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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除了顾淮安迂回曲折的身世,周子枫还告诉了她很多其他秘密,孟时笙对顾氏的认知因此又加深了不少。

    譬如望舒楼里神秘莫测的档案区,正如都市传闻所说,很久以前就是东厂用来审问犯人的刑室,由于熬不住酷刑而在里面丧命的百姓官员不计其数,后来顾淮安的义子把它改建成藏书馆的一部份,要说那些犯人的故事,怕是得说上三天三夜才能说完。

    本来周子枫怕她不相信,想给她说上几个经典的,吓得孟时笙连声说不,她想像力一向比较丰富,可不想晚上做恶梦。

    又譬如顾淮安一直在寻找穿越回去的法子,周子枫有一次偶然听到顾城与顾淮安的对话,才知道顾氏曾经藏有一套记载了古人意外穿越时空的异闻集,一共分为上下册两本。

    书中讲述撰书之人意外发现自己拥有穿越时空的天赋,灵魂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尝试再次发动能力,想回到原来的时代,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身体还毫发无损,仿佛他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于是兴奋地把这次奇遇记录下来,并把书命名为《移梦记》。

    《移梦记》对顾氏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只有族长及其继承人才可阅览,可惜的是现存的只剩上册,由顾城亲自保管,而下册早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遗失不知去向,最可惜的是,作者把穿越回去的过程和方法都记录在下册,没有这本书的话,谁都不知道穿越到别的世界的人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按正常情况来说,下册早就不存在了,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被某个古籍私人收藏家收入囊中,或是被后人复印留档,不知道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呆着。

    周子枫说顾淮安一直有派人在外面打探消息,不时也会独自前往其他国家的私人藏书馆寻找,好几次顾淮安说要出门办事,都是为了《移梦记》下册的下落,只是好几次都空手而回。

    孟时笙想起有一次顾淮安从外面办事回来,当时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对劲,脸色阴沉,大概就是因为没能成功找到那本书。

    「顾淮安不愿意留下来吗?他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

    就算顾淮安真的知道回去的方法,古代的科学知识和资源都比较匮乏,肯定没有现代人的生活来得方便舒坦,现在他每天过得那么自由快活,众星拱月似的,还能拥有正常人的身体,何必要回去呢?

    要是他真的回到三百年前,谁都不能确定他还能不能再回来不是吗......

    她心里咯蹬一下,该不会他还想着回去找他那位嫁了人的白月光吧?

    孟时笙已经在周子枫的潜移默化之下,开始接受穿越这件事,周子枫一脸苦闷地回道:「我当然想老祖宗跟我们一起生活,族长也试过劝他,但老祖宗似乎心意已决,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想法。」

    「当初老祖宗身体稍微恢复过来后,就坚持要一个人搬出来住,说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们也劝不动他。族长说老祖宗这样做,就是想跟大伙儿保持距离,这样他回去的时候就能没有顾忌。」

    「我觉得老祖宗来到这里也很不容易,毕竟现代的文化观念跟古代相差太远,就连他一手创立出来的望舒楼,也跟三百年前完全不同了。」

    「假如我是老祖宗,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可能也会觉得不习惯吧?」

    孟时笙觉得周子枫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假如她某天睡醒后,突然发现自己穿越到未来世界,街上全都是外星人和宇宙飞船,熟悉的面孔和事物都不复存在,也会承受不住强烈的心理冲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六岁孩童,在懵懂的年纪没有亲族庇护,独自背负上整个家族的骂名与血债,在充满谋算与危机的深宫里吃尽苦头,咽下所有折辱,最终凭着冷血的手段逐步爬上权力顶端,把曾经嘲笑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东厂作为皇帝爪牙,跟朝臣们互相制衡敌视,顾淮安必然每天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但只要他一天还是东厂提督,手握足以定夺他人生死的绝对权力,除了皇帝之外,就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人一直都是用弱肉强食的方式活过来的,然而在以法治为基础的现代社会,游戏规则截然不同,也不可能随意夺走他人性命,就像是带领着狼群的野狼首领,一下子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利爪,剩下的就只有迷茫。

    「可是......顾淮安在古代已经死了,他怎么回去?」没有了原来的身体,他怕是回不去了吧?

