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沉水香袅袅升起,轻纱幔帐,香萦满座。
马车内垫着柔软的兔毛毯,显得富丽堂皇,兔毛毯上面还覆着一层藤制的席子,踩上去软和又清凉。
甘雪亭一上马车,01就夹着尾巴迅速地从黄花梨木的座位上跳了下来。
它躲在角落里,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01还是很识趣地不想当电灯泡。
实际上,甘雪亭的确没有注意到01,因为此刻,言蝉欢喜地挽住了甘雪亭的胳膊,他的注意力也完完全全落在言蝉身上。
言蝉像只小黄鹂,声音银铃一般:“师姐,好巧啊,我也要去如意楼。”
甘雪亭唇角微翘:“嗯。”
得到回应,言蝉又像只粘人的小狗,一个劲往甘雪亭身边凑近,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师姐,今天冯朔师叔夸我是个天才,说我剑术很厉害,还让我每天卯时都去天璇学剑,师姐,很快我就能变得很你一样厉害了。”
甘雪亭凝视着她的笑靥,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痒,唇瓣微动,又吐出一样的话来:“嗯。”
言蝉早就习惯了师姐话少,她毫不在意,又问:“师姐,你也要学剑吗?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咱们一起练,说不定能够像山亭柳和不夜蝉两个人一样,双剑合璧呢!”
甘雪亭凝视着她:“好。”
言蝉高兴地一把抱住了他:“好耶!”
少女血肉的香甜气息顿时在鼻尖蔓延,裙摆处的触手焦躁不安地在脚腕处张牙舞爪。
饥饿感一瞬间又占据了空荡荡的胃,脑海里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破碎生涩、含糊混乱:“想要……阿蝉……吃掉……”
甘雪亭感觉胃部一阵痉挛。
那种是凌驾于食欲之上,另一种极端的饥饿,他从未经历过,亦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但是他知道,绝对不是像进食水兽那般将阿蝉吞噬。
他喉咙微动,冰凉的手指在言蝉额头上一触即分,声音微哑:“阿蝉很厉害呢。”
言蝉有些羞赧:“师姐,你最厉害了,我在你下面,第二厉害就好了。”
甘雪亭“嗯”了一声,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倒是假装睡觉,实际上偷听的01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啊……
什么上面、下面的,乱七八糟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言蝉又依偎着甘雪亭,和他说了一堆琐事,说自己和乔乔成为了朋友,说自己中午吃了什么。
甘雪亭静静听着,没有丝毫厌烦,时不时附和几句“嗯”。
窗外明空晴朗,马车内轻烟袅袅,言蝉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到开阳的路程不近,天马行驶大约要一个半时辰,言蝉中午又有午休的习惯,奔波劳累下,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她的声音有些懒倦:“师姐,我困了,我先小憩一会,到了你叫我。”
“好。”
得到回应,言蝉自顾自躺下来,辗转着趴在了甘雪亭的腿上入睡。
甘雪亭一挥袖,马车上的绛紫色纱帘垂了下来,光线变得昏暗,他瞳孔中的银蓝色一闪而逝。
他端坐着,垂眼静静地凝视着言蝉。
少女斜卧的姿势像是一只蜷缩的猫,淡绿色的裙纱之下,一段纤细莹润的脚踝白若隐若现。
说不出是口渴亦或者是饥饿,那些隐秘的触手,像是海藻,将他脚踝一圈一圈缠绕。
甘雪亭忍不住想,若是,缠绕的是阿蝉的脚踝,她会如何?
会感觉到潮湿、粘稠吗?
少女纤细的脖颈泛着微微的珠光,他的视线又掠过她的锁骨,来到她脸颊处。
她的脸如蜜桃饱满,上面泛着细细的绒毛,唇颊处泛着淡淡的粉色,中间张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吹出淡淡的、甘甜的气息。
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唇瓣,带着新奇的探究。
言蝉微张的唇,像是感受到危险的小蛇,无意识地探出鲜红的芯子,轻轻舔舐过甘雪亭的指尖。
细微的痒和酥麻从指尖蔓延到全身,那些颤栗的触手像是发软一般,迷离地流窜着、回到了体内。
甘雪亭怔怔地望着微湿的指尖,他不明白那种痒意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他还想要更多。
阿蝉也会喜欢这样吗?像他一样喜欢着、渴求着。
像是着魔一般,他将少女的手微微勾起,那纤细的手臂仿佛攀附而生的藤蔓,指尖则是错落绽放的花朵,亭亭玉立。
他的唇衔上了花朵,轻轻舔舐,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阿蝉是甜美的、诱人的。
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少女微微翕动的唇瓣处,眼睫低垂的模样,令他如玉像般,透出一种独属于言蝉的慈悲来。
眼底的银蓝像是一线幽暗的光亮,蛰伏着晦暗的情绪。
他的指尖,轻轻抵在言蝉唇瓣处。
少女唇瓣仿佛绚烂的野蔷薇,按压一下,便会有花汁溢出,可又令他怜爱地不忍心采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渴望着少女的回应,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反反复复地描摹着她的唇形。
在黑暗处见证这一切的01瞳孔地震,啊这……这!
