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被大前辈上身

    1.

    黑发红瞳的男人手中是一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剑,青年挥动枪杆,截下向着头顶劈砍的剑锋,随后枪尖一转,径直刺入对方的胸膛。想要逃离过去的持明听见那人沉闷的笑声,胸口处被捅穿的血肉迅速愈合,不过片刻,原先还有一处致命伤口的地方仅留下衣物破损形成的洞。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抛弃了曾经的名字,以剑刃自称的男人重复着每一次相遇时都要说一次的话语。

    ——你,是其中之一。

    “!”

    丹恒猛地坐起,眼前似乎依然残留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瞳尚未完全消散的影,剑锋又一次挥来所带起的风声呼啸在耳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背负一桩不属于他的罪过,支付一个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代价。流放的判决的确给了他松下一口气的机会,虽有不舍,但毕竟能把追杀他的那个男人引离罗浮。

    因一场噩梦,或者说很快就要再度重演的未来惊醒的青年不再试图睡去,他从简陋的床铺上爬起,穿上那件陪伴他走过星海的外套,站在智库前。

    打开手机,整理开拓小队在雅利洛上的见闻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也花不了多少精力,像这样琐碎的事情每天都要进行。列车的智库管理员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最好能够把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男人暂时忘却。

    丹恒将白天里穹又翻了几个垃圾桶,三月七拍摄的照片场景地点等一一录入,顺便将裂界造物的数据进行部分更新。手指在光屏上输了没几行字,他就听见一个与自己相似又不相似的声音响起:

    【现在的饮月君竟是一位无名客吗。】

    不知是陌生的声音还是话语中出现的某个词语,丹恒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他觉得自己可能因为那个梦有些幻听,要不然怎么会听见有人在星穹列车上提到他极力隐藏起来的身份。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幻听是绝对没有的,哪怕是欢愉的星神也不会闲着无聊来找他说这些。阿哈更可能会直接把刃传送到他的面前,然后就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端。

    【我没有常乐天君那样的闲情逸致,让你去直面你的仇敌。】不知名的存在开口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罗浮的建木该如何处置。】

    “……我不是饮月君。”

    丹恒回答。罗浮现在的饮月君是衔药龙女白露,至于丹枫或者丹恒,在仙舟的百姓眼中只会是一个犯下滔天恶孽的罪人。化龙秘法的确有一部分在他的身上,可也有另一半在白露的身上,就算那个小姑娘被龙师长老禁足在丹鼎司,她依然是饮月君。

    对方像是听见他的心中所想,过了半晌都没再说一句话。丹恒趁着这个机会将白天的见闻录入完毕,打算重新躺到床铺上浅寐片刻。

    这时,那声音再一次出现:【所以,现在的那位饮月君不曾去巩固过建木的封印,是吗。】

    应当是这样的。

    他脱下外套,用手臂遮挡来自窗外星辰散发出的光芒。

    记忆里的丹枫用舞蹈和祷词来维护封印已经是不知道几百年前的事情,作为丹枫转世的他一睁眼就待在幽囚狱,能有几本书籍充当消遣已经是景家那位玉清君向判官和神策将军争取来的待遇。记得祷告的祝词如何,舞步尚未在回忆中被遗忘又如何,登上显龙大雩殿的或许会是一个年幼且崭新的饮月君,唯独不可能是他自己。

    丹恒拉了一把被褥,让它盖过头顶。说不定代替饮月君去巩固封印的会是玉清君——他这样想,随后很快便感受到一阵难以遏止的愠怒——来自他的大脑中不知名的存在。

    他不知道对方在生气什么,作为玉清君的景棠被叫去是堪称必然的事情。仙舟如何处理建木早已与他无关,神策将军总归不会对他的妹妹不利。

    【这一世的玉清君……是神策将军的妹妹?】过了片刻,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丹恒没有再详细回答,也不再去思考任何有关玉清君的内容,只是说,这与阁下无关,不便透露更多。

    对方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嗤笑,而那嗓音也终于显露出几分倨傲。

    【怎么与我无关?她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后辈,玉清君暂居饮月龙尊府上的时候你根本就没个影。】

    他掀开被褥,注视着资料室的屋顶:“请问……如何称呼前辈?”

    【你可以叫我雨别。】

    2.

