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

    破蒙之后,学习便步入正轨。

    林家学堂算上林父只有三位夫子,林父忙着备考来年的秋闱,便减少了在学堂授课的时间,专心备考。学堂的事务便主要由陈夫子和白夫子负责。

    陈夫子四十余岁曾是王老夫子的学生,虽身无功名,但写得一手好字,最是喜欢研究颜真卿、柳公权的书法,十几年艰苦研习,已有了几分筋骨。

    他的这一手书法光是给书馆抄书就足以让他后半生无虞,多年来一直做着塾师,一方面是林家和王老夫子竭力相邀的缘故,另一方面是他想圆了一份科举的梦想,盼着自己教授的弟子有朝一日能科举中第。

    科举一道中,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无疑加分不少,遂陈夫子在教授学生习字时要求格外严格。一向秉持着不会写可以学,但绝不能态度不端、敷衍了事的理念,若是敷衍一个字便是戒尺打手心五下,练字十篇。

    开蒙礼上描摹的最简单的“上大人”的课业,被陈夫子拿来一通批评,全部重先学习。

    一连几日来,学堂里的蒙童没少被责罚,每到陈夫子的课堂便都哀声哉道。这一番责罚下来,一改前几日刚入学懒散的习气。

    每日下了学,多是苦哈哈地留下来练字的学生,丝毫不敢麻痹,都要写无数遍从中选出最好的才敢上交课业。

    林栀和方仲永也不例外。

    林栀在现代惯用硬笔,写字姿势、笔触什么的一时半会改不了,写得字看起来都轻飘飘、软趴趴的,被批得一无是处,她也没少挨打。

    陈夫子可不像王老夫子对她满是长辈的喜爱,这字写得不好便是一视同仁。林栀总是忍不住想,要是让陈夫子看见她把字裁剪了在书本上随意拼贴,怕不是要记恨她一辈子。

    原本还以为方仲永会表现得不错,没想到他也没逃过。他的字被陈夫子说是空有其形,看不出丝毫骨感之美,也被勒令整改。

    陈夫子问道:“此前可学过习字方法?”

    方仲永回道:“家中贫苦,无甚学习。今日的字全靠此前用细芦苇杆在河边沙地上学习得来。”

    闻言,陈夫子回道:“用芦苇杆在沙地上写字,总归不同于用毛笔在纸上书写。我看了你的字,除了缺乏骨感外,你的力度、笔尖指法也有问题。”

    说完执着方仲永的右手,一点一点指正错误之处。

    悬腕、提笔间,陈夫子说道:“虽说执笔无定势,但要注意写字时是指、婉、肘各处配合发力,掌握正确的方法,提笔行文才不至于手抖、错字。”

    “下学后,你且随我去领十根毛笔和几沓纸,每日交上一副课业,要是我检查不过关,便重写十副交上来,什么时候纸用完了笔写秃了再找我拿。”

    陈夫子虽严厉,但面冷心热,对有天资之人也不吝教导。

    白夫子比陈夫子年岁要小些许,莫约三十几岁,正值英年。因尚在丁忧期间,平时生活简朴、衣着朴素。

    白夫子原是个清贵之人,听闻是因家中出了重大事故,家中生活窘迫,这才出来做了塾师,补贴家用。

    比起陈夫子的严厉,白夫子的教学风格简直是如沐春风。

    白夫子每日一开课就是坐在讲榻上,拿着书,翻到某页便开始带着学生们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跟读,中途并不讲解。第一遍授书就是反复跟读,也不管你到底跟不跟得上。

    虽说他的教书方法也是各家私塾惯用的包本法,无非是些授书与上书、背书与抄书、复讲与检查、考试与会讲的步骤,和后世的“填鸭式教学”看起来一般无二,讲究个读书百遍其义自现。

    但白夫子讲起书来声情并茂、娓娓道来,再加上长得又不错、声音还好听,自有一番读书人的气度。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长得不错的老师都不乏学生喜爱。暂且不论教得如何,光论养眼就远超陈夫子。

    目前,在白夫子的课堂上,林栀只需要认真听和跟着读,还不用怎么费脑子,她自然是喜欢得很,不过就是第二堂课的考校和抽背书得下一番苦工。

    不知是不是宋朝遍地都是神童的缘故,学堂各个背书都背得滚瓜烂熟,就她林栀一人背得磕磕绊绊,还要时不时面对白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实在不是林栀不愿背,而是她除了耳熟能详的名篇比较熟外,她只背夫子要求背的篇目,不叫背得她翻都不翻的。比起其他人恨不得一人掰成两段把书啃了的样子,她实在是清闲、摆烂得过头了。

