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回家时，林女士已经起来了。
“昨晚玩得开心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不早了，都十点了！”俞婉没想到自己一趴就是睡了四五个小时，还是被便利店的小姐姐叫醒的。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怎么不多睡会儿再回来。”
“嘿嘿，昨晚玩得太嗨了，凌晨三点才睡呢！”
“开心就好，那今天就在家好好睡一觉，妈妈不叫你，你吃点然后去补个觉。”林女士宠溺地说。
“嗯嗯，爱你妈妈…木啊～”俞婉超林秀英飞了个吻。
别墅里
“江北逾，你好点没？”
江北逾睁开眼，看见江悠悠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江悠悠探了探他的头，退烧了，真是幸亏有俞婉，不然真的烧傻了吧，打这么多电话不接。
“你都烧晕了，打你这么多个电话不接，还我们都担心死，好点没？”江悠悠气鼓鼓地说。
“没事了，你这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能醒过来吗？”
看来是江悠悠照顾了自己一晚上，别说，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你又去看佳佳了？”江悠悠小心翼翼地问。
“嗯，去看看。”江北逾眼神暗淡，只有谈起佳佳，才会变成这样。
“吃点吧，大过年的也没地方卖早餐，吃点包子吧，热过了。”江悠悠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几个包子馒头，估计是俞婉买的，就热了拿上来。
江北逾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面团松软，肉香四溢，还流汁，“这包子挺好吃啊。”
“好吃就多吃点，还有呢！晚上来我家吃吧，干妈干爸不在家，你一个人怪可怜的。”
“呵，我想再睡会儿。”
江悠悠看着这家伙，要不是看在佳佳的面子上，真的不想理他，作死算了。
俞婉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等她醒过来已经下午6点，林女士果真没有喊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还是好累，果然有句话的熬夜一天，要补三天才能回来。
“叮铃铃…”手机响了一俞婉拿起来一看，是思甜的电话。
“喂，思甜。”
“婉婉…。”王思甜的哭腔给俞婉吓得猛一激灵，“怎么了，思甜，你在哪呢？你怎么了？”
“婉婉，呜呜呜…。”
“你别哭，你在哪呢？我现在来找你。”俞婉起身穿鞋。
“我…我在你家楼下。”
“楼下？我马上下来。”
俞婉穿上羽绒服，匆匆忙忙下楼，在单元门旁的树下看到了一抹人影，大步跑过去，看到眼前的王思甜不禁吓了一跳。
带着羽绒服的帽子却依然挡不住凌乱的发型，眼角淤青，带着口罩，一看就是被打的痕迹。
“谁打的，怎么回事？”
王思甜摇摇头，眼泪却一直流，
“先去我家。”俞婉紧紧拉着王思甜的手，往自己家里走。
进到家，林女士见俞婉带了人回来，还高兴招呼，一见是王思甜，又看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啊，谁打你？”林女士摘下王思甜的口罩，发现嘴角也破皮出血了，虽然是皮肉伤，但都挺严重，估计要疼好几天。
“思甜，你说话呀！谁打的你，下手还这么重。”
王思甜似乎平稳了些情绪，慢慢开口道；“是我爸，他打的。”
“你爸，你…你爸为什么这么打你？”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动手，我也习惯了，太多次了，今天他喝了很多。”
“习惯被打”，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这是被打多少次才会习惯？俞婉只听过对老婆家暴，从来没听过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他为什么打你？因为成绩？还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儿？”
王思甜摇摇头，不说话。
林女士见王思甜情绪低落，让俞婉带她先去房间休息，睡一觉先，等睡醒再说。
两人躺在床上，俞婉看着王思甜安静的睡颜，给她掩了掩被子。
“婉婉，我其实好羡慕你。”本以为睡着了的王思甜冷不丁开口。
俞婉知道思甜还有话没说完，安静地没有开口。
“我没有妈妈，我的妈妈在生我的那天就死了，所以每次阿姨对我好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开心，我有时候特别想把她抢过来当我的妈妈…对不起，婉婉。”
俞婉抱住王思甜，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小时候，听街坊邻居说，我爸爸和妈妈很恩爱，他们都是正式单位的工作人员，两人因为工作认识，相恋，相爱。人人都羡慕我妈妈，说我爸爸对她特别宠，宠成公主。没让她洗过一次衣服，没有做过一顿饭，特别的好，可这一切都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消失了。妈妈死在在手术台上，因为我，爸爸说，因为我，妈妈才会死掉，如果没有我，妈妈一定还活着。婉婉，我妈妈是因为我死的，我根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对不对？”
王思甜泣不成声，俞婉也忍不住哭，：“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思甜，不是你的错。”
