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夜幕笼垂,枝叶簌簌,一路而至,鸟惊飞绝,又到山门古刹,短短的几日竟对这里卸下防备,隐隐视此为栖身之所,归途之路。

    狐小七未急着回房,而是来到小和尚的住处,灯灭屋昏,途径大殿,烛火燃燃,小和尚背对着她,对着佛像虔诚跪拜。

    她捂着伤口走进大殿,小和尚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神一涣,迟疑一下问:“你怎么又弄了一身伤回来?”

    “怎么,心疼么?”他永远一副庄严古板的样子,她止不住的想要撕毁那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墨守陈规。

    小和尚说:“施主,请自重。”他起身用拂尘理了理供桌的尘土,在未看她。

    狐小七走到小和尚身边抢过他手里的拂尘扔到一边,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幽幽说道:“这里好痛,怎么办?”

    小和尚抽回手,神色自然,未有半点异色与拘泥,平淡的说道:“我去找些草药,敷上能缓解些。”

    她叹了口气说“你们僧人都这么古板无趣?我说多少遍了,汤,粥,草药与我无用,我是妖,你怎么就记不住?”决定不在逗他。

    刚要转身,小和尚唤住她。“早上牛九带来一位少年捉妖师,扬言要找你寻仇,你快走吧。”

    狐小七一顿,还未开口,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牛九吵吵道:“天师,你看我就说吧,这古刹有妖怪,而且我看那小和尚与这妖女一丘之貉,暗中苟且一处,简直是狼狈为奸,玷污这佛门圣地。”

    “昨日就是这妖女,害我兄弟三人,幸好我机灵侥幸逃脱一命,天师你要为我做主。”他继续加火勾芡。

    牛九身后跟了个少年,一袭白衫,背着一炳青玄宝剑,英姿飒爽,唇红齿白,眼角眉梢长得极为出众,举止投足,清冷出尘。

    他一双眸子仿若贯穿人心,由比无影之剑,一眼之下,她如坠冰窟,冬雪覆盖,禁不住全身打着颤抖。

    赤虚堂新任掌门,百里卿鸿,你终于还是来了。

    “狐  小  七。”

    “原来你隐藏在这。你若潜心向善,我还可饶你一命,如今作恶多端,残害生灵,我必是要了结你,为民除害。”蹭亮一声,他拔剑相向,月光下,泛着寒光,剑尖对准她。

    夜风徐徐,夜幕如深渊,仿佛在召唤着她,一起沉沦混沌。

    枕边人,三年未见。

    在相逢,他依然刀剑相向,而她那里是他的对手。

    一身残破,恶疾缠身,修为大损,既复不了仇,又没有勇气去死,现如今………若有来生,在报仇雪恨吧。

    一步一步走向他,嘴角一抹冷笑,如寒九霜花,看着冷,实则脆弱不堪,稍暖,便冰消雪融。

    她脸色青白,一副赴死的模样,两指擒着剑刃往胸口送。

    百里卿鸿看到她如此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颤,隐隐发疼,手里的剑往后退了半分。

    狐小七抬头直视着他,问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来啊!又不是没做过,难不成心软了?”

    百里卿鸿眉头微皱,把剑收起,顿了顿,说道:“罢了!废了你修为便可,日后是生,是死,在与我无关,算是还了当年救命之恩。”

    狐小七反唇相讥“提当年做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刀送你见阎王,还轮到此时与我说这些来。”

    百里卿鸿眸子闪烁,看不出是喜怒,这人一向如此,喜行不于色,城府极深,那时还以为他简单,现在一想,真是瞎了一双眼认为他无害。

    “当年你以身相许,我们早已两清,我的天师少侠,你说呢。”她笑着提醒他,就是要揭露那层他不愿提及的往事。

    他神色渐缓,有几分当年成亲时候的柔情,平静的述道:“小七你记得,成亲时我们在桃花树下埋的青梅酒么,那时我承诺你,与你一起相伴白头,护你安好,老去那一天,儿孙满堂,我们在一起对饮。”

    狐小七闭眼,一滴泪没落在衣襟里,不愿再听,打断道:“可是你食言了。”

    百里卿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酒是你亲手酿的,酒香甘醇,与众不同,另具风味,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话锋一转,又道:“你是妖,我与你说过,赤虚堂若是容不下你,我会带你离开,可是你为什么要毒害我的授艺恩师。”

