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笃定地说:“阿慧是不会死的,我曾算过她的寿数,如今还没过了她的寿年。”
“你会算寿数?”
曲妙瞠目结舌,甚至连尊称都忘了喊,要知道只有真正得道之人才能掌握生灵的生辰寿数。
青莲一个荒野之上的妖怪,竟说自己能算出人类的,实在有些荒谬,但她言之凿凿,看起来不像说谎的样子。
曲妙试探着问:“你真的只是一朵莲花幻化的妖?”
青莲不再向方才那样剑拔弩张,她撤下了剑拔弩张的水滴,“我本是佛前的一朵青莲,两千年前,我佛路过宁江时,见到此地凡人心智未开,外迷着相,内迷着空。于是将我种在此山的水塘中,以我法身为此地人类明心见性。”
虽然曲妙是道家弟子,和佛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还是肃然起敬,原来是大佬手下的人啊!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您是不是福泽深厚啊?”
青莲听到她的问题后,衣袖摆动,碧绿的枝蔓如触手一般伸到曲妙的眉心上。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收回了枝蔓,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同情,“你非大奸大恶的命格,气运竟然如此之低,是想让我给你福泽修复气运吗?”
曲妙连连摆手,她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瓶子。
“您可以渡一些福泽到这里面吗?”
青莲的目光一接触到瓶子时,愣住了。
“你这凡人法术平平,手里竟有万生瓶这样的宝物。”
曲妙讪笑,“也是一段机缘,我一直在往瓶里攒功德,前段时间因为想完成一个鬼的心愿,所以耗费了瓶里不少功德。这不,您佛前的大‘红’莲,想必也不缺福泽功德,可否能渡一些给我?”
青莲稚嫩的脸上变得讳莫如深,她深深看了一眼曲妙,似乎想探查到什么,“你既能催动万生瓶,想必你我也有一段因果。”
她深深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阿慧,我就渡些福泽给它。”
曲妙顿时心花怒放,双手握起拳头,又迅速放开。
青莲见她如此兴高采烈,好奇地问:“你确定真的不用在自己身上吗,你的气运如此之低,平日应该会遇见不少倒霉事吧?”
曲妙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愿望只有万生瓶可以实现。”
说完后,她自己愣了下,之前一直没察觉到最近好像不是那么倒霉了呢,就连见鬼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见曲妙答应了自己要找阿慧的请求,青莲松了一口气,脸上明媚了许多。
笼罩在宁江顶上的乌云也拨云见日,渐渐消散开,露出繁星似锦的夜空。
雨后的山林散发仿佛被洗去了浮尘,散发出清新的泥土味道。
曲妙从兜里掏出手机,幸好买壳贴膜一道程序都没少,这才没被雨水浸坏。
她打开备忘录app摆出要记录的架势,虚心请教青莲,“您和阿慧是怎么认识的呢,当时周围人穿着差不多什么打扮的衣服您记得吗?”
一百年前是民国,两百年前是清朝,应该打扮差距还是挺大的。
青莲盯着她的手机,眼里渐渐发出了光彩,她凑上来,好奇地看:“这是什么法器,手指划过去,竟然还能动?”
woo~山上的大妖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是手机。
要不怎么说时代进步了呢,我们人类的日常用品在妖怪眼里都是新奇的法器了。
曲妙仿佛发现了商机,笑眯眯地说:“要不我们合拍张照片吧。”
她熟练地打开了美颜相机,青莲眼里的惊奇都要溢出来了,这个小玩意儿比铜镜照出的清楚一百倍。
两人美滋滋地拍完了合照,曲妙答应青莲下次来找她时送她个新手机,到时候两人可以互传照片,青莲也满心欢喜当即就要多送她些福泽。
短短一会儿工夫,感情更近了一步。
两人玩了半天手机,青莲才想起来正事还没做。
“关于我和阿慧的回忆……”青莲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曲妙再次掏出手机记笔记,“你说你说。”
青莲思忖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定,“还是让你亲眼看看吧。”
说罢,她左手手掌朝上,右手结出手印,指尖迸出了金光,瞬间笼罩住曲妙。
四周狂风卷起,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曲妙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裹挟住,身体倒下,双脚渐渐离开地面,也不知会带到何方。
刚刚还是好姐妹呢,这也太塑料了吧。
在这一片混乱中,忽然一声焦急地呼唤划破风暴,显得格外清晰。
“曲妙!”