甘雪亭这才注意到01,视线凉凉落在它身上。
01心里一惊,不顾心里的波澜壮阔,赶紧闭上了眼睛装睡。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马车缓缓降落,甘雪亭轻轻拍了拍言蝉的背脊:“阿蝉。”
言蝉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惺忪得揉了揉眼睛,一骨碌从甘雪亭膝盖下来。
她的脚踩在藤席上,撩开纱帘,声音清脆,元气满满:“师姐,我们到了。”
马车内视线一瞬间变得极亮,甘雪亭看到,言蝉睡得鬓发微垂、眼波流转,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妩媚来。
他心里很微妙地颤动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替她将垂落的鬓发别在耳垂后,两个人下了马车,便直奔如意楼。
晌午,日影纷乱,树木披离。
玲珑塔顶,无数只眼睛窥伺着两人,窃窃私语。
“嘻嘻,言蝉小姑娘又来了。”
“还有,还有她的师姐也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
言蝉忍不住停了一下,手臂处好像起了鸡皮疙瘩,她左顾右盼:“师姐,我总感觉有什么声音。”
甘雪亭的视线淡淡落在塔顶,聒噪的眼睛们顿时噤声。
他牵住言蝉的手,温柔道:“阿蝉,别怕。”
言蝉笑了起来:“有师姐在,我就不怕。”
今日的如意楼依旧是方有宜在当值,一见到言蝉他立刻笑了起来:“言蝉师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注意到她身后的甘雪亭,方有宜立刻红了脸:“甘、甘师姐好……”
甘雪亭眼皮微掀,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副冷淡的模样。
方有宜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甘师姐果真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冰山美人,他不想找不自在,便转头望向了言蝉。
言蝉抱着01:“我来找找剑谱。”说着,她又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和冯朔师叔试剑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方有宜也笑着称赞道:“言蝉师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着,便引着她往存放剑谱的柜子处走。
甘雪亭冷冷地望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背影,胸口汹涌着对于方有宜的杀意。
他讨厌别人占据阿蝉的视线,他只想要那双漂亮的眼睛,永远注视着他。
裙摆微动,那纤细的触手又蠢蠢欲动,烦躁地缠绕着脚踝。
甘雪亭默默跟在了方有宜身后,里面以夜明珠为光,视线昏暗。
裙摆下阴翳处,甘雪亭的杀意悄无声息地蔓延,只要缠住方有宜,然后,将他撕碎……
但是,一定不要让阿蝉发现。
甘雪亭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方有宜背后。
方有宜浑然不觉,指着那一柜子的书籍又问道:“言蝉师姐,你想要什么剑谱?我帮你找找。”
言蝉思索,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莽撞了,对剑谱什么的都不了解,刚想求助师姐。
01道:“言蝉,你问问看有没有白虹诀,这本剑谱很适合你。”
她惊喜问道:“有白虹诀吗?”
“白虹诀。”方有宜仰起脸:“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在上面。”说着,他搬来梯子:“我帮言蝉师姐找一找。”
“谢谢。”言蝉笑容甜蜜,她又回过脸,望着甘雪亭:“师姐,你要找什么,我和你一起吧。”
看着少女如花的笑靥,甘雪亭心中沸腾的杀意慢慢平息,他垂下长睫,正欲开口,忽然听到一个清越的少年音。
“请问,方师兄在吗?”
言蝉下意识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蓝衣少年,逆着光进入室内,光影在他高高扎起的马尾上飞扬跃动。
少年身高腿长,三步作两步便来到几人面前。
言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少年容貌俊丽,脸庞白皙如玉,鼻梁高挺,唇瓣薄如花瓣,更妙的是,他长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谁都仿佛笑吟吟的,令人不自觉就心生好感。
与此同时,01的声音激动地在言蝉脑海中响起:“言蝉,你要攻略的第二个男主——卫连鹤出现了!”
01还在介绍:“卫连鹤,他比你师姐小两岁,和你一样大,他是一名医修,因为天赋卓绝,又是天生的治愈灵体,被玉衡的长老沐凝霏看中……”
言蝉怔怔地看着卫连鹤。
似是感觉到言蝉的目光,卫连鹤也望了过来,他微微一笑,嘴甜道:“师姐好。”
言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额,这位师弟,你……你好。”
阴翳处的甘雪亭眼睫微颤,瞬间凉凉地望向了卫连鹤。