    雨别。

    丹恒默念着这个名字。

    显龙大雩殿前矗立的塑像已然存在数千年,持明族内对这位饮月君的记载褒贬不一,唯一统一口径的部分是称其为独断专行的龙尊。

    用龙脉圣地去封印建木,多么天才的主意,可惜注定会遭到空前的反对。

    丹恒不敢说自己能够像雨别那样力排众议,或者说干脆无视了抗议的内容直接行动,上一世的丹枫说不定也不行。能够有这种胆魄的饮月君仅此一位,自雨别蜕生后,历代的饮月龙尊只不过是用毕生去追寻一个影子。

    祷词里有相当多的篇幅被诗人献给雨别。用以歌颂苍龙布雨泽及万灵的功勋,赞誉其永镇建木以解仙舟燃眉之急的慷慨。

    记忆里的丹枫就像他之前的几位饮月君一样站在鳞渊境的祭坛上,借由歌舞牵引出血脉中的风暴,衣袖在狂风和巨浪之间翻飞。他从海水的波浪里看见了前世,好几位饮月龙尊,或男或女。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容貌与眼睛,甚至有着同样的舞步与歌声。

    冰刀霜剑铸金骨,淬钢猎火塑龙心——

    祭坛上的自己念诵祷词,万钧雷霆在耳边炸响,已经长成龙形的建木根须被再一次镇压。他,还有他们的声音在拍碎在礁石上的淘声中变得平缓,波月古海随着语言的力量逐渐恢复它原本的宁静。

    ——九艟万籁歌未尽,百战兆载开太平。

    丹恒透过丹枫的眼睛,走下石阶时往回望,数位头顶青色双角的尊者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形最终变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的远处是一尊踏浪执枪的塑像。

    “雨别……”

    【正是。】

    不知为何能够留有一缕神魂存世的前代饮月君回答。

    他已经从丹恒稍有残缺的记忆里了解到仙舟的现状。不得不说,哪怕要让自己这个几千年前的人来评价,对于罗浮,对于持明,也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事未休。丹枫被下狱,施以蜕鳞除魂之刑,新生的持明睁开眼睛就承受着前世犯下的罪责,直到被神策将军下令驱逐出仙舟才重获自由。

    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已经算不上什么要紧事,雨别不在乎也懒得去多管转世钻入的牛角尖。他再一次向丹恒提问,只是这一次的话题被引向玉清君。

    【你说阿棠是神策将军的妹妹?】雨别熟稔地呼唤他为爱人起的名,在感慨这个名字与她实在有缘的同时回想丹恒记忆里那位将军的模样。

    白发金瞳,巡猎的令使,罗浮的领袖——注定要舍弃一切杂念,把大义置于一切之上的人物。

    只是七八百年前被将军父母收养的义女而已。

    青年的语气平淡,好像雨别口中的姑娘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实际上两个人都很清楚,无论丹枫还是丹恒,亦或是突然冒出来的早已成为史书上几段文字的雨别,谁都放不下那个身形纤弱的影子。

    他听见雨别的一声轻笑,和走神时力量在指尖无意识凝聚的一片红枫相比重不了多少,却像是从墨泼过的黑云里落下的雨珠,重重地坠在他心上。

    他听见前代饮月说,【她对你,不过菀菀类卿。】

    丹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告诉他景棠能够将丹枫与丹恒彻彻底底地分割开,不会让难以逃离的过去纠缠一个无辜的转世。但他很快就想起,没有人能够摆脱曾经。本应如一缕云烟般飘散的往日早已成为束缚他们所有人魂灵的枷锁,等待着夜半时刻收紧铁链,扼住咽喉将其唤醒。

    回忆对于仙舟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这往往意味着要直面一张老照片的褪色,还有一朵花从清晨到日暮的凋零。那位罗浮的将军并非没有对年幼的,继承了化龙秘法却对当年的纠葛一无所知的持明说,你在相当多一部分人的眼中永远只能活在丹枫的影子里。彼时尚未恢复前世记忆的幼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窝在少女的怀中,用稚嫩的嗓音问她,你不会认错我的,对吧?

    “是的。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你,你在我这里只会是丹恒。”依然年轻的龙女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孩子的脊背,待到他沉沉地睡去,才用那双天青的眼睛望向她的兄长。

    丹枫已经死了,景元……他已经死了。

    3.