    周子枫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要等到老祖宗找到下册的那一天,我们才能知道答案,现在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或许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找不到那本书的下落的话,老祖宗就会自动放弃回去的念头吧。」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顾淮安的事情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周雯,她既然故意引导妳去始慧塔上的禁地,肯定会通报给族长和长老们,让他们怀疑妳被外人收买,故意来打听家族里的秘密,我必须要快点回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孟时笙赶紧拦下周子枫,追问道:「那周雯她会怎样?」

    「故意诬陷栽赃他人肯定要按族中规矩来重重惩治,这件事妳就放心交给我吧,妳先回去休息,晚点儿我再过来找妳。」

    本来孟时笙想跟周子枫一起去找顾城,两个人去总比一个人去稳妥,他却不断跟她保证他能自个儿解决,有信心可以还她清白,她实在说不过他,便只好听他的话,先回去小别墅里静候佳音。

    夜幕低垂沉静如水,孟时笙一个人走在回小别墅的路上,走到半路的时候,心里却怎么想都放心不下,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周雯绝对是有备而来的,要是周子枫为了替她解释,也被误会成奸细怎么办?如果因为她这件破事,害他也惹上麻烦,她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更何况做坏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孟时笙有什么好怕的!

    她毅然决定先折回去瞧瞧,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远处有不少人正缓缓朝她的方向过来,她隐约看到那群人里有顾城,还有顾淮安和那几个长老,连周子枫和周雯也在其中。

    所有人此时都不苟言笑,气氛僵硬凝滞,傻子都能察觉到大事不妙,孟时笙下意识躲到旁边的树丛后面,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等到所有人都走过去后,她才悄悄溜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这条小路就只通往顾淮安和她各自的小别墅,孟时笙原以为他们都是要去抓她的,打算直接来个自投罗网,没想到一群人全都进去了旁边那一幢,看都没看过她的小别墅一眼。

    她有点庆幸周子枫之前骗她到这边住,果断溜回自己的小别墅,然后穿过她和顾淮安共同分享的小庭院,庭院的特殊设计正好大派用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偷偷进到另外一边的屋里。

    孟时笙踮着脚进去后,就是通往开放式厨房的走廊,顾淮安的别墅跟她的结构大致雷同,绕到客厅后面就是厨房,于是她就顺着厨房,悄悄靠近客厅附近,果然看到他们全都聚在那里,像是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赶紧找了个视野不错,位置也足够隐蔽的角落蹲了下来,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还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心里想着她还真有几分当忍者的天份,要是以后有一天不当人事经理,说不定还能换个行业当忍者。

    除了周子枫和周雯是站着的,其他人全都在灰色长沙发上板正地坐着,位居正中央的顾淮安自然是例外,依旧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孟时笙敢大胆说一句,若不是有人占用了他家的地方,怕是连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在意。

    没过多久,顾城主动打破沉默,平静地看向周雯道:「周雯,妳把刚才在晚宴上,对我和周健长老说的话再说一遍,让老祖宗和其他长老也听听。」

    「好的族长。」周雯毫不犹豫地应道,神情显得十分严肃正经,「今天的晚宴上,我和孟时笙坐在同一桌,期间我就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偷偷观察身边的人,像是怕会被发现什么。」

    「当时曜叔和子枫都不在,平时我跟孟时笙没什么交情,话都没说过几句,没想到今晚她却很热情地过来找我聊天,还问了好多关于顾家的事。」

    「我一直牢牢记住族长和长老们的教诲,要小心跟外人相处,不能泄露族中秘密,就随便说了几句打发她。后来她突然说酒喝多了,觉得头很晕,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担心她第一次来老宅会迷路,于是好心出去找她,没想到看到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去了顶层禁地,于是我悄悄跟着她,却发现她在藏书室里四处翻找,我怕贸然出现会打草惊蛇,就先回去向族长和长老通报。」

    周雯看起来像是十分痛心,面露不忿地斥责道:「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奸细,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亏族长你还那么信任她。」

    「我说她肯定是早就被外人收买了,特地来打听我们顾氏的事情!族长你可不能轻易放过她啊!」

    去妳的鬼鬼祟祟! ! !

    妳他妈的才是奸细,说谁是狐媚子呢? ! !