    对此,林栀不仅问了她堂哥林梓,还问了近几日学堂里她熟悉起来的同窗,一个个地都说是回家后家中父母要求背的,背不了还不准睡觉。

    果然古代父母对读书科考就是执着,若想出头就等从娃娃抓起。闻言林栀只想说,卷不过,卷不过呀。

    俗话说万丈高台起于累土。不论是陈夫子一遍又一遍地让练字还是白夫子不厌其烦地带背书都是为了让学童打好基础,只有把底子打牢才能应对后面难度越来越高的课业与科考。

    因着林栀是女子的缘故,不论是林家长辈还是学堂夫子都只是要求她能识文断字,略微懂些道理就行。

    作为一个还在适应古代生活的穿越者,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也还在纠结是按他们愿景不显山不露水来呢,还是在学业上表现得异于常人呢。

    据她观察,方仲永也有这样的烦恼。

    林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每每林栀有什么不会的去问他,他都能知其一二,还能给她讲解。

    明明文章大家都是要从识字断句开始学起,他只是拿着看了几下能脱口而出,甚至有些夫子都还未教过。

    明明可以一看就会,却还在课堂上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让众人以为他只是在指物作诗一道天赋异禀,其他方面与常人无异。

    林栀明白方仲永本就有“神童”的名声,此时是想敛其锋芒,不让自己太过木秀于林。

    刚开始入学,她也想着是不是要藏拙,这么一看就属她最拙,既不能无师自通、过目不忘,随时随地想摸鱼的小心思还一览无遗。虽有几分小聪明,但不用在正途。

    方仲永虽存着藏拙的心思,但该付出的努力丝毫没少,甚至更多。在林栀所能见到他的地方他都在读书学习。

    宋朝不乏神童,势必不止一个像方仲永少时一样天赋异禀的天才,但若想有所进益,光靠天赋是完全不够的,还需要日复一日的努力和机遇。

    学堂除了课堂上的考校和平时的课业,还有月考、岁考等考试,凡是学习就离不开考试。

    按照白夫子包本法的教法,这一段时间来,学童们才学完《千字文》。大多数学童都还只是刚把字认全、抄完书,会写会背。白夫子虽也讲解过但学生都不太理解。

    林栀最熟开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几句,其他的都是近来刚把文章中的繁体字认全了才补齐一篇完整的文章,哪怕就是在现代她也没有完整的学过,现下是头一遭。

    林栀自从发现她在整个学堂里算是中下之后,便老老实实开始学了。

    一转眼就要开始岁考了。虽说蒙学阶段的考试比较简单,根据每人进度得不同,分别完成练字和背书的考校。但林栀《千字文》都还没怎么学明白,方仲永和林梓等人都已经学完进入“四书”的学习了。

    此次岁考,习字的考校都是默写《千字文》前两百字,习文则要先背诵全文,白夫子随意抽题考校,说出句子意思即可。

    林栀考校时习文部分完成的很顺利,后面习字部分就磕磕绊绊了,繁体字不仅笔画多,还难写,但好在她都完成了。

    刚从陈夫子手里考校完,就见她堂哥林梓和方仲永等在门外。原先林栀和方仲永本不太对付的,似乎是因为陈夫子对他两都格外要求严格,一同罚了一遭后便开始欣欣相惜起来。

    林梓一见林栀就快步走到她旁边调侃道:“栀娘,你这次岁考没问题吧,该不会还被陈夫子打了哭鼻子了吧。”

    林栀不甘示弱道:“你好好说话不行呀,当心我向三婶告状说是那次不是我摔了,是你欺负我,我才哭的。”

    原本陈夫子没想重罚她,就是轻轻地打了一些,但她就是一下子哭了,她也不想的,可能生活太安逸了,变娇气了不少。林栀打死也不承认她是因为字没写好被一戒尺打哭的,只好说她回去的时候摔了。这妥妥是黑历史呀,她丢不起这个人。

    “哼,你等着看吧,这次我一定和永哥儿的一甲差不了多少,一定比你高。”林栀骄横地朝着林梓说道。

    “哼,我等着。”林梓用扇子挡着脸故意学林栀的话回道。

    这两活宝,方仲永跟在兄妹两后面朝学堂外走去,含笑不语。

    林栀同林梓打打闹闹的间隙,回头转身拉着方仲永同他们并成一排,边走边说道:“永哥儿,你说这次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方仲永回道:“没错,这次栀娘确实进步很大,前日陈夫子还夸奖了呢。”

    “方二,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你站那头的呀。”林梓拿着扇子挥手就给方仲永一拳。

    方仲永佯装打疼了,快步走着身子朝前一躲。走远了,还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声响。

    “我中立,谁说得有理,我站哪头。”

    廊下惠风和畅,少年形影相随,衣袂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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