    星核猎手的通讯来得猝不及防。紫红色的年轻女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观景车厢的中央,目光于无名客之间流转,最终停在黑发青年身上。

    命运的奴隶说,不朽的龙裔会在仙舟联盟重新延续她的缘。

    “我的同伴,现在或许已经找到了他想要见的另一个人。”卡芙卡信手一挥,身旁出现黑发红瞳的虚影。这人让丹恒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很快想起刃要找的另一个人只能是住在将军府上的龙女。他不敢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早已陷入疯魔的男人是否还会待对方如初是极其难以预测的事情,更何况要是处于魔阴身的发作阶段,支离剑的锋刃会毫不犹豫地抹开她脆弱的脖颈。

    智库的管理员握紧拳头,穹注意到开拓小队里总是稳重沉静的男妈妈眼中终于显露出些许不算理智的情绪:

    ……将军竟然会允许他们见面吗。

    “嗯,毕竟景小姐能够安抚阿刃的魔阴身。”她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嘴唇上,紫红的眼睛里是意味不明的目光,“当然,神策将军护亲心切,自然不愿意让小妹妹去和通缉犯接触。”

    “可惜仙舟联盟不只是将军一人说了算。持明族的龙尊也算得上一方势力,是不是?”

    糟糕——穹的眼睛瞄向丹恒身侧攥紧的拳头,疑惑那位“景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物的同时担心对方会不会一个没忍住就提着击云冲去仙舟。新生的彗星第一次看见丹恒如此恼怒的模样,不止是他,站在一旁的三月七还有姬子与□□也察觉到青年无意识四散开的威压。

    那双眼睛依旧是澄净的天青色,瞳孔却不知何时变得狭窄,拉成一道细线。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只有立于对面的卡芙卡,只不过她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措。

    【他们比我想象得更有胆量。】

    “丹恒”开口的那一瞬,穹不再掩饰他的目光,径直地望着总有一阵陌生感的友人。这是包括他在内的列车成员中第一次听到“丹恒”提起自己的过去,还是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语气:【看来是早已忘却了被兵戈划开的伤口。】

    “谁又能说不是呢。”神秘的女人笑了笑,收起手中的黑伞,对着面前的持明龙裔微微欠身:谨代表末王的信徒艾利欧,向不朽的龙裔致以问候。

    卡芙卡切断通讯之后许久,观景车厢里依然是一片沉默。他们不约而同地凝望黑发青年的背影,像是对方的背后有一朵盛开的花。

    丹恒。

    率先开口的是穹。他直觉对方就算变成另一个陌生的人也不会去伤害列车上的各位,冷面小青龙的敌意对准的不是无名客,也并非星核猎手。灰发金瞳的青年看见丹恒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就恢复成为众人所熟悉的模样。

    三月七松下一口气,拍着胸脯说,丹恒,你刚才那样真的吓死我了!

    “抱歉。”性情内敛的智库管理员诚恳地向列车美少女致歉。他也没想到雨别会在那个时候占据身体的主动权,说出那样模棱两可的话,不过看对方的反应,这似乎也在星核猎手的预料之中。

    丹恒知道他们在好奇什么,毕竟卡芙卡的态度转变得有些突然,又在离去之前提到了持明的龙神。

    但他只是对同行的友人说,你们好奇的一切都会在仙舟找到答案。

    【逃避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雨别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没有逃避。”

    【旧事,故人,你迟早要去面对。更何况你的死敌还在她的身边,是不是?】

    “将军会处理好这些事情。”丹恒语气生硬,没有去理会友人见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时眼中的惊讶,“六位星君也会保护景小姐不为那个男人所伤。”

    【丹恒,根据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的,你从来不会称她为“景小姐”。】

    【——欲盖弥彰。】

    打断他继续和雨别就自己到底有没有欲盖弥彰这件事进行一个辩论的是穹在眼前挥来挥去的手。穹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甚至从帕姆的急救箱里翻出体温枪往他的额头上嘀了一声。

    “这也没发烧啊……”穹一边嘀咕一边掏出手机,从一大堆找他闲聊的联系人中翻到娜塔莎,用快出残影的手速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穹:丹恒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大风急关!!!

    娜塔莎:?

    “不是,穹,你等一下——”

    “娜塔莎说你可能突发人格分裂而贝洛伯格刚好有擅长精神科的医生丹恒我们现在就去给你远程挂号!”

    “我没病。”

    “有病的人都这么说。”

    “我真的没病。我昨天晚上还在整理智库。”

    【有趣。】

    “……您还是先别说话了,雨别前辈。”

    “三月你看!丹恒都已经把另一个人格的名字和身份都设定好了!”

    三月七看不懂,三月七大受震撼,最后和穹一拍即合决定要给丹恒老师转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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