见,看不真切便算不得数。但无论如何,落霜落水之时,你就在旁。人命关天,你可认罪?”

    阿玿情绪有些激动:“臣女只认见死不救这一条!臣女愿替落霜抄写经书祭奠她的亡魂,并且斋戒三月,可落霜受谁指示也需要接着查。那日并不是臣女主动去找落霜,临华宫本不是臣女该去的地方,是落霜引得臣女前往,又引得臣女去沔池,一步步被人撞见,落人口实。恕臣女斗胆,落霜之死也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起了杀心想要推臣女下水又怎会自己失足? ”

    “诸位可有异议?可还有其他证据要呈上?”皇后面朝着敏妃、毓妃、姝妃,一个个打量过去。

    姝妃听见皇后将沔池的证人归为“看不真切算不得数”,立刻便知这局败了,皇后居然是偏向许玿的,从前竟半点没有看出来。

    毓妃突然出声:“既然事关人命,便不该如此草率,怎可让凶手逍遥法外,仅仅抄书斋戒就了事?依臣妾看,不如请皇上来断。”

    皇后气定神闲泯了口茶,哂笑道:“怎么?毓妃是忘了当年本宫同你说了什么?如今是想要本宫在众人面前再说一次吗?吕昭仪又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仍是昭仪?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既然信不过本宫,诸位为何又要本宫主持公道?要不,这六宫之权让给你们如何?在座的谁想要,你们争上一争,好让我再多看场戏。至于皇上,他正焦心于太子中毒一案,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皇上可没那空闲插手,谁愿意触这霉头尽管去便是。”

    殿内鸦雀无声。毓妃被戳了痛处,在心中咒骂道:活该你那宝贝儿子遇害,若没了这孩子,你这皇后位置也坐到头了!

    仿佛是被一步步算好了,前几个证据都摆出来之后,先前说告假的宫女流霞也被找了来,阿玿等着看姝妃还有什么花样。

    “皇后娘娘,奴婢认罪!”流霞“咚”一声跪下,膝盖敲在地上的声音令所有人心头一紧,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座上有人慌乱了起来,这不是她计划中的事情!

    阿玿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姨母的人。

    流霞高高举起一个包裹,振声道:“请皇后娘娘过目。”

    碧螺接过包裹,打开后呈到皇后眼前,包裹里满是珠宝、金银,还有一封信。

    得到皇后眼神的授意,碧螺拆开了那封信查看,禀报道:“娘娘,这上面是落雪与她们五人立的字据,底下签了字,按了手印。”

    皇后当即提了嗓,佯怒道:“流霞,你给本宫好好说说究竟!”

    在坐的妃嫔宫女又是一惊,有的想赶紧了结此事,有的兴致更浓了······

    “奴婢六人确实去了沔池,可却是晨起便去了,并未遇到许玿小姐与落霜。奴婢今日告假并不是因为身子抱恙,而是因为做了错事心有不安。因为事实并不似她们所说的那样,那日落霜的姐姐落雪找了奴婢们,带了大笔珠宝金银来收买我们要我们诬陷许玿小姐,作假证。奴婢虽只是个宫婢,可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天降之财,以至于辗转反侧,最后奴婢还是决定去偷字据,所幸那时奴婢们多留了个心眼,要求落雪立了字据,否则此事便是想说清也难了。”

    这下阿玿便算是脱离了干系。虽无法完全证明阿玿的清白,但至少证实了“证人”都是假的,没人亲眼看到阿玿杀了人,那便是个不了案。

    皇后坐下,正声道:“将这几个贱婢带下去各打五十大板!去她们住处仔细搜搜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义之财,看看是不是还收了别的贿赂!”

    门外太监得到传话便进去要拖人,宋添锦见太监气势汹汹的,便担心莫不是阿玿要受罚,正想进去拦下,只听最末一个太监道:“殿下放心,不是许玿小姐。”

    片刻之后,见到被拖出来的人里面确实没有阿玿,一下子松了口气。

    皇后接着施令道:“带落雪过来。”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几个妃嫔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过了良久,碧螺回来禀:“落雪自尽了。”

    座上自是有人松了口气。

    淳贵妃鄙夷着抿了口茶,挑衅着对姝妃道:“这二人都是你宫里的人,你倒是给个说法,尤其是落雪,这贱婢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看你如此急着定罪,莫不是你便是那幕后主使?”