    “我说过多少遍,你师傅不是我害的。”狐小七冷冷的反驳道。

    “起初我也不相信是你,但那酒确确实实是你们狐族佳酿手艺,你随我回到赤虚堂一直受恩师薄待,狐族向来护短,难保不是她们所为,直到那次我亲眼目睹你残害我父母,方知原来你如此歹毒。”说道此时,他周身上下仿若结了寒冰,冷然骇人。

    她步履阑珊后退几步,思绪极乱,跌做在地,指着他控诉道:“你父母何时遇害?你为何不与我说。”

    “我说了,又怎会有机会给你下血骨咒,你害我父母,亡我恩师,我灭你全族,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原来肝肠寸断,寸寸成灰,不止是她,还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良缘夫婿,一朝成南柯一梦,苦海孽缘。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毒害你的恩师,更不可能杀戮你的父母,不过现在多说无益,死者不会复生,流淌的血收不回,仇恨无法挽转,我们再也回不去,”她起身捂着胸口在次来到他的身边。

    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在鼻尖萦绕,他身上的。彼时她总是喜欢缠在他身边,嗅着他身上的木槿花香,如今,却不在喜,甚至从心底起了厌恶感。

    小和尚手持念珠,说道:“二位施主,你们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没解开。”

    牛九退出数步,骨软筋麻,心想,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漂亮的女妖怪更是红颜祸水,迷惑众生,和小和尚隐晦不明,如今连赤虚堂的掌门天师也曾是她裙下之臣,若这天师心软饶了她,那自己焉有性命。

    她向他身后望去,喊道:“贞儿,你怎么来了?”百里卿鸿下意识的回头,她五指如勾迅速向他胸口袭击,指尖没过半寸,被他一掌挥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可惜,差一点就触到他的心脏。

    他在她身前站定,如同九幽焰火。

    小和尚双手摊开,拦在她身前,紧张的说道:“慢着,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百里卿鸿淡漠的说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一个修行之人,应该明白,你此时僭越了。”

    小和尚脸色一变,摇头叹息,无奈的退在一旁。

    狐小七一时眩晕耐挨,身子一抽一抽如蚂蚁啃噬一样,她苦笑,对着百里卿鸿说道“你就不能陪着我一起死么?”

    百里卿鸿高居临下,眉目和煦清凌,细看下,浓墨的眸子蕴着决绝,似冰川续火,抹着深寒融冽,让人恍惚,他衣袖翻飞,她身上修为化作烟火碎片,向夜空快速飞散。

    “我恨你。”她说。

    狐小七身子越发虚弱,瘫软的用手支撑,喃喃说道:“不要,你杀了我吧,与其废我修为,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百年修行,短短一瞬,元根碎,修为毁。

    终于,他收手背对着她,一纸休书随风而落,在她眼前铺展而开,她瞥了一眼,自嘲一笑,全身上下动一下都成奢望。

    小和尚走过来,面露担忧,半扶着她,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你我自此再无关系,你好自为之。”百里卿鸿的声音毫无温度,他未在看一眼她,

    “你好狠。”她气若游丝说道。

    百里卿鸿欲离开,小和尚喊住他,指着牛九说道:“你把他带走送官府,这人打家劫舍,身负人命。”

    百里卿鸿颔首,返回身一把提起牛九,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被百里卿鸿带下山去。

    小和尚把她抱回房间,盖上被子,又去外边打了盆清水打湿汗巾,替她擦拭面上鲜血混着杂尘交错的污迹。

    狐小七一言不发,面色灰败,眼睛空洞,死寂,暗淡,绝望的直视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和尚拾起她的手又仔细的擦拭一番,最后视线停顿在被血染透的胸口处,他的手一僵,为难的说道:“你的伤,我……我去找人为你处理伤口。”

    可是夜已深,去那寻找女子………就算寻到,这深山老林,人也不会随他而来。

    “滚。”声音微弱,几尽不可闻,她倔犟的别过脸去,元根尽毁,和废人无疑。

    即丧失希望,又万念俱灰。与其浑浑噩噩苟活于世,还不如一死。

    小和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时间不长,他又折返回来,手里捧了套崭新的僧袍,站在不远处踌躇,片刻过后,他眼一闭,下定决心,把她被子掀起,然后她的腰带落地,染血的青衫褪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木盆装满清水,小和尚一遍又一遍的搓揉着手,直到发红血淤方才作罢。

    大殿里,小和尚敲着木鱼,诵经礼佛,似乎只有这样,方可蔽除那刻指尖下的娇嫩肌滑,气若幽兰。

    小和尚脊背挺直,静坐守古训,即便早已摒弃杂尘,清心寡欲,但到底和女子肌肤相触,有失清规,当下,手执木鱼,一手念珠,悟至理以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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