曲妙努力睁开眼,模糊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量宽阔,挺拔如松。
涯自从远处奔来,他清俊的脸上布满了担心的神色。
在最后一刻,他温热的手掌抓了她。
两人一起消失在了风中。
青莲从迷雾里走出,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嘴上喃喃自语道:“有意思……人类和上古神兽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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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妙和涯自升到半空中,忽然又被齐齐扔下。
然而掉到地上的那一刻,曲妙才惊觉自己竟然从半空摔到地上都没感到疼痛。
这一切难道是虚幻的?
她回想起刚刚青莲说要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和阿慧的回忆,忽然心中有了猜测。
佛家有入梦的玄机。
青莲大约是施法让自己入了她的梦,好直观地看到她记忆里的一切。
曲妙感到一阵脑壳痛,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突然来这么一出,把她吓得可够呛。
忽然,她想到了在最后一刻抓住她手一起入梦的涯自。
这才发现他已经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掸掉身上的灰尘,平静地观察着四周。
曲妙不禁问道:“师父,你怎么也去了后山?”
涯自扭头看了她片刻,吐出两个字——“路过。”
“??”
大暴雨天,哪家正经人在深山里路过??
见曲妙满脸不信的样子,涯自毫无心虚,甚至反问她:“你呢?”
曲妙立刻没话说了,干笑起来,“也是路过哈哈。”
涯自浅笑着和她交换了眼神。
彼此心中都冒出同一个想法——狗骗子。
涯自继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两掉到了河边,现在应当是秋天的季节,四周都是茫茫泛黄的芦苇,被风压弯,发出沙沙声。
不远处有妇人们在河边用木棒捶打着衣裳,还有人在淘米,河上的渔舟在日暮下捕鱼归来,河面倒映着橘色的太阳,荡漾着一道道波纹。
这里和宁江镇很像,只是更陈旧破败。
小镇门口的牌坊看起来被风吹雨打了多年,墙上的皮也斑驳掉落。
就在这时,有个黝黑精瘦的小女孩从牌坊下“嗖”地窜过去,身后跟着一个老汉在追她。
那老汉手里举着一双鞋,嘴里大骂着:“宁慧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偷家里的牛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个小女孩见他追不上自己,回过身来,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振振有词地回道:“我也要学做鼓,我之前做的比他们都好!”
老汉啐了一口,“咱们宁江制鼓的手艺,传男不传女,你在家就好好跟你阿嫲学缝衣烧饭,守女孩子的本分。”
小女孩梗着脖子,满脸倔强:“我就不!我不要嫁人,我要学做鼓!”
说完,她将手里的牛皮扔到了地上,迈着柴火棍一般的腿跑了。
曲妙捕捉到了刚刚老汉在喊她宁慧,可能就是青莲所说的小慧吧。
她戳着涯自的胳膊,“快快,我们跟上去。”
涯自皱着眉,脚下却没动,“这是哪里,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
“呃。”曲妙这才反应过来涯自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她讪笑着说,“是啊,这地方是哪啊,我们怎么被风吹到这里来了。”
涯自斜眼看着曲妙浮夸的骗人模样,唇角勾起,努力压抑着想笑的冲动。
她绞尽脑汁想骗人的样子,有点可爱。
下午排练结束后,他看到曲妙独自一人往后山跑,恐她遇到什么危险,便一路跟随着。
没想到跟到一半时,却遇到了一股强大的结界,使他跟丢了人。
他身上的法力一大半都在曲妙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除了结界,终于在青莲妖那边找到了她。
不料却掉入了这妖怪的回忆里。
真麻烦。
涯自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更不会和人间这些妖怪做交易,如今为了曲妙,却被莫名其妙卷进来了。
涯自见她一直在偷瞄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拧起,一副关心则乱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逗她。
“这么晚了,刚刚那个小女孩往后山跑了,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他故意挑起了话题。
曲妙立刻重重点头附和,“嗯嗯,我们去看看吧!”
她松了一口气,提起裙子就顺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来到后山,这里依旧是百年后的模样,只是由于季节的缘故,这里的树叶早已发黄,厚厚地铺在地上,踩上去有咯吱咯吱地响声。
顺着声音,他们沿着小路进入山林深处。在光亮处,看到了跪在水塘边的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