    姝妃心头一阵怒火:“她们二人皆不是我的贴身宫女,我如何得知她们都有些什么意图?既然无人看到落霜是被谁害死的,那只能算作是失足而亡,毕竟堂堂太子伴读攀咬不得。至于落雪,她自己不够机灵,在我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半点长进,是最不受待见的,做的都是临华宫里最粗重的活,难保生了异心被谁收买了去。”说着便自顾自地摆弄起了指甲。

    但其实她们都心照不宣,自古至今,太子伴读从未有过女子,皇帝为了淳贵妃给阿玿开了这个先例,眼红的人多了去了,谁都想把自己家族中的年幼女眷送进东宫取代阿玿。

    此外,后宫嫔妃家中女眷众多,只因皇帝独宠淳贵妃,也就没再大张旗鼓地选过秀女,就连平日里也很少往宫里纳新人,前朝塞不了女眷进后宫,便不约而同把念头动到太子妃这个位置上。

    “许玿,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了结?”皇后试探道。

    “臣女依然会为落霜抄经祈福。毕竟是条生命,臣女没能救她已是遗憾,只好尽力弥补。可臣女还是不会认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至于事情究竟如何,臣女想,也须得好好查一查。臣女自己清楚,从未对落霜有身体上的伤害,那么落霜身上的伤如何得来?落霜和落雪又到底是受谁指使敢对臣女这个太子伴读下手?借用姝妃娘娘的话,今日敢有人意图谋害太子伴读,来日难保不会把注意打到太子殿下头上,就如同殿下中毒一案,这样狼子野心的人都必须揪出来,杀鸡儆猴。”

    阿玿清楚,这背后之人目的明确,就是要杀了她,这次不成,必有下一次,若是不除掉此人,她将每日都活在恐慌中,她之所以对落霜见死不救,也正是因为抱有这样的想法。

    皇后亦欲如此,扬声便道:“继续查!今日定要将满宫上下掘地三尺找出证据。传懿旨,后宫戒严,但凡各宫有个风吹草动,相关人等都先拿下!还有你们这些个做假证的,都给本宫好好想想,若能吐露些有证据相佐的实话出来,本宫大可网开一面,给的惩处或许能轻些!”

    一众宫女瘫软在地上,恨流霞竟然叛变。

    碧螺先一步出去找了宋添锦,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要您现在去后殿等候,娘娘一会儿便到。”

    宋添锦追问道:“里面怎么样了?”由于身体本就尚未恢复,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更是难以承受,额间遍布细汗,面色青白。

    碧螺生怕太子再出意外,忙劝慰道:“皇后娘娘知道殿下对许玿小姐的心思,自然是不会为难她的,就算皇后娘娘不护着她也有淳贵妃在呢,殿下先随奴婢去吧。”

    宋添锦回头往向偏殿,还没有人出来,还是先跟着碧螺去了。

    皇后同众嫔妃带了这么久,早就想出去透口气了,趁着还在查证,便先离开一会儿,留了碧湖守着。

    嫔妃们皆是苦不堪言,没想到看热闹竟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见四下没人注意,敏妃便对着贴身宫女露浓低声道:“事情结束之后去查查那流霞。”

    露浓诧异道:“娘娘是要插手这件事,还是想要将她收为己用?”

    敏妃不动声色:“她此时反咬,绝不是因为什么良心难安,不过是分赃不均罢了。不过她的胆量令本宫佩服!不需要本宫费心多教什么,只要给够条件让她对本宫衷心,本宫就能如虎添翼。至于这桩事的背后之人,此次必定是一败如水,于本宫而言自是好事。”

    露浓奉承道:“娘娘真是慧眼识珠!”

    敏妃搭着露浓的手,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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