那晚，两人躺在被窝里抱成一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几点才睡着。
俞婉因为白天睡多了，没多久就醒了，第二天早上8点，思甜还在睡，俞婉来客厅喝水，林女士已经醒了。
“婉婉，醒了啊，思甜怎么样？”
“还在睡。”
“这孩子发生什么事儿了？”林女士还在疑惑。
俞婉把昨晚的聊天内容跟林女士大致说了一遍，林女士听了也是心疼。思甜从小就背负着母亲的遗憾长大，而父亲把对妻子的爱化为憎恨发泄在孩子身上。
十点一刻，王思甜从房间出来，这会儿情绪已经平稳了，只是肿着的双眼昭示着昨晚是真的哭了很久。
“阿姨，对不起，昨晚给您添麻烦了。”王思甜抱歉地说。
林女士握着王思甜的手，说：“说什么傻话呢，孩子，以后就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想来就来，想找人说话，就来这里，好吗？”说完抱住王思甜，希望能给予她类似母亲的安全感。
“你的事儿，婉婉刚刚跟我说了些，你不介意吧。”
王思甜摇摇头。
“不要把错归究在自己身上，你妈妈宁愿放弃生命也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说明她有多爱你，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就算是你爸爸也是没法比的。你的出生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爱的延续，不是累赘，也不是错误。你不能自我否定，知道吗？也许你爸爸还没有从失去你妈妈的悲伤里走出来，把自己困在里面，他也许也很奔溃。因为也没有人去拯救他。”
王思甜泪如雨下，林女士紧紧抱住她，一旁的俞婉看着思甜，无法想象在学校这么开朗的人，心里却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下午的时候，王思甜准备回去，俞婉不放心，非要一起，王思甜拒绝了。
到家时，王父坐在客厅抽烟，昨晚的酒应该是已经醒了。
“去哪了。”
“去朋友家了！”
“你是没家吗？大过年往别人家跑。”
“我还有家吗？”
“我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喝醉了就打我的名义上的爸爸。”
“你…！”
“爸，从小到大，你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该出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因为我害死了我的妈妈，可今天别人家的妈妈却告诉我，妈妈并不是我害死的，我的出生也不是我决定，是妈妈给了我生命，我很感谢她。我想她不希望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却要遭受她丈夫的毒打。如果这样，还不如当初带着连我一起死了。”
王父双手捏紧拳头，闭上眼睛，这几年，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自己过世的妻子，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刚刚一番话，似乎让他在迷雾中找到一丝光亮。
一起死，不，如果妻子去世，女儿离开，那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自己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伤了孩子的心，也伤了妻子的心。
王思甜看着父亲一声不吭，说：“我知道，您很爱妈妈，我也爱她，可是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过，家里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小时候，老师让写我的妈妈作文，我无从下笔，我只在小姨的唯一一张照片中，看见过妈妈年轻时的样子，可那张照片被您撕了。”
王父闭着眼，手里的烟头燃尽都不为所动。
“我每次在梦里，梦到妈妈时，都看不清她的脸，我也很想她，很想很想她。一点也不比您少。”王思甜再也忍不住哽咽，跑回房间。
王父靠在沙发背上慢慢仰起头，眼角的泪水缓缓流落。
那天晚上，王父回房间，从床底拉出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旧物，零零散散，有几本相册，有几双妻子在怀孕的时候给肚子的孩子织的小鞋子。
“你说，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我想要个女孩，长的像我，看你对我这么这么好，孩子如果像我，你也会对她很好很好的对吗？”
“男孩女孩都好，你生的我都喜欢。”
“那你以后一定要像宠我一样宠孩子。”
“好，宠，一定宠，两个一起宠。”
往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王父双手捂脸，泣不成声，仿佛被一棒子打碎了梦。
这次的对话之后，父女俩人都变得异常沉默。某一天，王思甜在茶几上，看到了一本相册，
里面有爸爸，还有一个女人。
有一张照片里，女人一头黑长发，穿着白色系带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树荫下，微微笑着，有风轻拂起她的裙摆，她的长发。
王思甜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妈妈，因为照片里的人和自己长的太像了。
摸着照片里的人，原来，她的妈妈长这样，真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