    躲在旁边偷听的某人差点儿没气得蹦起来,真相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明明就是周雯可怜兮兮地请她帮忙,现在却反过来咬她一口!

    眼看周雯流畅地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说话时不带一点心虚,仿佛早就把刚才那番话练习了无数遍,看不到一丝破绽。

    孟时笙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她的演技,怕是奥斯卡影后来了,都得给她周雯让位!

    顾城没有回应周雯,接着对在场的其他人说:「晚宴上人多口杂,这次事关重大不宜声张,才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再进行商议,不知道各位意见如何?」

    「那还用说,当然是立刻把那女人抓起来!」

    首先开口的是长老周健,在周雯急忙赶来向他和顾城通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把那奸细抓起来,奈何顾城考虑到当时晚宴上有太多族人,怕会引起骚动,便暂时阻止了周健。

    现在周健是连一秒都等不下去了,焦急地对顾城说道:「我看就按平时的方法处理了吧,直接把人关起来,绝对不能让她把族里的事说出去!」

    「周健长老说得对,如果被外人知道了那些秘密,后果不堪设想,这样太危险了!」

    「我赞成,顾家冒不起这个风险!」

    「是、是、是......还好有周雯及时发现,不然就糟了!当初族长就不应该让一个外人加入!」

    其余三位长老闻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对这件事的立场,其中两位冠的是顾姓,另外一位和周健则代表周家,他们各自在族人之间的威望都很高,经常跟顾城一起商量和决定族中大事,顾城对他们也非常尊重。

    周子枫看几位长老脸色不佳,这样下去形势恐怕会对孟时笙不利,连忙开口阻止道:「族长和长老们稍等,也请听听我说的吧。」

    接着他把孟时笙告诉他的来龙去脉,以及他如何碰到她的经过都说了一遍,然后悄悄隐暪了他带孟时笙去了暗室的部份。

    本来情绪激动嚷着要把孟时笙抓起来的长老们,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周子枫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们一向对他十分信任,可是他说的跟周雯说的完全不同,代表其中一人必然在说谎,他们到底应该相信谁呢?

    或许是害怕长老们的态度会动摇,周雯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开始往周子枫身上泼脏水,试图引开人们的注意力。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跟孟时笙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撒谎害她呢?」

    「反而是周子枫,他一向都跟孟时笙很亲近,要说他是不忍心看着那女人受罚,所以才替她隐暪,也是有可能的嘛!」

    周子枫一听差点儿就气笑了,语带嘲讽道:「哪里来的无仇无怨?妳不是一向都很嫉妒时笙姐,所以才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妳自己心知肚明,我以为妳平时只是不够成熟,没想到周雯妳心思竟然这么歹毒,试图陷害一个无辜的人!」

    「周子枫你说谁歹毒?!分明就是那个狐狸精不怀好意,一肚子坏水!」

    「是妳小心眼,故意针对时笙姐!」

    「好了,你们都消停点,别吵了。」

    听到顾城的话,本来吵得天翻地覆的两人瞬间就闭上了嘴巴,瞪着对方仿佛随时都能再吵起来,「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都拿出证据来。」

    周雯一下子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她也没想到周子枫会意外成为孟时笙的证人,她哪有什么实质证据!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她事先让几个跟周子枫交好的伙伴把他引开,打算等孟时笙到达顶层之后,她就带着族长和长老过去抓拿奸细。

    负责取盒子的另有其人,孟时笙第一次来老宅,却知道顶层上面还有个藏书室,手里还拿着一把「仿制」的假钥匙出现在那儿,谁都会觉得她有嫌疑。只要周雯死不承认有拜托过孟时笙帮忙跑腿,就没有人能够为她证明清白。

    周子枫没注意旁边周雯神情的变化,掏出他从孟时笙那里拿来的钥匙,信心十足地道:「这把就是周雯给孟时笙的假钥匙,上面肯定有她和周雯的指纹,族长你也可以派人去藏书室,看看那边的书架上是否有落下什么痕迹。」

    顾城看周雯久久不说话,眼神闪躲,又看了一眼周子枫交出来的钥匙,很快打了电话给老宅里的管家,让对方派人过来把钥匙送去检验,同时仔细检查藏书室里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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