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从之

    00.

    “将军,此行多有波折,何况修改命轨本就逆天而行。本座前些日子给你算过一卦,多的也不必赘述,简而言之,胜算极低。”

    “我不可能看着她重新走入宿命,无论是否成功,总要试上一试。”

    “你以为从前没有人想要改变玉清君的命轨吗。上一个是前代饮月龙尊,再上一个是游云天君,他们的失败证明这是死局。玉清君与太多星神的命途纠缠不清,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推演她的命运。”

    “符卿,益算星君是什么态度?”

    “……他说你会死在景小姐前面。”

    “那就是有戏了。”

    “我想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将军,你能不能有一点自己已经显出魔阴身相的自觉?”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决定,死亡既然已经离我如此之近,冒点风险又何妨?”

    “……”

    “你应该感谢游云天君对星际跃迁技术的研究。工造司联合博识学会还有司禄星君一起制造了能够进行时间跳跃的机器,理论上可以把你送到六千年前的仙舟方壶。但是——”

    “但是由于记载缺失,坐标落点并不稳定,且再次撕裂通道返回时有引来虚数能量的风险,一时不慎就要灰飞烟灭。我都知道,符卿,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担心你和彦卿是否能够顺利接管罗浮各项事务。哎,要不然让六位星君帮帮你们?他们当初也给方壶干了不少活,很有经验的。”

    “此事稍后再议。”

    “年轻人要学会知人善用,不要什么事情都亲自过问,那样老得比较快。”

    “将军,可以出发了。”

    “公务处理不完也不要紧,一些不重要的可以直接让策士长批阅,交给守卫的那些云骑士兵也——”

    “将军,可以出发了!”

    “希望彦卿不像你这般性急。好了,别瞪我了,符卿,作为将军还是战死沙场比较符合世人的认知,是不是?替我向诸位星君告别,还有向星穹列车的诸位无名客致谢,博识学会那些成员也要记得送去罗浮的谢礼,钱从我账上出。”

    “将军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景小姐的吗。”

    “我怕你说不出口啊。”

    “有什么是本座不敢告诉她的,直说便是。”

    “那就请符卿转告她……好好活着。”

    01.

    景元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树上。那是一棵足够繁茂的树,密密匝匝的叶片细细地筛过人造太阳的洒下的金光。他一眼就认出与罗浮家宅中如出一辙的绿叶所属的品种,暗自感慨自家小妹与海棠果然有缘,以及这坐标定位实在偏了些。

    “你是谁?”

    从树底下向上看,其中一根粗壮的枝上坐着一个白发金瞳的男人,身上带着护甲,手里提着一把阵刀。玉清君不知道这人是如何躲过护卫的警备溜进来的,还躲在庭院里最大的那棵海棠树上。

    闭目将军没想到同玉清君的会面来得如此之快,阵刀化作光点消散在手心,预估一番高度,轻巧地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对方面前。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六千多年前,与自己的妹妹和爱人有着同一张脸的少女,花去一两秒钟将记忆与现实分离。他说他是误入此地的时间旅者,希望姑娘能够大发善心收留一段时间。

    半真半假的话语极为流畅地从口中说出,欺骗显而易见比景棠要单纯天真太多的玉清君让景元的良心痛了那么一下,随即很快问道:小姐还缺护卫吗?

    “我已经有最好的护卫了。”

    六位星君现在大概率还是人类,尚未变成以偃偶为躯壳的数字生命,但战力依然不容小觑。六千年后的他在初得神君时被延寿星君天梁追着打,现在胜负未知,可真要对上,光是天枢的药剂就足够他喝一壶。在当上将军,又和那些护卫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景元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狐假虎威。简而言之,以他们对玉清君的忠心程度,只要和作为主子的玉清打好关系就能免去绝大多数的对战。

    原先还下意识担忧玉清君这么轻易就同意一个陌生男人在家中住下会不会太过危险,此时此刻景元只庆幸她单纯又好骗。他跟在少女模样的龙女身后,绕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守着书房的天机面前。记忆中极善谋略的女人见到主君身后的景元,适时地露出一个极具礼节的笑容:

    主君,这位是您的客人?

    “景元先生是从罗浮来的时间旅行者。”玉清君回答,并且希望天机能够安排出一间客房供其暂时居住,“对了,这种小事应该就没必要和龙师长老他们说吧?”

    都听您的——天机睨了眼始终微笑的景元,看在玉清君的份上暂时没有揭穿对方有关身份的谎言。

    对方未必如他所说来自罗浮,但的确是仙舟人,只是与仙舟时下流行的款式不太相似的衣饰和身上属于一个军人还有上位者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四处旅行的无名客。时间旅人的说辞勉强通过,毕竟有点头脑的都知道不应该乱攀关系,在玉清君府上更是如此。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用这种清醒又暗含愧疚与眷恋的眼神去望一个初见的背影,上生星君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打听一段看起来就很有意思的往事。她找出一间紧挨着天相房间的客房,以便通晓整座宅院各处机括的匠人随时将其控制住脚步。

    对于这个特殊的住客,护卫内部态度各异,其中最反应最大的是精于医术的天枢而非守卫卧室的天梁。他说他在看见那个叫景元的时间旅人的第一眼就发觉一缕死气。

    “那个人的身体已经显露出衰败的迹象,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修复灵魂上的磨损。”蜷曲的指节敲击桌面,唤回同伴的注意力,“天同,你怎么看。”

    与那位吞玉的玄曜相交多年,为玉阙太卜司的建立提供一些理论协助的卜者将随身携带的几个铜钱往桌上一掷,说那位景元先生的命途与一位执着于复仇的星神绑定在一起。

    “大概率是令使。”

    “谁的令使?”

    “不知道。他行走的命途在如今的星海之中本就半遮半掩,能够窥见几分过于强烈的意志已经算是好运。”相貌年轻的卜者摩挲指间的铜钱。他第一次见到像是这样拯救与毁灭无异的力量,扎根于来客体内的丰饶之力同时受两种伟力的压制,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其中一种他认得,并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来自不朽星神的余威,自龙祖殒落至今,能够再现的仅有玉清君。

    这也是六个护卫最终允许景元入住的主要原因。

    自数千年后返回过去的白发将军此时应众人的要求卸下浑身上下的护甲,名唤石火梦身的阵刀还是提前隐去了踪迹才免于没收的结局。他换了一身常服,坐在玉清君书房的桌边,任由她的手指慢慢地梳理他那头蓬松的白发,又动作轻缓地编了一个麻花辫,用他原先那根红发带束住末端。

    他的纵容让玉清觉得古怪,好像自称景元的时间旅人实际上认识她已经太久太久,只是这一段过往被她无意中遗忘罢了。

    于是她开口,问:景先生,你是认识转世前的我吗。

    这句在景元的预想当中迟早要降临的疑问被摊开来铺在面前。这位玉清君远不如记忆里那般狡猾,她大概率不会想着要恶趣味地吓他一跳,仅仅是出于疑惑。他通过镜子去和抬起头的龙女对视,沉默了许久,最终告诉她说——

    ——我是见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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